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阿玛,此次南下盐案之行,令儿子收获颇丰,不过儿臣不敢居功,最大的功臣当属奉县知县王之孝,此人不惧权贵,两袖清风,行事果敢,与李大人初识皇阿玛时的脾性倒有些相似。”雍帝抚了抚下额,开怀笑道,“李卫,看来又多了位与你臭味相投之人。”李卫垂首嬉笑着上前,“圣上谬赞,臣在朝中养尊处优多年,如今岂还有王知县的魄力。”雍帝摆摆头,“你这老滑头,既然皇儿对王之孝赞赏有加,那么江宁知府的缺便由他顶上吧!”“儿臣替王之孝谢圣上隆恩!”
承乾宫中之人见自家格格被御前侍卫架回来,个个心惊胆颤,唯恐又失了一位主子。“格格,您还是回房去好好养着,别再去惹皇上生气了。”“格格,谦嫔娘娘才没了,要是您有什么事,奴婢们又不知要被指派的哪去了。”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劝着,雨棠谁也不理,径直回到自己姑姑的寝殿中,“没我的吩咐,谁也别来打扰我。”
满室的凄凉,从床榻至妆台,一丝温度也无。雨棠渐渐冷静下来,想着姑姑去世后所发生的种种,深知要扳倒视人命如蚁的熹贵妃并非易事,暗笑自己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竟这样莽撞。旁人并不敢来惊扰这位小主子,只小沪一人懂她的心思,敲着门道,“主子,奴婢听说,宝亲王回朝了,此刻正在宫中。”
雨棠闻此竟生出了些惊喜来,脑中闪过一丝邪念,或许有了弘历,要对付起熹贵妃来,便没那么艰难了,可是……自己怎么可以动利用他的心思,“恩,我知道了,还有事吗?”小沪看着等在承乾宫外的傅恒,不知该不该禀报,“还有……傅恒少爷,在宫外等候许久了,不知主子愿不愿意见他。”雨棠此刻心中正乱作一团,荣姐姐即将嫁与弘历为妃,为了富察家满门的福祉,傅恒那般做原也无可厚非,自己到底在气他些什么,“你打发他走吧,我不想见他。”
小沪至门外将自家主子的意思带到,他只是低头一笑,“她怨我也是应该的,让她好好休息,过些日子我再来看她。”傅恒转身正欲离开,恰逢弘历迎面过来,搭过他的肩头,“你小子也在,走,一块去看看雨棠!”傅:“才吃了闭门羹,我就不去了。”弘历与他耳语道,“她那套,我也怕,咱们同去,好歹她也不好一起拂了咱们的面子不是。”
弘历命宫人全数噤声,自己则先行一步推开寝殿大门。“我不是说了别来打扰我么,出去!”
“是我……”雨棠听到熟悉的声音,转身见到门口站的,正是自己最最无助时想见之人,一时间竟顾不得许多,“你为什么才来……”弘历听此温言,心下顿时生出无限歉疚,上前握住佳人紧握的双拳,“对不起,是我不好,你怪我,你打我吧!”雨棠一拳拳捶在他胸口,眼眶已泛红,弘历见着眼前梨花带雨的人儿,用力搂入怀中,轻拂着她的发髻,“我回来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会像小时候说过的一样,从今以后,我都会保护你,不让你受到半分委屈。”
紧紧抓着他的衣襟,雨棠低泣着,一个女人所求,不过一个可以依靠的臂膀,一个真心爱重自己的人,既然眼前之人两者兼具,那么自己倾尽真心待他,编织一张情网将其锁住,为自己所用,为姑姑挣得清白,便也算不得对不住他了。“弘历,自今日起,我只有你了。”
殿内尽是温馨旖旎,跟随而来的傅恒立在门边,依旧是一副笑颜,小沪却瞧见了他眼底的一丝苦涩,“傅恒少爷,格格她……”傅恒打了个“嘘”的手势,“什么都不要说,给我留一些情面,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府去了,一会儿你替我告诉弘历。”小沪打了个千儿道,“奴婢遵命。”
世事往往难料,原以为自己用一片真心可以暖尽的人心,弘历一回来,便霎时成为了镜花水月梦一场。“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傅恒提着酒壶仗剑游走,庭中竹叶沙沙作响,行云流水般的剑法带着几分醉意,愈发俊逸撩人,“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念到此处时剑锋一转,推剑入石林,荣儿恰好自假山处走出,险些被误伤。
“是谁给咱们少爷气受了,连带着咱家的石林也遭了殃。”荣儿拔下宝剑,用手帕擦了擦递给他,“这是你第一次出征的时候我送你的,还不好好收着。”傅恒抬手装剑入鞘,“阿姐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小心明儿进宫时气色不佳,弘历便不爱看了。”荣儿:“灌了几盏黄汤,越发取笑起姐姐来了amp;#8226;;amp;#8226;;amp;#8226;;气儿这么不顺,可是与雨棠拌嘴了?”他只冷笑一声,“若是有得拌嘴便好了,怕只怕连计较的心都没有。”荣儿接过他手中酒壶,“那就是冷战喽,女孩子,是要哄的,明儿我进宫帮你美言几句,你再去赔个不是,便雨过天晴了。”
傅恒别过头,甚是艰难地开口,“阿姐,我的事你就别管了,你……还是好好操心自个儿的婚事吧……”一语带双关,只是当局者迷,荣儿竟未听出其中隐含之深意。
堂堂大清朝的宝亲王,此刻却被一个小小婢女蒙住眼睛半摸半索着推向前。
一股莲气扑鼻而来,“好香……”小沪扑哧一下笑出声,解下他面上的手绢,“王爷,到了,奴婢先行告退。”
雨后初晴的南熏殿外,荷塘中的红粉佳人或含苞待放,娇羞含蓄,或昂首傲然独立,一派芳华。清越的箫音伴着莲香而来,由远及近,放眼望去,塘心一抹嫩黄悠悠而来,及近了看,油纸伞的半遮半掩下,身着鹅黄色衣衫的女子轻含着玉箫半坐在小舟之上,随着水波轻轻荡漾而来。
小舟在池畔停驻,雨棠拢起玉箫,斜撑着油纸伞,纤柔的腰肢,曳地的百褶裙摆,一袭汉装莲步生香,轻烟拢雾下,仿若仙子出画,雨棠浅笑着放下纸伞,弘历立在岸边,沉醉在眼前之景里,伞下的笑颜,是他今生见过最美的容颜,这一秒的记忆如小兔般窜进了他的心间,让人想要牢牢锁住一辈子。雨棠单手支起裙摆,行了个标准的西方礼节,“宝亲王请……”弘历见此,轻笑出声,“你从哪里学来的?”
“翰林院的郎世宁画师啊,雍正六年春天的第一封信里,你说皇上赏了你西洋自鸣钟,你很喜欢,今日瓜尔佳氏也学了套他们的礼节,博王爷一笑。”弘历敛住了面上笑意,静静看着她,炙热的目光令雨棠含羞地低下了头。弘历上前一步踏上小舟,顿时惊起一阵涟漪,**了雨棠鞋袜,惊慌闪躲下,雨棠一时重心不稳,向水中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