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大哥,我们还有多久才到苏州?”馨瞳悠然自得地坐在马车上问。傅恒拢了拢缰绳,马儿渐渐慢下来靠近马车窗口,“若是脚程快些,不出一日便可到了。”马车上的人有些忧色,小声念叨:“还有两天,到了苏州府,就要与傅大哥分别了吧。”“什么?”馨瞳摇摇头,笑容干净而美好,“没什么,到了苏州,等馨瞳安顿下来了,傅大哥你就可以去办正事了。”
傅恒知道她的担忧,一个羸弱孤女独在异乡,难免会有些身无所依之感,便温言道:“不必担心,等到了,我会陪你找个安定的居所再离开。”“馨瞳多谢傅大哥了。”心中却默念着,时间不多了,该想个法子留在他身边才是。
春日的枫叶道很是静谧,连只鸟鸣也未听见。路上的枯草夹杂着新绿堆得很厚,马踏其上,隐隐有些不安起来。行至枯草最深处,淹没了半截马腿,夕阳斜映,几缕刀光自草堆中翻腾而出,近三十名身着枯黄蓑衣之人向他急攻而来。
换做往日,傅恒必是手起刀落,毫无挂碍。今日有孤女在侧,十分掣肘,“万姑娘,到我身后来!”
馨瞳虽无武艺在身,身形却很是敏捷,疾步奔至傅恒身后,“傅大哥小心。”
敌人分列两边,一边使刀,一边放箭。敌众我寡的情状对两人十分不利,馨瞳害怕得抓住傅恒衣襟,随其在刀光剑影下闪避。蓑衣人不知受谁指使,招招致命。单人抵抗,前有嗜血钢刀,后有暗箭,傅恒进退两难,疲惫之际被钢刀划过右臂,长剑落地。馨瞳惊呼出声,“傅大哥,你流血了!”
蓑衣人见他兵器离手,无防守之力,更加狠辣地出刀,直杀向傅恒。馨瞳眼见恩人不敌,命悬一线,情急之下抱住傅恒翻身挡住。钢刀杀向背部,馨瞳只觉一阵剧痛便倒向他怀中。此时暗卫方赶至枫林相救,傅恒捧起她的脸,“万姑娘!馨瞳!你怎么样了?”“傅大哥,我好累,好想睡觉。”
傅恒搂着她的肩,“馨瞳,坚持一下!不要睡,我马上送你去医馆!”她只笑了笑,便睡了过去。
将馨瞳送到镇上医馆时,她面色已苍白,大夫拿出上好的伤药为其止血,傅恒在一旁焦躁不安,“大夫,不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救醒她!”那大夫面露难色,“这位姑娘背部的伤口虽未伤及要害,可太深太宽了,此时虽已止了血,不过一着不慎都容易感染脏腑,后果不堪设想,咱们镇上多味药材短缺,公子还是送她去附近的州府医治吧!”
傅恒一手抚额,全然不顾自己的伤势便将馨瞳抬上马车,向苏州府一路疾行。
转眼雨棠已在陆庄逗留了三日,迟迟不见傅恒赶至,心中甚是担忧。呼延佐奉命随侍,也解少福晋之忧思,劝慰道:“大人身边暗卫众多,不会有事的,许是路上查到了什么重要案情,来不及捎信告知福晋。”正说着,霁月火急火燎地赶至后堂,与呼延佐撞了个满怀,“你这二愣子,平白拦在这里做什么!”
雨棠:“月儿,不得对呼延将军无礼!”“哦!”霁月睨了呼延佐一眼,猛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道:“主子,少爷,少爷到陆庄了!”“真的?”雨棠蓦地起身,“那他此刻在哪,还好么?”“少爷他,受伤了,陆庄主将他安置在西厢了!”雨棠一听,什么也顾不上了,提着裙角便向西厢去,霁月在身后一副着急模样,直怪自己嘴笨,“我还没说完呢,少爷是抱着一位受伤的姑娘来的,这下可怎么好!”
呼延佐见她憨态可掬,不由笑了,霁月转身见了他,气不打一处来,“你笑什么!少爷抱了姑娘回来你很开心吗?你们男人就是朝三暮四!”“这……霁月姑娘,我家中尚无妻房,你如此说,真是冤枉我了!我是见姑娘能急福晋之所急,处处为福晋着想,觉得姑娘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女孩,所以会心一笑,姑娘切莫误会!”
霁月听了一番溢美之词,心中甚是欢愉,自然便将方才的不快抛至脑后,“哼,算你识趣!”
西厢内,陆茗正为馨瞳诊脉,傅恒立于床头,一身疲态。雨棠一进门便注意到傅恒受伤的右臂,着急地握着他的臂膀,眼中满是关切,“你的手怎么了,止了血没有?让我看看!”
傅恒此时顾不上其他,拂开她的手,做出嘘的手势,“我没事,陆兄正在为万姑娘诊脉,一会儿再说。”雨棠此刻方注意到伏躺在床上的姑娘,因是背对着,看不清容貌,十指纤纤,露出的侧脸毫无血色,惹人怜惜,“这位姑娘怎么了?”
“我们在苏州府外的枫林遇到刺客,她为我挡了一刀,伤的很重。”傅恒本是重情之人,字句间充盈着内疚之感,雨棠握着他的手,“有大哥在,她会没事的。”“嗯。”
陆茗见自家小妹对自己如此有信心,心中无限欢喜,面上却假装叹气,“诶!”傅恒恐馨瞳不测,急忙问道:“陆兄,万姑娘伤势如何?”“急什么,无碍,一会儿施上几针,用心调理些日子就行了。”雨棠温婉劝慰道:“你瞧 ,我就说没事吧,去我房里,我帮你上些药。”
“不用了,她是因我而受的伤,此地环境陌生,恐万姑娘醒了身边没有熟人,我留下照顾她。”雨棠瞧着他眼中焦急的神色,松开手,心中很不是滋味,却云淡风轻道:“嗯,那我取将药箱取来,在这里为你上药好了,哥哥,我们出去吧,别扰了姑娘休息。”
这样一番言辞陆茗看在眼里,出门便出声,“芸儿,你变了许多。”雨棠拨了拨鬓角的碎发,“哦?哪里变了。”两人在长廊上信步而走,“我那妹夫那样关心受伤的姑娘,换做是以前的你,哪里忍得。”“榻上躺的,是他的救命恩人,换做是我,应当也会如此罢!”陆茗一笑,“那姑娘并非练武之人,肯舍身为妹夫挡刀,将生死都置之度外,其中必定有些缘故的吧。”
雨棠止住步子,正声道:“哥哥!傅恒的为人咱们都清楚的很,你就别瞎想了!”一句话便令陆茗噤声,他心知雨棠如此说,并非是对自己,更多的,是为了平静自己的心,“好好,你的夫婿是最好的,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妄作小人了,妹妹莫要动气。”
馨瞳动了动手指,仿佛做了好长的一个梦,浑身无力,“水……”傅恒闻声,连忙倒了杯暖茶,扶她起身,“慢点喝。”馨瞳清醒了几分,带着氤氲水汽的双眼盯着傅恒,声线沙哑,“傅大哥,你没事,太好了!”
面对她的大恩,傅恒不知如何作答,“你真傻,一介弱智女流,哪里来的勇气为我挡刀,知不知道,你险些送命。”馨瞳重重咳出声,喉中腥甜,“傅大哥你对我恩重如山,当时你遇险,我来不及想许多,只知道,不能让傅大哥你有事。”只说了几句便有气无力了,抚着后腰,轻皱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