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已高三丈透时,年少天子方恋恋不舍地起身,敬事房小太监在外窃窃私语,一面的为难,“皇上昨日临行了绿姑娘三次,也不知留是不留。”小允子一拂尘打向小太监头顶,“你小子是第一回当差吗?一点眼色也没有,如此哪能不留,还不赶紧记档去!”
小允子偷偷向寝殿内瞥了眼,见绿翘正为圣上更衣,便领着宫女进内伺候。内务府与敬事房向来唇齿相依,一早便巴巴地送了答应位份的服制至乾清宫,小允子机灵地问道,“皇上,这是内务府送来给绿翘姑娘替换的衣裳,您看?”
他对着铜镜整理好朝珠,只瞥了眼便摆了摆手,“换!朕要赐绿翘常在的位份,封号‘嘉’,替朕拟旨!”“喳!奴才这就去办!奴才恭喜嘉主子。”绿翘向他点头回礼,一手挽着弘历,“皇上,咱们一会儿去哪?”“朕带你去咸褔宫,以后你便住在那里,离皇后的长春宫近,你若有何不懂的问起来也方便,只记住一点,她是中宫,你要敬重她!”绿翘恬淡一笑,“臣妾知道的。”
十一月十六,雨棠回京月余,一早便同傅恒进宫向皇后请安,见着二人伉俪情深的模样,荣儿一颗心才真正放下,“月余未见,棠儿的面色比刚回来时好了许多。”她捏了捏自己的脸,“在家额娘日日煨了汤水让我进补,姐姐是说我胖了么?”傅恒忙不失地道,“哪里胖了,是从前太过清瘦,如今方是正好。”荣儿掩帕笑了笑,“你瞧瞧,我还未出声,这个傻弟弟他便急了,在他心里,你始终是最好的。”
乳母抱着大阿哥进殿,雨棠远远见了便站起身来接过阿哥襁褓,“上回来的急,都没见着小外甥,天庭饱满红光满面的,小鼻子小嘴像姐姐,眉眼倒甚似皇上呢。”荣儿四个月的身孕已略显怀,却仍支起身子来逗大阿哥,“乖永璜,在舅母怀里好听话呢,棠儿,你若喜欢小娃娃,赶紧自个儿怀上一个,还能跟咱们永璜做个伴儿。”雨棠一时羞红了脸,退向傅恒身旁。乳母也奉承着,“是啊,六爷跟福晋一对璧人,若有了孩儿必是顶好的!”
乾隆携新晋的嘉常在至长春宫外,见到一副其乐融融的温馨景象,她竟笑的那样甜,立时便有些不快。小允子率先在殿前通报道,“皇上驾到!”殿中众人听此皆敛住了笑意,齐呼圣上金安,看着跪满一室的人,都对自己这样疏远,方真正觉得自己是孤家寡人,幸而身旁还有美相伴,便愈加搂紧了绿翘,携她一同位于上座。皇后一早便听到了消息,甚是大度道,“恭喜皇上喜得新人,嘉常在,你可要恪尽本分,用心伺候好皇上。”“嫔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大阿哥似是知道皇上驾临,哇哇啼哭起来,乳母:“瞧瞧,大阿哥想让皇上抱了呢!”弘历看向此处,雨棠缓缓上前将襁褓中的永璜小心地交托到弘历手中,衣袖相触的刹那,闻到她袖中暖香,一时有些不愿离开,弘历手上动作便慢了半分,绿翘见纯懿福晋上前,正欲起身行礼,被他出声制止,“诶,翘儿,快来看看朕的大阿哥,是像朕多些还是皇后多些?”雨棠识趣退至傅恒身旁坐下,二人相视一笑双手在袖笼内交握。
绿翘轻抚了下阿哥的脸颊,又看了看皇后,“这孩子是皇上您的嫡长子 ,自是像皇上更多些,长大了定是如皇上般睿智英明,皇后娘娘般仁德大度了。”皇帝握住她的柔荑,“爱妃早上莲子羹用多了么,嘴这样甜。”绿翘羞怯地挽住他的臂膀,柔情万种。
皇后吩咐曲如道,“嘉常在容颜俏丽,名中又带绿字,你去库房将那对老坑翡翠镯子取出来赠与她吧。”“奴婢这就去办!”绿翘起身拜谢,礼数周全,荣儿示意她起身,“皇上,嘉常在乃是越级晋封,论理更当妥帖行册封之仪,所需费时,最快也需十日,不知皇上意下如何?”弘历略想了想,“不若便定在月尾冬猎时同日行礼吧,也好取个彩头。”“臣妾谨遵圣旨!”
殿外忽起聒噪之声,“你们让开,本宫倒要看看是哪个小妖精狐媚惑主!”“娘娘,皇上在里边,先容奴才进去禀报一声!”慧妃将两名小太监推至一边,急匆匆地便冲进殿内。夫妇俩见情势不妙,忙起身道,“皇上,皇后,臣与福晋在宫中逗留了半日,此时也该回去了,就此告退!”座上天子瞥了眼慧妃,“嗯,去吧,得空多来宫中走走,陪陪你阿姐!”傅恒点头称是。
慧妃一见没了外人,即刻便至皇帝身旁坐下,娇嗔道,“皇上,昨儿夜里臣妾好生难受,皇上却不怜见,反而宠幸旁的人,臣妾不依!”皇后闻此不禁轻咳了两声,“今儿晨起穿少了些,皇上,臣妾先去更衣。”步入偏殿,曲如不禁发笑,“主子,慧妃娘娘可真没眼色,竟当面下了皇上的面子!”荣儿亦微笑着作噤声的手势,“本宫同你说过多回了,皇上登基近一年,宫中只有本宫与慧妃,仗着她父亲的威望,她在宫中已跋扈惯了,如今冷不丁多了个人出来夺宠,她自是不依不饶的,且让她闹着,本宫可不趟这浑水!”
绿翘甚是知趣,瞧着眼色便不再与皇帝做亲密状,“爱妃怎的离朕这样远了,你昨日不是还与朕说手寒么?”慧妃双目灼灼对着她,恨不能卸肉拆骨,咬牙强忍道,“皇上,臣妾才从风眼里进来,手也冷得紧呢!”弘历凑近她,勾起精致的下巴,“可朕却记得爱妃一向不是手汗的么?”
一句话令高丽筠恼羞成怒,蓦地站起来,“臣妾就是见不得皇上你偏宠这个下贱婢子。”弘历粗暴地扯过她的手,声声凉意,“他是朕的女人,你说她卑贱,将朕置于何地!你倒是尊贵,却远不及她明理懂事!马上给朕回你的景仁宫去好好反省!”慧妃丽筠从未被天子如此怒斥过,心下怯怯,哭丧着一张脸跑出大殿。
天子余怒未消,“真是越发放肆了,朕从前太过偏宠于她了。”嘉常在趁此良机尽现其温婉贤淑,心知似乾隆这般的少年帝王心气甚高,或许能欣赏女子偶尔的乖张,却不可能容得下长久的恃宠生娇,更何况是倚仗外戚,如此只会令他感到如鲠在喉,意欲拔除。
绣庄的雅座只为大主顾开放,和王弘昼自是最有资格入座之人,每月下的订单能让绣娘们忙个十来日不消停,每每见了他,皆是满面的笑颜,当然,除了铁石心肠的老板娘……
和王躺在她的绣榻之上,小沪不情不愿地替他揉着肩,“不知王爷觉得民女力道如何啊?”他只闭着眼作享受状,“甚好,甚好!”佳人闻此冷不丁加重了力道,两指扣向锁骨处,“那这样呢?”他仍是处变不惊,任由身上被掐得青紫,“嗯,沪老板口味甚重啊!”小沪撒开手道,“民女不明白,王爷这样隔三差五的来折磨民女,觉得可有意思么?”弘昼这才坐起身,“这道奇了怪了,本王与你生意做,只消费你一回推拿的功夫,怎地就折磨了?我想怎么样,你心里明镜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