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行将就木的马约瑟神甫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每天屁颠屁颠地跟着大岛转,因为一直高度的亢奋,两颊透着不正常的酡红,完全不顾自己一个神职人员的形象了。为了帮助大岛把海华德搞到手,他对海华德的态度也有了很大的转变。他以关心海华德的安全为由,一有空就在教室与宿舍区转悠,努力让空荡荡的校园里多一些人气。衰朽的老脸上,笑容也多了许多,看上去慈祥要多于平日里的奸诈。
看着马约瑟这样一副奴颜婢膝的模样,海华德和她的师生们没有一个不恶心想吐的。豆豆甚至冲动地说:“妈的,老子真想捶这个老狗日的一顿!”
海华德说:“豆豆你不要这样想,你们中国不是有句老话‘人各有志’吗?马约瑟先生想怎么享受自己的宝贵人生,我们可以不管,但我们有权利和义务维护这所学校和这个地区的安宁。在目前的局势下,只要我们这里不出乱子,就是我们最大的成功。”
“可是我替我的朋友冯·李斯特先生抱不平啊,”豆豆说,“你们已经是一对美好情侣了,日本鬼子凭什么打主意?我看不惯大岛正川那副虚伪的腔调,更看不惯那个老狗日的奴才样子!”
“豆豆你放心,一切我自己都会把握好的!再说,为了大家的和平与安宁,哪怕作出牺牲,我也会在所不惜。”
豆豆轻声说:“有些牺牲,是女人支付不起的啊!”
岳阳宪兵司令官中村义一真的奉大岛之命,派出了一个中队,来清剿汤志龙和他的保安队。夏日的凌晨,月明星稀,清风习习。为了不走漏消息,中村义一亲自带着一百人的宪兵部队,二百人的皇协军,突然奔袭,下半夜从岳阳城里出发,沿着粤汉铁道线,步行赶赴黄沙湾。他不敢请大岛的海军陆战队助战,他知道海军陆战队那班穿白制服的家伙,一个个全都傲得像豺狼,这样的小战斗他们绝对不会轻易出手。
穿黑色夜行服和软底鞋的尖兵小组,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插汤志龙的大宅院。转眼通过搭人梯进入院内,悄没声息地把大门打开了。然而他们纳闷地发现,汤志龙的大院,仿佛变成了一座死院,一点人气都没有了,只有老鼠和青蛙,在清凉的晨风中偶尔掠过人的脚背,在人的皮肤上留下一点点湿意。这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汤志龙的多名保安队员,早已经打进了皇协军并在其中担任要职。中村义一在岳阳的一举一动,都在汤志龙的掌控之中。他是不会轻易落入鬼子手中的。
只是从此以后,他不能在黄沙湾再待下去了。这天夜里,在中村义一到达之前,他带着他的部分队员和全体家眷,一路狂奔进入了飘尾大苇荡,以南方的青纱帐为基地,继续坚持抗战。
山中无老虎,猴子充大王。没有了汤志龙的黄沙湾,自然成了马约瑟的天下,维持会长取代了镇长。此刻的马约瑟就像一只得意的猴子,步入了他的“灿烂时期”。
看看他是怎样一种“灿烂”吧。
他从福音堂里阴暗的小房间搬出来,住进了汤镇长的大宅院。花钱请了几个随从,还从大岛那里讨了几杆美制卡宾枪来背着吓唬老百姓,黄沙湾维持会的牌子,赫然挂在汤家宅院的门楣上。
学校已经停课,他就让厨子麻老二来给他专门做饭,每天大鱼大肉地吃着,好酒好茶地喝着。汤家大宅院里的吃用陈货还不少,现在都成了马约瑟先生的财产了……
不过“马会长”也不是万事如意。自从邱惠敏重新回到学校之后,他就一直打着主意。当上维持会长后,更是想着将这个小女子弄到汤家大院去陪伴他。……他料定邱惠敏会答应,一是她的第一次是给了他的,中国女人看重这个;二是邱惠敏落难,肯定需要他的怜悯、照顾;三是他可以给她很多的钱——现在镇财政的收入都是他的了,每个月几千块光洋的税费,这可是过去梦寐以求一直无法实现的美事。
可是经历家国之痛的邱惠敏仿佛变了一个人!
家园破碎、亲人罹难的邱惠敏回到黄沙湾教会学校且被海华德收留之后,一夜之间,就由一个任性的糊涂女娃变成一个心境沧桑的坚强女人。她协助豆豆负责教务工作,相当于豆豆的助手和秘书。她自怜自爱,用尽心做事、寡言少语,将自己层层包裹起来。在海华德的眼中,她是一名称职的校工,在豆豆的调教下堪当重任。
对一直涎着脸皮套近乎的老头子,她完全不理不睬。
“花姑娘还不有的是!”对着邱惠敏的背影,马约瑟学着日本人的口气直瘪嘴。一到夜里,他就让镇上小妓院里的妓女们轮流着来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