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儿,我的荣儿怎么样了?”面对长者担忧,弘历垂下头,“稳婆已经进去两个时辰了,到现在,荣儿还……”庄福晋强自镇定,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女婿,“会没事的,荣儿已是生产过一胎的人了,快让我进去!”雨棠也欲随行,却被她拦在门外,“产房血气重,你在外边候着,不必进来了。”
一时隔间内,只余雨棠与他。他担忧而焦虑的模样,雨棠见着也有些不忍,“皇上,喝杯热茶,顺顺气,荣姐姐会没事的。”弘历看了她一眼,接下茶盏放在一旁,“生永璜的时候,才一个多时辰,这次,朕不敢想。倘若早知这一胎如此折磨人,当初便不会对她说还想要个公主了,雨棠,你说这是不是报应,当年皇额娘为了朕,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
雨棠未及他说完,便出声制止,“皇上如今是天子,必会得上天庇佑,切莫再说这样的话了。”约莫半个时辰过去,产房传出稳婆惊呼:“出来了,出来了!”庄福晋随之担忧道:“不好,怎么是脚,快!快报与太医!”稳婆吓得脸色煞白,国母难产,稍有差池便有性命之忧。
果不其然,偏殿传出天子震怒之声:“若是皇后有何闪失,你等便提头来见!”跪了一地的太医皆颤颤巍巍,吓得不敢出声。雨棠不时望向宫外,哥哥怎么还不来。有个稍大胆些的太医问道:“皇上,皇后娘娘如今情况危急,得做最坏的打算,皇上,娘娘和孩子若只能保一个……”
“一群庸医!只有无能之辈才会说这种保大保小的谬论!”雨棠闻声,一颗心便定了下来,陆茗一身青袍,满面春风地踏入殿中。满殿疑虑之色,雨棠拉着他,“皇上,这是江南圣手,怪医陆茗,有他在,荣姐姐定能母子平安!”陆茗眉头一皱,只觉她这样的介绍有些不顺耳,“我是她的兄长,产妇情况如何,能早一刻她便少受些庸医的折磨!”
雨棠保荐之人,他极为信任,弘历待陆茗十分礼遇,“陆太夫这边请!”下首跪着的太医颇有些不满,“皇上,皇后娘娘乃当朝国母,岂容这来历不明之人随意进入产房,皇上三思啊!”
陆茗闻声,在距产房三步时骤停,忍住怒意,“我何曾说过要进去,芸儿,过来!”
陆茗同雨棠耳语了些要领,“你只消按我说的办,就同从前一样,千万不可紧张自乱阵脚。”“我明白了。”上次为这样危急的产妇接生,还是两年前的事,这回兄长不能在身边看着,自己心里有些发虚。雨棠强按住颤抖的右手,硬着头皮进了产房。
在产房中的半个时辰,雨棠额前沁满了汗珠,当婴孩的头终于出来,发出哇哇啼哭时,雨棠捧着她,就如同是自己的孩子般泣不成声,“生了,生了!是公主,小公主!”荣儿听到雨棠的报喜之声,整个身子才疲软下来,合眼睡去。
“恭喜皇上,是位公主!真是好事多磨啊。”稳婆将小公主送到弘历手中时,天光渐亮,破晓的第一束光芒照进长春宫,天子双手捧起来之不易的珍宝,向东面扬声道:“上天厚赐!这是朕的嫡长女,封号固伦和曦公主,赐名,永曦!”偏殿上下皆为震惊,自大清开国以来,爱新觉罗氏的辈字向来只赐嫡系男子,可见此位公主荣宠之盛,呼声响彻整个紫禁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雨棠出产房时有些虚脱,弘历握着她的双臂,“谢谢你!雨棠。”“荣姐姐才是真的劳苦功高,皇上进去陪陪她吧。”陆茗上前搀着她,“我扶你回去。”“嗯。”弘历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竟在想若没有当年的阴差阳错,如今自己襁褓中的公主就该是他与雨棠的孩子了,就那么一瞬的邪思,即刻便令他自责不已。
庄福晋留在宫中照料女儿,马车上,雨棠虽累,面上却带着微笑,“哥哥,你知道吗,当我将永曦抱出来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生了孩儿一样欣喜,全身的力气好像都用尽了。”陆茗为她披上了外袍,“古书上书,女人生孩子,就如同在鬼门关转了一圈,一脚踏着生门,一脚踏着死穴,其实也不无道理。而你,就像在鬼门关内拉了她一把,同她一起将孩子抱了回来,自是会有这样的感觉。”
雨棠一手抚着小腹,蓦地拉住他,“哥哥,若是日后我也像荣姐姐一样,你一定要帮我!”陆茗笑道:“傻妹妹,皇后那是养在深宫,平日里运动的太少,有我在你身边看着你,这一胎必然顺利。”“嗯,哥哥的医术,我是笃定的了。”陆茗:“你方才在皇上面前保荐我的那个模样,我很是喜欢,要继续保持。不过芸儿,你平日可少吃些,肚子里的宝宝太胖了可不好生养。”“知道啦!不知是谁一天准备四五顿药膳逼我吃来着。”
经过昨夜的动静,傅恒一早便侯在府门前等消息。雨棠下马车的步子虚浮,陆茗欲伸手相扶,傅恒却抢先一步半搂着妻子下车,“怎么样,一切还好吗?”雨棠放松了身子倚在他的肩头呢喃,“姐姐生了,是个小公主,皇上赐名永曦。”这样的感觉多久不曾有了,她安心地卸下防备靠在自己怀中,静谧乖巧,傅恒双手将她拢的更紧了些,“累了吧,我送你回房休息。”“嗯。”小猫一样的呢喃,再大的隔阂都能抹平。
陆茗在旁瞧着,面上一笑,很是识趣地避走偏门而去。
人性往往如此,当她所预想的得到之后,想索求的东西就会更多。馨瞳自在中堂府定居以来,锦衣玉食,终日所做不过吟诗作画,陪庄福晋解闷。可她却觉得,这样寄人篱下,同橙儿霁月般家生丫头的生活并非她想要的,她要做的,是这富丽堂皇府邸内的主宰,足以与傅恒相配的女主人。
庄福晋近几日疲于在后宫,家中两地奔波,到入夜时总是腰腿酸痛。馨瞳体贴地为其捶肩,“福晋,这里可还舒服?还有哪里痛吗?”庄福晋摆摆手,“经你这么一揉啊,哪哪都舒坦了,就是嘴里有些没味儿。”“那馨瞳给您做些小点心去!”
她方要出门,橙儿便扬手拦住她,“姑娘且在这里陪福晋,我去少福晋那要碗红豆沙来,保管就好了,少福晋这些日子不在,可馋了咱们主子了。”庄福晋:“嘴碎的丫头,宠的越发没样了,惯会拿主子们取笑。”
“馨瞳早前也学过煮红豆羹,不如,我煮给福晋喝吧!”橙儿笑了笑,“咱们满府里头,又有哪个厨子不会呢,只是咱们主子舌头极灵,若不是少福晋亲手做的,再是吃不惯的了。”馨瞳不解,便借口想去瞧瞧雨棠,与橙儿同行,“橙姐姐,福晋这样钟爱红豆羹,想必是有何缘故吧?”
“这呀,也是咱们少福晋的孝心,打从过门起,每日亲自挑了红豆磨成粉,文火看着熬煮好伺候福晋喝,不仅福晋喜欢,少爷素日不吃甜食也受用得紧,这日子久了,里头的情份旁人自是比不上了。”馨瞳有些不屑,却又有些欣喜,似找到了克敌制胜的突破口,心里想着,她若将这法子学会,自然不会有瓜尔佳雨棠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