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词：‘优势’，咱们林场的优势是什么，咱们林场有哪些优势。老场长这几天多次给我讲，林场其他同志也跟我讲，我自己也在看，也在听，也在琢磨。我想，我们林场有两大优势。一是山，山是资源，是根本，是基础，是我们一切工作的起点和源泉，灵山林场的山是宝山，是金山，是我们的活命山，发财山，大山是我们的战场，是我们的舞台，是我们赖以生存和发展的无比美好和神圣的地方，我们不仅要靠山吃山，更重要的是我们靠山发家致富，开创新生活新天地。那么，第二个优势是什么呢，是这几十年，可以说是林场成立以来，广大干部职工通过工作实践积累的丰富工作经验和战天斗地的精神，特别是在老场长的带领下，所形成的以场为家，艰苦奋斗，耐得寂寞，甘于奉献的精神，这种精神是我们林场今后发展壮大，干事创业，开创新局面的最强大的精神武器和力量支柱。大家说，我们有大山有储备了无穷宝藏的大山，有引导我们改天换地的精神武器，物质的，精神的优势，我们都有了，我们还有什么奇迹不能创造出来。”
“第三个词‘问题’。灵山林场存在的问题是计划经济体制留下的问题，是客观存在的问题，是经过努力奋斗可以解决的问题，灵山林场存在的问题老场长已经说过了，我想，我也不回避，我们承认问题是为了解决问题，我们弄清楚存在的问题是为了采取措施解决这些问题，那么，我们存在的问题究竟是什么？我受老场长的教育启发，感到主要有两个大的方面，一是工作层面上，二是体制方面，而工作方面许多问题根源又回到了体制上。我们是国营林场，人、财、物都归市里管，经费由市里下发，解放这么多年，下拨经费还是六十年代定的基数。大家都知道，物价翻几番，市里下拨的这点经费，别说发工资了，连林场办公费也多不了几块钱，而我们自主的经费呢，国家又限定在百分之二十以内，下拨经费只够百分之三十，自筹百分之二十，还有百分之五十哪里来，林场没有开发权，没有自主经营权，国家只给任务，不给条件，这叫巧妇难做无米之炊。所以，关键是体制不活，政策不灵，老场长空有宏图大志，也干不成事，可现在形势不一样，现在已经进入八十年代后期了，农村已经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工厂也计件工资，面向市场，所以我们从优势、成绩说到问题，最后来到了最后两个字，‘改革’，我们克服困难、解决问题、发展林场，让林场、让林场职工富起来的根本对策是什么，是‘改革’。我考虑关键是市里要松绑，要变体制，要给政策。改革是根本的途径，改革是最有效的办法，改革是最终的出路。”
“好———”不知台下谁叫了声好，然后爆发雷鸣般的掌声。
远方喝了口水，接着演讲，“我相信，通过改革，我们林场会增加巨大活力，通过改革，我们林场会积累可观的经济财富，通过改革，我们林场会率先富起来，通过改革，我们林场会招龙引凤，会让许多游走四方的人才流回来，会让许多漂泊流浪的职工回家。具体怎么改，采取哪些措施和办法，林场领导班子要经过认真的分析研究，要反复征求林场干部职工的意见，要请老场长指导，要报市局研究审批。我们国家已进入全面改革开放的大好时期，我相信我们林场也会伴着改革的大潮，取得骄人的业绩。”
远方讲到这里，又停了停，喝口水继续说道：“同志们，我说的这些都不算定论，还只是开空头支票。所以，我拜托大家支持我，同时也请大家观察我，以一年为限，如果我只说不做，或胡说乱做，大家可以撵我滚蛋！”
台下“轰”地笑了起来。
“好了，我要讲的就这么多，看大家还有什么意见。”
“我有。”突然从台下站起位年轻姑娘。
老场长赶紧在远方耳朵边说：“这是林场今年分来的大学生，因为父母是林场职工，母亲有病，就放弃了大城市回林场来了。”
“请讲。”
“姚场长，你说的的确激动人心，但听说你是市局主要领导器重的人，你怎么敢保证，你好话说了一筐，办法说了半山沟，今天说得天花乱坠，明天一纸调令又把你弄回城市了呢？”
远方一时语塞：“你说的这种情况———不———不是没有可能。”
“怎么样？我说吧，你一走，林场还不是老样子。”
“因为，因为我是党员，我不能不服从组织安排。”
“不对，组织安排？组织既然安排你来，组织就应该对你实行责任制，比如三年改变面貌，五年林场富起来，组织上应该给你有任务上的要求，应该有时间上的限定，不能早上来，说一些煽情的话，到下午又调走了。”
“你说得有道理。”
“不是有道理，是真理。灵山林场是个好地方，但灵山林场如果不改革，如果不进步，灵山林场也会被时代淘汰的。”
“说得好，那你教教我，我应该怎么做。”
“教你不敢当，但市林业局应该给你责任，给你目标，给你时限，给你奖惩措施，而你呢，也应主动明确责任，明确任务，明确工作时限，明确奖惩指标。还有一条。”
“还有什么？”
“如果你有和林场同呼吸，共进退的决心，你就应该把你的户口迁到林场，工作关系转到林场，最好……”
“最好什么？”
“最好把你的媳妇或你对象也迁过来，这样你是灵山林场的人，你说话才能有说服力，你干起来才真有责任。”
“这……”
“怎么样？你敢把你和你对象的户口迁过来吗？”
远方还真是碰到对手了，但远方也不得不承认，这姑娘说得对，远方感到，应该找这个女同志好好谈谈，她对建设林场一定有很多想法。正想着，女孩子咄咄逼人：“姚场长，不好意思，可能戳到你痛处了。”
远方笑了：“女老师，请问你尊姓大名？”
“姓马，名云霞，马云霞。”
“挺好听的名字，马———云霞同志，我的户口可以迁过来，但我没结婚也没对象，所以就谈不上把对象的户口迁过来。”
“那你就在林场找媳妇，结婚安家。”
“好，云霞同志，你的意见提得对，提得好，这叫釜底抽薪，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你放心，这次回市里我就争取把户口迁过来。”
云霞脸红了，轻轻地嘀咕了一句：“我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
“大家还有什么？”
“姚场长，林场拖欠我的工资怎么办，我已经一年半没领到全工资了。”
“我回市里要，争取尽快补发。”
“姚场长，我小孩该上中学了，可县里不接收怎么办？”
“我们会与县教育部门联系的，孩子不能没学上。”
“姚场长，俺有俩姐姐，过去是林场职工，前年因发不了全工资去南方打工，俩姐姐想回来，请问什么时候能回来，回来有工资发吗？”
“让你姐姐等我的信，多则半年，少则三个月，如果愿回来，一定让他们回来，回来也一定要发全工资。”
“姚场长，今年的山茱萸又是个大年，怎么收，怎么卖？”
“大年？”
“大年！”
“太好了，你是几队的。”
“三队的，我姓刘，是三队队长，专门负责那片林子的，今年的山茱萸，如果收得好，可以收二百万斤。”
“二百万斤？！”
“这不刨掉周围农民偷摘的。”
“今年山下供销社的收够价是多少？”
“一块五到两块，至少可以卖到一块五。”
“好，我现在就当个家，你组织三队的全体职工，早收早卖，如果山下的供销社收不了，咱帮助联系其他地方，你告诉职工们，因为是第一年这样干，咱们这样干，噢，对了，过去你们收，职工留多少？”
“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
姚远方又问：“这样每年通过林场能收多少呢？”
“三十万到五十万斤，最多收五十五万斤。”
“太好了，”姚远方激动起来，“刘队长，现在就开始改革，就从你这里开始改，你回去动员一下，让你队的职工放开了去收去采摘，你们可以自己采摘可以雇山下的农民帮助采摘，无非你给人家工钱而已。我先定个比例，咱们按每斤一块五计划，二百万斤就是三百万元钱，当然你能卖高价更好，你们以林场名义采收，以林场名义卖，每斤卖出的钱，你们留百分之七十，给场里上交百分之三十。
“啊———”台下一片惊呼。
“难道场里留多了？”
“不是，是职工留得太多了。”
远方松了一口气：“如果是这样更好，这样子，就给你们部门的职工留下二百一十万元，刘队长，你们队有多少职工？”
“五十人。”
“这样，你折算一下，这样每个职工平均为四万元，当然，要去掉工时费、去掉请人的费用，还去掉设备费用，至少，每个职工有三万元的纯收入。”
“啊———”台下群情激动，议论纷纷。
姚远方低头问老场长：“老场长，这样行不行？”
老场长已经激动得热泪盈眶：“怎么不行，太行了。我过去为什么没想到呢，过去由于激励措施不到位，每年只有百分之五的提成，职工都没有采摘的积极性。过去呀，如果林场管得松点，山下的老百姓借机会发财了，如果管紧点，山下老百姓上不了山，好多山茱萸过了季节就烂掉了，这样太好了，既保住了林场的产品，又富了大家。好好好，更重要的是这样采摘山茱萸，市里没文件规定，那是我们林场自己可以决定的。”
姚远方又站起来：“好，同志们，老场长也赞成这样弄法，不过呀，刘队。”
刘队长满脸通红，激动地“噌”一下站起来。
“你们啦，这每位职工的三万元。就算你们职工的工资了，三万元，折算到每个月，那就是两千五了，你们现在每月多少工资。”
“最高八百，少的五百。”
“那你们都是万元户了。”
“好———”台下一遍欢呼。
“刘队长，我还要跟你说两点，你们队管的那片林子是块宝地，光中药材这一块就够你们吃的了，我想将来不是一年成万元户，可能，你们每个月都成万元户，你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怎么开发中草药，但有一点，可不能斩尽挖绝哟，应该像这山茱萸树一样，年年长年年有。再有一点，今年从你们那里提成可能有点多，但没办法呀，好多职工发不全工资，林场好多事，比如建学校，建医疗室，还有林场派出所，都需要钱，所以，你们要发扬风格。”
刘队长说：“姚场长，要不咱倒三七，林场七，俺队三。”
姚远方又笑了：“那不行，俺说话算话，说三七就是三七，但可以这样，你们超过二百万斤的倒三七，你们超过一块五定价的部分倒三七，你看可以不可以？”
“太可以了！”
姚远方站起来：“同志们，今天的会议开得差不多了，本来是个简单的送老迎新的会议，开成了诸葛亮会，开成了改变林场面貌、富场富民的动员会，我深受感动，一是为老场长的高风亮节感动，二是为广大职工的积极性创造性感动，三是为林场丰厚的资源感动。有了这些，我们的林场一定会成为平安美满的家，成为殷实富裕的家，成为人人向往的家。我呢，还要在林场多作些调查，要多与林场干部职工沟通交流，你们随时都可以找我，有什么问题，什么思想都可以找我交流。我们都是一家人，我就不再说客气话了。”
在热烈的掌声下，姚远方结束了讲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