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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南山回望:心中有物,方外得存(10)

任何时候都不要被表象所蒙蔽,面对人生更加需要谨慎。保持内心的方正与外在的圆润,且对世态人情应了然于心,才比较不容易受伤害。如果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当中,不通人情世故,难免要遭受别人的议论和挤兑。熟谙人情,通晓事故道理,这些本就应当是人具备的生活本事,倘使对此完全陌生,纵使保持良好的修养和道德,也不是个有人情味的人。颜回虽然为人方正,倔强自信,但连孔子都说他“名闻不争,未达人心”。无怪乎南先生借庄子的话评颜回“未达人气”,即对人生的气味、生命的气息一无所知。

这里所说的“人情味”,并不是指善良和具备同情心,而是善处人事的问题,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未能领悟个中之法,无论贫富、年龄、学历,大多都犯了“未达人气”的错误,包括“伟人”在内,因此生活中处处留下了不尽人意的一笔。

需知人生不是平坦大道,处世不能全凭自我。“径行窄处,留一步与人行;滋味浓时,减三分让人尝。”这才是现实生活。

乐生:人生一局棋,输赢恐无定

莫失登高一刹那

昭文、师旷、惠子是中国历史上成就卓著的三位音乐大师,音乐的造诣炉火纯青,已达“知几”的至高境界。南怀瑾先生在《庄子讲记》里对“几”进行了阐释:当情感喷涌之时,如同天地风云变幻;当风云雷雨过后,宇宙万象一片清明,万物沉寂如同天地空灵。也就是说,以小而言,“知几”如同音乐或艺术境界中的灵感;广而言之,是说这三位大师都是在其精神、身体、技能、艺术造诣达到最高境界的时候,牢牢把握住了成功的那个契机,得以学有所成,万古流芳。对此,南先生风趣地说了一句题外话,如果这三位上古的音乐家等到年迈体弱、精神衰老之时才操琴习技,那么纵然有高度的理想,也无法表达了。

人们能否在某一方面做出令人艳羡的成就,固然要靠天才,努力是肯定里不开的,非但如此,还要善于给自己创造时机,及时把握机遇,不因循、不观望、不退缩、不犹豫,想到就做,有尝试的勇气,有实践的决心。尽管有的人成功在于一个很偶然的机会,但认真想来,偶然机会被发现和利用,成就了一个人,这就不是偶然了。

机会是纷纭世事之中的许多复杂因子,在运行之间偶然凑成的一个有利于成功的空隙。这个空隙稍纵即逝,是以要把握时机确实需要眼明手快地去“捕捉”,而不能坐在那里等待或因循拖延。徘徊观望是成功的大敌。许多人都因为对已经来到面前的机会没有信心,而在犹豫之间,把它轻轻放过了。

生命是一次有计划的旅行,成功总是属于懂得积极寻找成功机遇的人,它可能出现在事业上,也可能出现于圆满的家庭生活,也可能由真挚的友谊得来,也可能来自你的内心。不管是哪一方面来得成功,都要求人们必须从珍惜眼前开始,因为成功需从身边找起。

一位老农家徒四壁,无意中得到一个金壶。有人告诉他,这金壶是十二生肖中的一件,总共有十二件。他把金壶藏在自家屋檐下,带着儿女四处奔走,寻找另外十一件金壶。结果一无所获,穷困潦倒,最后客死他乡。

老农临终时,把儿女叫到跟前,对他们说:我把一个金壶藏在咱们家屋檐下了,把它挖出来,够你们用一辈子了……

许多人在谋划自己的人生时,往往因好高骛远而忽视了自己所拥有的,结果,亦如老农,只落得个两手空空。时机来时牢牢把握住,珍惜并机智运用自己所拥有的,你便找到了人生的“金壶”。

也许有人会说,成功哪是那么易与或被发觉?南先生便借《逍遥游》中的鲲鹏告诉我们一个道理,人生的某个时刻,或是一个人年轻之时,或是修道还没有成功的时候,或是倒霉得没有办法的时候,必须“沉潜”在深水里头,动都不要动。只要修到相当的程度,摇身一变,便能升华高飞了。

机遇,往往被操纵于万事万物之间,身不由己。所谓“创造时机”,不过是在万千因子运行之间,人们努力加上自己的万分之一的力量,把“机会”的运行造成有利于自己的一刹那而已。这就需要人们既要沉潜修行,在适当的时候又要晓得“知几”,趁着自己年轻力盛、肉体和精神都可登峰造极的时候放手施为,成功才会油然而生。成与败是两重天,人们如果错过了登高一刹那,下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再想重新抓住机遇,难于上青天,那时连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入国问禁,入乡随俗

做人当如水一样,随地势起伏而流淌,既能在万丈崖壁上挥毫泼墨,好似银河落九天,又能在幽静山林中蜿蜒流淌,自在清泉石上流。一个人,既要能够在熟悉的地方自在生活,又要能在陌生的环境中进退自如。

在现实生活中,一个人要做到“入国问禁,入乡随俗”,南怀瑾先生认为这一点非常重要,尤其近代交通工具发达,超音速的交通减少了旅途上使用的时间,等于缩短了空间的距离,于是人与人的接触愈益频繁。因此,在现代所谓“人际关系”上,问禁与随俗,更是十分重要的。

我们在进入一个国家之前,一定要先了解这个国家的法令;去一个地方时,也一定要先弄清楚这个地方的风俗习惯;到任何国家、任何地方,都要尊重当地的法令和习俗,不要有所违逆。对异国如此,对他乡客地如此,最好对于一般团体也如此。在人际关系上,要非常慎重,要尊重对方的习俗、信仰。对于个人也应注意到,例如某人精神有问题,见不得红色,而你穿了一件大红衣服去看他,结果一定很糟糕。扩而大之,对于某些行业,也要注意其禁忌。比如坐旧式的船,在船上吃过饭后,把筷子搁在碗上,就犯了大禁忌。我们这样注意自己的行为,一则是对人的礼貌和恭敬,次则是减少自己的麻烦和困扰,甚至减少失败的因素。可惜许多年轻人都忽视了孟子这句话,认为是几千年前的陈旧思想。

孟夫子教齐宣王安邦之策时曾说过:“臣始至于境,问国之大禁,然后敢入。”即我来到贵国时,还没入境,就先打听了你们齐国的大禁。这问禁与随俗在人事上就包含了知其所恶、投其所好之意。

很久以来,“投其所好”作为一个贬义词被人鄙夷,这主要是因为“投其所好”者的目的往往是自私的、不可告人的。假如人“投其所好”的目的是光明磊落、合情顺理,想必人们也不会这般那般的反感。其实,“投其所好”如果用在征途,它不过就是改变人际关系的一种引导和刺激法,可以使别人对你的态度从排斥、拒绝、漠然处之到对你产生兴趣并予以关注。

李白斗酒诗百篇,一生好入名山游。据袁枚《随园诗话补遗》记载:汪伦与李白素不相识,但他渴望能与李白见上一面,于是便写信,邀李白去泾县(今安徽皖南地区)旅游,他在信上热情洋溢地写道:“先生好游乎?此地有十里桃花,先生好饮乎?此地有万家酒店。”李白听闻有好风光,还有美酒,便欣然而往。至汪伦处,李白见其乃泾川豪士,为人热情好客,倜傥不羁,心中顿生几分好感,并问桃园酒家何处?汪伦道:“桃花者,潭水名也,并无桃花;万家者,店主人姓万也,并无万家酒店。”引得李白大笑,并留数日后方离去。

一位隐居的无名人士,一位狂放不羁的诗仙酒圣,就这样神奇地相聚,演绎了一段千古佳话。其实应该是汪伦聪明,知道投其所好,用酒来诱引李白。李白惯常以对酒当歌赋诗,倜傥不羁,有“天子呼来不上船”的狂傲,想要结识和邀请他,用酒做诱饵是正中其下怀。

汪伦的“投其所好”是小人做法吗?当然不是,他不过巧妙施为,结识一位诗友罢了。他的举动反倒有一种风雅和睿智在里面。

南先生就曾讲了一个非常逗趣的故事,恰恰可以印证“投其所好”之意。

清代才子袁枚二三十岁就名满天下,出来做县令。赴任之前,他去拜会自己的老师——乾隆时期名臣尹文瑞。老师问他:年纪轻轻就做了县长,有什么准备?他说:什么都没有,就是准备了一百顶高帽子。老师皱眉说,年轻人怎么搞这套?袁枚说,社会上人人都喜欢戴,有几个像老师你这样不要戴的?老师听罢,觉得他有理。当袁枚出来时,同学问他跟老师谈得如何,袁枚说,自己刚刚送出了一顶高帽。

好听的话谁不喜欢听呢?南先生笑道。送高帽本身就是“投其所好”的一种,它不属于“问禁”,但算得上“随俗”,与在人际交往中,的确是一种大智慧,是有效沟通的一种方式。

人生如同一盘棋,输赢不定有三分。为人处世,一味地以我为主,我行我素,看似有个性,其实既容易伤人,又容易伤己。而如能较易掌握“问禁”和“随俗”,你便可从博弈的棋子变成博弈的人,赢得一些你所预想不到的东西。

泰然自处不怨天,真心生活任天然

佛经中常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南怀瑾先生调侃说,依照老子的思想观点,如果上天真的听到凡人口中的这句话,只会暗笑我辈的痴傻,正是“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南先生在谈到老子的哲学观点时笑言:天地生万物,本是自然而生,自然而有。万物的生或死都是十分自然的一件事,天地既不认为生出万物是做了好事,也不认为死杀万物是做了坏事。因为从另一个角度看,天地既生了长养万类的万物,同时,也生了看来似乎相反的毒杀万类的万物。

有两个小和尚在为一件小事吵得不可开交,谁也不愿让谁,僵持了一段时间后,第一个小和尚怒气冲冲地去找师父评理,师父正在和一个小和尚讨论经文。听完他的叙述后,郑重其事地对他说:“你是对的。” 于是,第一个小和尚得意洋洋地跑回去宣扬。

第二个小和尚不服气,也跑去找师父评理,师父在听完他的叙述之后,也郑重其事地对他说:“你是对的。” 待第二个小和尚满心欢喜离开后,一直站在一边的小和尚沉不住气了,他不解地问师父:“师父,你平时不是教我们要诚实,不可说违背良心的谎话吗?可是,你刚才却对两位师兄都说他们是对的,这不是违背了你平日的教导了吗?”师父听完之后,不但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微笑着对他说:“你是对的。”第三个小和尚恍然大悟,立刻拜谢师父的教诲。

看这则佛经故事,似乎可以延伸出一个道理,其实在天地眼中,万事万物无明确的对错之分,天地只是冷眼旁观世间一切而已,它不介入,任事物之自然。

天地无心而平等生发万物,万物亦无法自主而还归于天地。所以古语有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即天地并没有特意立定一个仁爱万物之心而生长万物,只是自然而生,自然而有,自然而灭。从天地的立场来看,一律同仁,万物与人类都不过是自然、偶然、暂时存在,最终将归于还灭的“刍狗”而已。

正如印第安人对于生命的理解:上帝给了每一个人一杯水,于是,你从里面饮入了生活。人生确实不过就是一杯水,杯子的华丽与否显示了一个人的贫与富,杯子只是容器,杯子里的水,清澈透明,无色无味,对任何人都一样。不过在饮入生命时,每个人都有权利加盐、加糖,或是其他,只要自己喜欢,这是每个人生活的权利,全由自己决定。

然而,在欲望的驱使下,人们或许会不停地往杯子里加入各种东西,但必须适可而止,因为杯子的容量有限,并且无论你加入了什么,最终你必须将其喝完,无论它的味道如何。如果杯中物甘爽可口,你最好啜饮,慢慢品味,因为每个人都只有一杯水,喝完了,杯子便空空如也。

生命就是这样简单,荣是荣,枯是枯。面对自然的力量,人的愿念和希冀是多么渺小,任你怨天尤人,苍天仍任你枯荣,它不偏不倚,无悲无喜。有人说,圣人就能做到像苍天一样,没有喜怒哀乐,对待万物一视同仁。然而南先生却感慨万千,即便是圣人、修道之人,都没有办法摆脱自私,因为他们抛弃一切开始去追求涅槃时,虽说是自利而利他人,然而也是在为自己“唯利是图”。得道成仙也是为了“利”。

苍天厚土是没有“利心”可言的,因为天地万物的任何“利”都由它而来,回归它处,它又何必跟人计较。只是人们以人心自我的私识,认为天地有好生之德,又或者对苍天不公发而出诅咒。倘若天地有知,定会大笑我辈痴儿痴女的痴言痴语。所以,我们还是应当谨记南先生的那些话,不怨天尤人,不沉迷功名利禄,实实在在地活着和做事,规规矩矩的做人,泰然的接受自然的赐予,回报自然以真心,就是如此单纯。

不能承受生命之轻

老子说,“重为轻根,静为躁君,是以君子,终日行不离辎重,虽有荣观,燕处超然。奈何万乘之主,而以身轻天下,轻则失根,躁则失君。”这句话的意思是,厚重是轻率的根本,静定是躁动的主宰。因此君子终日行走,不离开满载行李的车辆,虽然有美食胜景吸引着他,却能安然处之,因其有备无患,所以行走自如,泰然自若。无奈的是大国君主却以轻率躁动治天下,须知轻率就会失去根本,急躁就会丧失主导。

“重为轻根”的“重”字,可以作为厚重沉静的意义来解释,重是轻的根源,静是躁的主宰。“圣人终日行而不离辎重”,并非简单指旅途之中一定要有所承重,而是要学习大地负重载物的精神。大地负载,生生不已,终日运行不息而毫无怨言,也不向万物索取任何代价。生而为人,应效法大地,拥有为众生挑负起一切苦难的心愿,不可一日失去负重致远的责任心。南怀瑾先生语重心长地说,这便是“圣人终日行而不离辎重”的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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