[0170]死人堆里
眼见猛禽盘飞,野兽集聚之处遍布尸首,安塔拉对马利克说:
“主公,事情不妙,看来这里曾进行过厮杀。我最担心阿卜斯的头人们会遇到什么灾难,担心的事情偏偏发生了。”
马利克说:
“凭安拉起誓,骑士之王,你说得一点儿不错。你叔叔的所作所为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只会给大家带来忧虑和麻烦,因为他是个不幸的人,不听好人劝言,一味干那种有千害而无一利的事情。但期马立克已经尝到了苦果,自认倒霉。”
他们走到草原当中,发现那里躺满了被杀者的尸体,鲜血染红了河水和芳草,剑折矛摧……
见此情景,安塔拉惊呼道:
“好悲惨啊!事情果不出所料,我们的伙伴们被天命征服了。我想我再也见不到阿卜莱,再也听不到她的消息了。”
他们在那里停下来,开始翻认死者,不住地说这是某某人,那是某某骑士。正当翻看之时,忽然听到一个临死亡者的呻吟声,他们走去一看,原来那是阿卜莱的父亲马立克,只见他躺在地上,有肉体而无灵魂,血与土混合在一起,乌鸦、猛禽正在他的头上盘旋,野兽、豺狼正向他逼近。这时,舍布卜喊道:
“弟弟,走吧!就让你的叔叔马立克在血泊里挣扎吧!他已经尝到了自己种下的苦果。”
安塔拉听后,走上前去,手下人也跟着走上前。他见叔叔成了那个样子,立即为他包扎伤口,往他的脸上洒了些水,马立克这才慢慢睁开眼睛,恢复了意识。安塔拉说:
“叔叔,这正是我所担心的事情……我总是想让你靠近我一些,免得路途上遇到什么意外……”
马立克用微弱的声音说:
“贤侄,凭安拉起誓,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凭阿拉伯人的良心起誓,我再也不离开你了,决不再让任何一个人幸灾乐祸。我已经对你心悦诚服。我知道自己错了,原谅、怜悯我,把我送回阿卜斯、阿德南部族中去,让我每时每刻都做你的奴隶,听你的指挥、安排吧!”
安塔拉说:
“感谢你的美好心意!叔叔,祝你平安无恙。不过,我希望你把实际情况告诉我:谁把你们弄成这个样子?你的儿子阿慕尔及其他人现在哪里?”
“贤侄,所有人都被海斯阿姆部族的尹厮·本·穆德里克抓走了。当时,我们走得疲惫得要死,马利克及其所带的许多人分散打猎去了,那尹厮·本·穆德里克突然从山岗中窜了出来,他的人马众多,将我团团包围,随后拔剑出鞘,将我们当中的二十个人杀死在沙漠上,把其余的人全抓走了。要不是我看见你们,我也只能进入死人的行列了。”
给阿卜斯人带来巨大灾难的尹厮非一般男子和英雄可比,他是个惯于发动突袭、打家劫舍的草地英雄,专门干恶棍歹徒的勾当。他总想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去,因为人们知其勇敢善战,必有许多勇士跟随,而且每袭击一个地方,必能抢到大批钱财,满载而归。
尹厮此次出征带了一千人马,个个披坚,人人执锐,如虎似狮,视死如归。他们到一个名唤“白勒加”的地方,抢到了无数峰骆驼和奴隶,然后行至来阳部族家园,发现阿卜斯、阿德南人分散在草原和溪水之间,有的打猎,有的休息。尹厮一看见那些人,便从衣着、人数和旗帜上认出他们是阿卜斯部族人,于是率领人马从四面八方将阿卜斯人包围起来。尹厮对手下骑士们说:
“弟兄们,你们要知道这一战将留名青史,世人将为之感到豪迈。不论谁抢到什么,都是合法所得,即使抢到的是俘虏或骆驼,也归个人所有,因为你们面对的是大名鼎鼎的阿卜斯部族英雄。猎物就在眼前,抓住时机冲锋陷阵吧!”
随即,一千人马分成三队,呼叫着冲向阿卜斯人。阿卜斯人见敌军冲来,立即飞身上马,自信必胜,无不表现出意志坚强、勇敢顽强。
两军大战开始。阿卜斯人终于抵抗不住海斯阿姆人的攻势,许多骑士落马倒地,三百人沦为俘虏,其中包括阿尔沃。阿尔沃与来敌厮杀一个时辰,发现对方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担心再战丧命,于是罢手就擒,因为仗义豪侠的骑士都是有智慧的人,从不计较一时胜败得失。
战斗一直持续到夕阳落山,阿卜斯部族骑士的三百人沦为俘虏,其余人因正忙于打猎,故得以逃离,免于丧命。
尹厮眼见收获巨大,心中十分高兴,没有再去追逃生的阿卜斯人,而是越荒野,回家园去了。
逃生的阿卜斯人快马加鞭,赶着骆驼,向着旷野走去。
阿卜莱见此情景,知道自己没有地方可以躲藏,没有地方可以投奔,心中甚为难过。夜色漆黑,她牵着自己那峰骆驼,走在俘虏队伍的最前列。遇事能够忍耐,这是她的习惯。她看到她的父亲负了伤,想到自己远离家园和亲人,禁不住眼泪下落,边哭边吟诵道:渗渗泉之主,我心苦难言。
吾爱人远去,我体弱不堪。
未知父何在,令我把心担。
固执父之习,伤其敌操剑。
我落俘虏中,哭诉时业晚。
阿卜斯卫士,知我处境艰?
自打别离时,希望变茫然。
骑士遇敌袭,遭俘尝苦难。
阿卜斯卫士,追踪莫迟缓!
闻听鸽啼叫,知我正呼唤。阿卜莱哭喊不止,直到东方透出黎明的曙光。
尹厮停下脚步,下令就地休息,吩咐手下人准备饭菜,宰驼杀羊,撑起帐篷,备好美酒。尹厮嗜酒成习,一日不能离酒,不论旅行还是在家,总要和部族头领们一起欢聚吃喝;眼见抢劫到了如此多的钱财和俘虏,更是分外高兴。他还下令为所有被俘的男女准备饭菜。
宴席摆好,大家开始进餐畅饮,惟有阿卜莱不吃不喝,也不与任何人说话。
尹厮在欢宴中度过了大半天。手下人向他提及,说他们听说安塔拉诗才超群,口齿伶俐,曾赋诗讴歌其堂妹阿卜莱,并且说阿卜莱风姿绰约,妩媚多姿,身材苗条,体态婀娜……尹厮听后说道:
“弟兄们,我曾上千次地叮嘱你们,既不要向我描绘女奴,也不要对我提及自由女子。只要谈拼搏厮杀就足够了。我最不喜欢和我谈及漂亮脸蛋儿的人。”
尹厮和伙伴们一直畅饮到白天过去,夜幕降临,方才上马,踏上回乡之路。
他们跨荒原、越沙漠,一直行进到太阳东升,晨光照亮平原山岭,尹厮下令在希拉勒河边宿营。
那一夜中,阿卜莱一直未能平静下来,不住地哭喊嚎啕,因为她对父亲、堂兄安塔拉及哥哥阿慕尔的生还已经感到失望。
尹厮听到姑娘哭号不止,便问手下一个人:
“这个姑娘昨天夜里一直在哭叫,就像山谷里的斑鸠一样,究竟是怎么回事?”
[0171]尹厮心动
那个人回答:
“那就是我们给你说过的漂亮姑娘!那是一位阿卜斯部族姑娘,眉目秀丽,脸庞姣美,芳华照人,人见人爱。说实话,我们再没有见过比她更令人开心又更令人伤感的姑娘了。她一连两天两夜没吃没喝,总是不停地哭号。毫无疑问,定是她的亲人被杀而使她感到伤心悲痛。”
尹厮说:
“你们把她带到我这里来,让我问问她的情况,以便好言安慰她一番,让她平静下来。”
几个手下人走去,片刻后将阿卜莱领到尹厮的面前,撩开她的面纱,尹厮一看,发现她泪流满面,然而那眼神依旧让男人心动;在尹厮看来,仿佛那明眸中有利箭射出,足以射穿男子的芳心。
尹厮改变靠姿,坐了起来,和颜悦色地说:
“姑娘,不要啼哭落泪了!请告诉我,谁杀了你家男子?”
阿卜莱用手掌捂住自己的脸,眼望着地面说:
“主公,我的父亲就死在这次战役中。这种灾难正是他造成的,我为此吃尽了苦头,饱尝了分离的磨难,整日里忧虑缠心,有说不尽的惆怅。”
说罢,阿卜莱倒在地上,哭喊起来。尹厮听过她的诉苦,心中甚为不安,似觉有牵肠挂肚之感,刹那间爱上了眼前这位姑娘,且爱得极深,不能自拔,随即对手下人说:
“立即把她的阿卜斯部族的堂兄堂弟们给我叫来,我要向这位姑娘求婚,并与之结为百年之好。像她这样的人,我们是不能杀的。我将把放掉她的部族的所有人作为聘礼;如果他们不同意我的要求,我就把他们全部杀死,让他们的血洒在这荒原之上。我由衷地爱上了这位姑娘,她已经占据了我的心。在此之前,我看到恋人时,总是责备、抱怨他们,认为他们缺乏智慧,呆傻愚昧。如今,我终于尝到了爱情的滋味,原来是这样甜美,我希望与这位姑娘结为伴侣,知道原来呆傻自大、缺乏智慧的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你们快点儿把她的脸遮上,把她的堂兄堂弟们给我叫来。”
手下人立即行动,把阿卜斯人全都叫到了尹厮的面前,尹厮把刚才说的那些话向他们说了一遍。
阿卜斯人听后,异口同声说道:
“这位姑娘的父亲已经死了,她的事情要由她的哥哥做主,而我们居于从属地位,不会反对她哥哥的安排。请看,她哥哥就在这里,还被绳捆索绑着呢!”
站在阿慕尔旁边的阿尔沃说:
“阿慕尔,我给你出个主意,对所有阿拉伯人和朋伴们都有好处。”
阿慕尔问:
“剑公,你有什么好主意?”
“如果你想杀死这个尹厮,就把你的妹妹许配给他,但期安拉派安塔拉来结果他的性命,使我们免遭他的伤害。”
“阿尔沃,安塔拉现在舍伊巴部族,我们过去一直无视他的权利,至今仍在虐待他、伤害他,致使我们屡遭灾难。凭阿拉伯人的良心起誓,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假若我把妹妹许配给这个人,我担心安塔拉来找我算账,即使我藏到科斯鲁的宫殿里,也难免丧命在他的青锋之下。”
“请接受我的意见,你就把阿卜莱许配给他,免得你受气。不过,有一个条件,不允许他们在这个地方入洞房,要回到他的家园后再圆房,并且告诉他阿卜莱已与安塔拉订婚,把这些原因都对他讲明。据我所知,阿卜莱决不会与他相处,更不会服从他的意志,到不了晚上,那尹厮就会人头落地。”
尹厮见阿慕尔迟迟不回话,心急如火。在场的阿卜斯人都为阿慕尔出主意,而阿尔沃却张口结舌,愕然无语。尹厮等得不耐烦,便问阿慕尔:
“阿拉伯头人,你怎么默不作声呢?难道你不喜欢我做你的妹夫?我与你的妹妹是很般配的。”
阿慕尔说:
“主公,凭阿拉伯人的良心起誓,确实般配,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主公,这姑娘的父亲已把她许配给了她的堂兄,并收了大量的聘礼,且那些聘礼都是从波斯科斯鲁那里带回来的。只不过是姑娘的父亲受了魔鬼的诱惑,背信弃义,忘恩负义,带着女儿从一个地方逃到另一个地方,自己的大限临近。主公,有关此事,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办是好。如果我把她许配给你,你把她带回自己的故乡,她的堂兄赶来,定会把我杀掉,即使所有阿卜斯、阿德南部族人帮助我,也保全不了我的性命,因为她那位堂兄是当代骑士英雄,武艺高强无比,所向披靡,无人能抵。”
尹厮一听,有些为难,对阿慕尔在自己的面前那样描绘安塔拉感到愤怒,说道:
“你在我面前说的这个骑士是何人?看来你对骑士和首领的消息所知甚少呀!”
阿慕尔说:
“我说的就是那个杀死了哈立德·本·穆哈里卜的骑士;他给哈立德的部族以重大打击,不论步兵还是骑士,都在他的青锋下低下了头。”
“你说简单些!他叫什么名字?”
“他是莽原雄狮,胯下有乌骓宝马,手持青锋宝剑,武艺技压群雄,无论阿拉伯骑士还是波斯英雄,无不畏惧他三分。”
“你越说越让我摸不到头脑,只说形象,却不报姓名,这是为什么?”
“他就是骑士之王安塔拉·本·舍达德。”
尹厮一听,这才抬起头来,问手下人:
“你们当中有谁听说过这个骑士的名字?他拿这个人吓唬我,使我心中怒火燃烧。”
手下人听后,一位老者走上前来,对尹厮说:
“我好多年前就听说过这个骑士的名字,近来常听人谈起他的战绩。有一个说话可靠的人告诉我,那个人是个品德高尚的骑士英雄,曾用他的青锋宝剑征服过阿拉伯人、波斯人和迪莱姆人。阿拉伯的许多族王和有地位的人都顺从了他。他的叔叔之所以不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原因在于怕他。他的这位叔叔曾一再将他抛入灾难之中,而他又一次次地平安满载而归,如愿以偿。眼见没有什么办法刁难他的这个侄子,于是带着女儿到处乱走,曾把女儿二十次许配给一个又一个的骑士,却又屡次失败。这一次,他将女儿许配给米斯哈勒,结果那位骑士之王带着百名同伴来了,将米斯哈勒斩于马下,米斯哈勒的手下人狼狈逃遁。每一个想与那位姑娘成亲的人,都挣脱不掉死亡的下场,即使带上千骑士与那位骑士英雄作战,也是非死即伤,肝胆俱裂。首领啊,凭阿拉伯人的良心起誓,我真担心你想接近这位姑娘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看在安拉的面上,你就不要自找倒霉了,因为我已经看过她的相,得知你如果与她发生什么纠葛,我们的人马将高低大小不复存在。”
尹厮听后,决心未变,更加打内心里留恋那位姑娘,真想与她立即入洞房,而心中也记住了安塔拉的名字。他对手下人说:
“凭天房和渗渗泉起誓,我还从来没有尝过爱情的滋味,今日一看见这姑娘,果如人云,婀娜多姿,妩媚动人,我一下就爱上了她。然而这位老者的一番话,使我忘掉了对姑娘的爱恋,因为他谈到姑娘的堂兄如何勇敢善战。正如你们所知,我素喜与骑士对阵厮杀。既然情况如此,就让这些俘虏这样在我手下呆着。这位姑娘也这样呆着,等她的堂兄来救她时,我将让你们看看我如何处置那位骑士英雄及其伙伴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