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赵德昭和赵普本在房间里喝酒谈话,听到外面有动静德昭便出了房门。他原本不是这样一有风吹草动就坐不住的人,但自赵炅继位后,不安的情绪始终紧随他左右,让他不得不防。
从楼上向下望去,这一看着实让他吃了一惊,原来是赵德芳和几个小厮起了争执,向来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贤王赵德芳也会有与人不悦时,德昭顿时来了兴致。
原来,自赵德芳从幽州回京之后便一直闷闷不乐,实在闲着无事便来畅欢楼喝酒解闷,哪知刚一进来便看到一黄衣女子被几个小厮拉拉扯扯,德芳看不下去便出手相助。
那黄衣女子此时就躲在德芳的身后。德昭向下望去,那女子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双眼噙满泪水,梨花带雨的娇容此时砌满恐惧之色。赵德昭怔怔望着她,容貌清秀,身段袅娜,眉宇之间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此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这姑娘与承恩王妃倒有几分相似。”不知何时赵普已经站在了德昭的旁边,他的一语倒让德昭茅塞顿开。
楼上两人看的出神,楼下与德芳争执的小厮中,一人伸手就要揪他的衣服,德芳一看一脸不悦伸出右手毫不客气打落那人的手,这人浑身将德芳打量了一番,看他乃是一翩翩公子细皮嫩肉,不禁一声冷笑:“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还学人家英雄救美,老子劝你别管闲事,否则弄花了你这张俊脸也不好。”说着再次伸手就要碰德芳微微愠怒脸。
赵德芳不屑笑了笑,脸转过一旁吼道,“今天我心情不好不跟你们一般见识,这姑娘在下是管定了,我劝你们趁早离开。天子脚下你们还敢逼良为娼,脑袋都不要了!”
谁知这些小厮并不惧,反而哈哈大笑,“小子,知道我们少爷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我家少爷乃是当今宰相赵普之子,就连当今皇上也要礼让三分,怎么你还想管吗!”
赵德昭无奈转过头看了一眼赵普,赵普早已气得火冒三丈都说不出话来,头也不抬大步挎下楼梯走到那些小厮面前,双眼一瞪,“你们这帮丢人现眼的家伙,滚回去!”
那帮小厮一看是赵普立即傻眼了,他们万万想不到赵普居然会在这里,刚还嚣张的猛虎们立即温顺如猫吓的纷纷跪在地上,等赵普气汹汹离去他们才敢起来随后跟去。
赵普他们一走,原和黄衣女子一起卖艺的老伯才拎着二胡战战兢兢从人群中出来,看到赵德芳深深一揖,“多谢公子救了宁伊一命,大恩大德我们爷孙俩没齿难忘。”
宁伊,宁静伊人。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与她倒是很般配。
德芳笑了笑,转身望向宁伊,见她眉毛动了动,心里不禁想起李承恩。承恩?若你也在,该有多好。想起承恩,德芳脸上不禁黯然神伤。
看德芳发呆,那老伯毫不犹豫拉过宁伊重重跪在了他面前,赵德芳一惊,慌忙扶起两人,等扶老伯坐下,才听他讲起两人这一路的艰辛。
原来两人曾是北汉晋阳城大户人家,家中殷实,生活美满。哪知大宋皇帝攻下北汉导致晋阳被毁,家中亲人皆在逃亡中失散,如今只剩下宁伊和爷爷两人相依为命。两人生活所迫,一路卖艺到了东京,哪知在畅欢楼刚卖艺不久便碰到了刚才那帮泼皮无赖。
德芳想起北汉一战,想起那么多无辜的百姓流离失所死于战乱,心中不免有些伤感。宁伊听着,又想起那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痛苦,眼泪又忍不住流了出来。
老伯眼中不免也泛起了泪花,突然起身又跪在德芳面前,“老头子我已活了一辈子是死是活都已无所谓,可怜我们宁伊才十六岁就跟着我颠沛流离,况且再碰到像今日这种情况如何是好,我瞧公子是位好心人,求你把我们宁伊带回家,为奴为婢都好。求求你...”
宁伊双眼泛红也跟着跪在地上,看两人苦苦哀求,得翻心中不免一动,想起家中也不多他们两人,不如让他们进府中。赵德芳轻轻一笑点头答应,老伯激动地一直点头称谢,宁伊也破涕为笑,像个孩子般欢呼雀跃。德芳出门随即让一直守在畅欢楼门口的高飞高展送两人先回去休息。
看四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原本压抑的忧伤也跟着慢慢散去,赵德芳嘴角一扬灿灿一笑,似六月的骄阳般绚烂,一如当年那般温暖。
“德芳。”
听到有人喊自己,赵德芳猛地转身,一眼正对上德昭双眸,两人相视一笑随即走向人流涌动的马行街。
月如钩,星如斗,细碎的暖风扑面而来,畅欢楼门前的马行街夜市已争相而出,街长数里,叫卖声应有尽有,人声鼎沸,好生热闹繁华。赵德昭不禁仰头望了望灿烂的夜空与远处的灯火,一股莫名的忧伤突然袭来,全身顿时划过一阵寒栗。
赵德芳似有察觉看了一眼他,只见他眼神深邃悠远,说不上的寂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