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棠倏地起身,如遭雷击一般,“什么?怎么会……是我,都是我害了他们,荣姐姐现在在哪,我要去看她!”小沪:“大姑一进宫,就被熹贵妃娘娘安置在自己宫中了,说是交给谁都不放心。”
熹妃将荣儿安置在离自己最近的淳熙殿内,亲自喂药照看,“娘娘这样,让荣儿如何受得。”熹妃帮她擦了擦嘴角道:“如何受不得,你救了我儿一命,本宫早说了,你是咱们娘俩命中的福星。”荣儿强支起身子,“娘娘这样,让荣儿受宠若惊,说句不知羞的话,荣儿救王爷,完全出自本能,心里……是见不得他受一丝伤害的。”
熹妃轻抚着她的鬓角,“傻孩子,你能如此,本宫与皇上高兴还来不及了,哪里算是不知羞了,打小皇上便有有意将你指婚给弘历,只是从前弘历并无爵位,怕委屈了你。若非如此,依咱们满人家的规矩,十八的女儿家还不出嫁,就是老姑娘了,你阿玛又如何肯留你在闺中直到今日呢!”荣儿听此不由红着脸低下头来。
雨棠匆忙赶来,担心扰到荣儿休养,并未命宫人通报,及至殿外,竟听到熹贵妃与荣儿说的话,心内立时百感交集,只觉胸口气闷难受至极,伸出手去想敲门,却又不自觉地缩回,心下思量,自己就这样进去能否掩饰住情绪,他们是那样般配的一对,不能让荣姐姐瞧出自己的心思……
思量再三,欲转身离开,却瞧见身着便装,风尘仆仆而来的他……
她只立在原处,看着平安归来的他,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弘历见到分别半月之久的雨棠,大步走近,关切道“你还好么?”雨棠眼角已泛红,“这句话当是我问你的,有没有哪里受伤?”弘历苦笑着欲答言,殿内熹贵妃的声音传来,“弘历,雨棠,怎么来了尽在门外说话,外头暑气大,进来吧!”
雨棠进内阁依礼向熹贵妃请了安,荣儿伸出手示意她过去,二人双手交握,“傻妹妹,怎的一过来眼圈便红红的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说罢扬起手欲动给她看,雨棠急忙拦住,打趣道:“快别动了,小心牵动伤口,你想让我自责死么?”
熹妃招弘历坐到一边,“你看看这两个丫头,亲的跟什么似的。”荣儿笑道:“她呀这乖巧的性子,谁都想疼她呢。”熹贵妃陪笑着眼睛瞟向雨棠,“是了,我前儿个还跟她姑姑唠嗑来着,等年底办完了你跟弘历的婚事,就给她指个好人家。”荣儿瞧了瞧弘历,低眉淡首,面色微红,弘历闻此即色变,“额娘,这婚事是何时定下的,我怎么不知道!”
“瞧你这孩子浮躁的,我跟你皇阿玛早就定下了,等荣儿伤势大好了,便到富察府宣旨去,咱们爱新觉罗家娶媳妇可不能含糊。”弘历眼见雨棠面色不济,熹妃似也看出了端倪,又道:“两个小女儿家说话,弘历,你还是跟额娘到正殿去,额娘有话同你说。”
前脚方踏进正殿,弘历便耐不住问,“额娘,这是儿子的婚姻大事,为何儿子自己都毫不知情!”熹妃恍若无事般坐定,“寻常人家婚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遑论帝王家,你的婚事不是家事,而是国事,是为咱们大清选择未来的国母,岂容你胡来。”
弘历气急,“呵,这么说,您早就知道我已有意中人了,却仍一意孤行,替儿子作主!”熹妃立时起身,行至弘历身旁,“额娘不仅知道,还知道是瓜尔佳.雨棠,你们幼时便认识了,还将额娘送你的平安镯送给了她,正因如此,额娘才急着要将你与荣儿的婚事办了。”弘历:“为什么?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大清的国母除却品貌德行,最重要的便是福泽,瓜尔佳氏早已败落,谦嫔孱弱,雨棠的命格从冒犯年妃起便已是不详,无论如何,本宫都不会接受一个这样的女子做媳妇,更遑论一国之母!”弘历冷笑道,“真是荒谬,雨棠的父母为我大清而死,立下汗马功劳,留下她孤身一人本就艰难,您竟还认为她不详,我这就去向皇阿玛请旨,我会娶她,我要娶她。”
熹妃怒道:“你与她才重逢多久,为了区区一名女子,你竟这样同额娘说话!”弘历依然故我地走出殿外,熹妃无法,道:“荣儿待你以命相救,傅恒为你护你周全至今下落不明,若你此时拒婚,如何对得起富察家一门?”
弘历听此一怔,顿住了脚步,脑海中不断回旋着那日白头庵傅恒舍命相救的情景,荣儿对他恩情并重的目光,及那年寒冬,寂静甬道中的那份温暖……
微弱的火光伴随着刺骨的疼痛,傅恒缓缓睁开眼,发觉自己置身于一间小茅屋内,草堆旁有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猎户模样的人在煎药。稍一用力,便觉得右腿钻心地疼,怪人闻声,“别乱动,要是再动坏了筋骨,我可没把握能再帮你接回来。”
“这位先生,多谢!”那怪人恍若未闻般随手抽出一根草芥剔牙挖耳,待收拾完自己的七孔后,方用自己发黑的手将药顺着自己的拇指倒出,把碗递向他,傅恒犹豫了片刻,那怪人十分不耐烦道:“怎么,嫌脏啊,诶,嫌脏我可就倒了啊!”傅恒忙伸手接过陶碗,一饮而尽,“敢问先生高姓大名,来日必当相报!”
怪人咧嘴笑了笑,“山野粗人,哪来什么名姓,看你衣着不凡,也是个世家公子,他日若有让你想报之时,我自会登门。”傅恒双手抱拳,恭敬言道:“小弟京城人士,兄台若有交待,命人拿此玉佩到富察大学士府吩咐一声便是!”怪人并不推诿,随手接过玉佩塞进怀中,“救你我可花了大心思,这就当报酬了,世人皆熹以貌取人,我看你小子倒也是个侠义之辈,你的腿不消三日必会痊愈,我看这几天附近常有官兵搜山,不知于你是凶是吉,你自己小心点。”
“谢兄台!”那怪人最后看了他一眼,“后会有期!”说罢背起他的破包袱和酒壶便离去了。
傅恒遥想着被刺客逼向崖边的情形,就觉得右腿疼痛更甚。当时自己退至崖边,瞥见那山崖与别处不同,沟壑不平,心想着或许有一线生机,便翻身跳下,以手中之剑减慢下落速度,最后被树枝划伤而晕厥,路遇此贵人,实属万幸。喝过汤药后,腿上痛处渐渐减轻,便勉强着下地试着行走,恨不能顷刻间便能恢复如初,“也不知姐姐与弘历现在如何了。”一袭白衣的翩翩佳公子此刻正手持酒壶在窗外暗笑,全然不似方才蓬头垢面的猎户模样。
第二日,腿脚稍稍好些,傅恒便拿起剑一路摸索着下山,步履蹒跚。白衣公子隐匿在周围替他开路,直到五台山脚,那白衣公子方停住了脚步,把玩着傅恒赠他的玉佩,“也得亏是我怪医陆茗,换了别人,谁会有这番心思医治病人还搞全包服务,诶……总算也对得起这份厚礼了。”言罢哼着酒歌一路向山林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