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队训练开始了。为了提高训练效率，老苏决定采用空中交换长僚机的方式组织训练。通常是桑飞和小童一人一架飞机，各带一个学员，一个架次双机起飞，然后飞到一半时在空域里交换长僚机。
由于桑飞的专业英语已经练到位，学员们空中和地面用英语与飞行管制及老苏的对话他都能听懂。编队飞行担任长机时，所有的长机指令桑飞都是用英语直接给学员下达，省去了不少麻烦。小童这个小伙子，担任长机下达指令时还要地面给翻译，觉得自己很没面子。北京人有着皇城根儿下天生的优越感，一旦觉得没面子，也发愤图强起来，开始玩儿命地练英语了。
编队基本队形的练习带飞几次后，今天该进行设置偏差练习了。
僚机童宇带着学员海德跟随桑飞进入了盘旋，队形基本稳定下来后便通报桑飞：“01，外侧遮盖。”
“01明白。”担任长机的桑飞回答后，立刻通知在前舱的学员伦芭：“15，注意帮助观察僚机。”
见前舱的伦芭向右后方转过头来后，桑飞检查了一下飞机的各项参数，见盘旋状态稳定，也向右回过头来看着僚机。两秒钟后，见到僚机向自己的后上方移动，然后不见了。接着听到童宇报告：“02，遮盖。”
如果编队队形距离好，且在长机能看见僚机的情况下，此时长机应该回答：“可以修正。”
但是桑飞现在看不到僚机，急忙问伦芭：“15见到02没有？”
“没有。”
进入编队带飞前，刚刚为这个问题争论过，因此，此时的桑飞非常警觉，担心的是僚机此刻不是在自己的正后上方，而是已经从外侧跑到内侧了。他急忙向左转过头来。糟了！一架初教-7正亮着肚皮黑压压地由左后下方迅速贴了过来。他急忙扳平坡度加满油门躲避，但是，晚了！他突然感觉到一阵剧烈撞击传来的震动，几乎同时听见了一声巨响，接着飞机便开始向右滚转起来。
桑飞此时的第一反应是向左压杆制止飞机滚转。驾驶杆被迅速压到了底，飞机停止了滚转，但是还在慢慢向右侧倾斜。同时，耳机里传来童宇慌慌张张向塔台报告的声音：“01掉下去了！01掉下去了！”
驾驶杆已经到底了，飞机还在向右倾斜，怎么办？急中生智，桑飞又把左舵蹬了出去，待把舵蹬出了三分之二的行程，飞机果然停止了倾斜，改平了坡度转入了俯冲。
就在桑飞拉杆退出俯冲时，感觉到前舱的伦芭也在拉杆。姑娘，好样的！桑飞在心里默念道。他觉得这驾驶杆拉得非常别扭，正常退出俯冲都是扳平坡度，方向舵也应该放平，驾驶杆回到中间位置向正后方拉，但是现在是用很大的力气向左压着杆、蹬着舵的情况下拉的，如果不这样，飞机还要向右滚转。经过他们师徒及时果断的努力，飞机终于转入了平飞，桑飞长出了一口气。
最让人担心的情况“空中相撞”还是可怕地出现了。眼下除了努力保持好飞行状态，首先要知道飞机的损伤情况。这时，桑飞听到童宇带着几分惊喜向塔台报告：“01改平了！01改平了！”
唏！见到飞机左机翼的模样，桑飞长吸了一口气。嵌在左机翼后缘的整块活动板，就是那块控制飞机横侧运动的副翼已经面目全非，基本失去了功能。这是飞机非常重要的部位，也是最脆弱的部位。整片副翼没有敦实的结构构造，一旦受到坚硬的撞击，破损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万幸的是，飞机的自动滚转已经暂时被制止，俯仰操纵未受到影响，虽然不能向左转弯，但是向右转弯的可能性还是有的。他现在更担心的是伦芭，很想知道她怎样了？
“15，你怎么样？”
“我很好，你怎么样？”
“我很好。”桑飞心里踏实许多，这姑娘看上去还很冷静。
“02，发生了什么事？”老苏在问小童。听得出有些故作镇静。
“我们空中相撞了。”童宇的语气好一些了。
“1号，01。”桑飞开始与塔台联络，声音尽力显得沉稳些，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老苏急忙问：“01，情况怎么样？”
“我和15都很好，但是左副翼损伤严重，杆向左压到底，并蹬了左舵，才能保持不带右坡度。我们正在转向机场，现在飞机已经无法左转弯，只能用小坡度向右转弯，高度1000。”
“收到01，注意控制转弯坡度不要大。”
“01明白。我保持坡度15度。”
“02，报告损伤情况。”老苏的语气听着好多了，他在了解僚机的情况。不过，从小童前面报告的情况看，他好像没什么大碍。
“右机翼前缘撞了一个碗大的坑，对飞行没有影响。”从童宇报告的口气中，僚机确实损伤不大。老苏在指挥童宇：“跟随长机，保持好距离、间隔、高度差，尽全力帮助长机。”
“02明白。”
这时桑飞才发现，童宇仍然按照平时编队飞行的习惯，跟在他的右侧，却忽略了他的飞机现在随时都有可能因为故障加剧突然向右倾斜或者滚转，再次碰到他。桑飞几乎用命令的口气焦急地指挥他：“02到我左侧去，右侧危险！”
飞行这么多年，桑飞还从未遇到过用这种特殊的方式操纵飞机的情况，用减轻压杆的力量来形成飞机转弯的坡度，只要松一松向左压杆的力量，飞机便会向右倾斜形成坡度。飞行手册上没有这方面的描述，自己也从来没有学习过用这种方式操纵飞机。他把飞机的坡度放到15度以上，小心翼翼地转向机场。平时只用十几秒钟完成的转弯，现在足足用了一分多钟。
对向机场后，按照他们所处的位置与机场的高度和距离之比，如果开始下降高度，正好可以控制飞机直接在跑道上着陆。但是，桑飞并没有急着下降高度，为了处置好这次特殊情况，尽量减少可能的损失，他产生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1号，01请求允许15跳伞！”
听到桑飞的请求，老苏立刻明白他的用意。飞机从空域回到机场起码还要七到八分钟，相对于这架操纵系统出现严重损伤的飞机来讲，七分钟又是相当漫长的。在这个过程中，飞机操纵系统的损伤随时都有恶化的可能，驾驶这样的飞机返场着陆，确实非常危险。如果不考虑国际影响，他们师徒双双弃机跳伞都不为过，但为了尽可能保住飞机，他决定让伦芭跳伞，由他一个人把严重受伤的飞机飞回去。如果采用桑飞的建议，即使飞机控制不住了，出现不可预测的结果，起码也可以把人员损失降到最低限度，要牺牲就牺牲他一个。
“可以01！”老苏的回答很坚决。
“01明白。”桑飞断定，老苏会同意他的要求的，即使不同意，他也下定了让伦芭先跳伞的决心，作为伦芭的教员、兄长和朋友，他都有责任保护伦芭，不能让青春美丽的花朵还没有完全开放就这样凋谢。
桑飞用机内通话指挥伦芭：“15，听指挥，准备跳伞！”
隔着前后舱的玻璃，桑飞没有看到伦芭做任何跳伞的准备动作，也不回答。桑飞想，在他向塔台请示让她先跳伞时，她可能就明白了桑飞的心思。在这生死关头，她不愿意扔下桑飞一个人。她也知道，如果硬是不跳，教员也不能奈何她。
桑飞只好半指挥半恳求道：“伦芭，好姑娘，听话，跳伞！”
见伦芭仍不回答，桑飞知道自己现在拿她没有办法，只好向老苏求助：“1号，15坚决不跳。”
“15跳伞！这是命令！”老苏口气很硬，但是没有起多大作用。
伦芭语气坚决地回答：“15不跳！01需要我帮助！”
伦芭的倔劲儿固然可气，但是她对桑飞的这份情谊，确实让人感动。桑飞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现在只能下降高度准备着陆。这时，未等他动作，便感觉到驾驶杆在向前移动。伦芭在用动作告诉他，她要替教员操纵飞机。这姑娘够聪明的，现在是直线下滑，操作相对容易些，何不让她操纵一会儿。桑飞回头见童宇已经到左侧跟队了，便告诉伦芭：“15，你准备好了就接过去吧，你做啊！”
“15明白！”伦芭有些欣喜地答应道。桑飞想，她高兴的原因可能是教员已经放弃了让她先跳伞的想法，同时，把这样难操纵的飞机交给她操作，也说明教员对她的能力很信任。
桑飞试探性地松开驾驶杆和方向舵，发现伦芭还是能控制住这架不听话的飞机的，显然她已经渐渐习惯了驾驶杆和方向舵在奇怪的位置上操纵飞机。这时，桑飞才感觉到腕子酸疼，左腿也有些麻了，便活动活动手腕儿，心想：这样操纵飞机，可是个力气活儿，非常消耗体力，姑娘的力量有限，过一会儿，接近着陆时他还得接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