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望
“爸你来得正好,给我扔下点儿钱吧。”这是见面后的第一句话,说“爸”的的时候连一点停顿都没有,有种轻描淡写的效果。
他看着越来越近的儿子,脸上的不悦没做任何修饰。但他看到儿子对他的表情没什么反应。
齐赫绕过车头,打开另一侧的前门,坐进车来。
“开吧。”
“去哪儿?”
“随便,你带我去哪儿就去哪儿。”儿子把头仰在靠背上。
老齐开动了车子。
“怎么总开这辆破车?脸都快贴到挡风玻璃上了,憋屈得要死。”
“你以前最喜欢的就是这辆车。”
“现在满大街都是了,还有什么稀奇的。下次你开凯迪拉克来嘛。别让同学以为咱们家就这么一辆跑车。”
“我是顺便看看你,又不是给你的同学展览汽车。”老齐有些愠怒,“上个月刚给你汇了两千,怎么又跟我要钱?”
“你记得是上个月就好——我这个月不吃饭了吗?”
“你吃什么饭?你是学生,应该和同学一起在食堂吃饭!”
“那好啊,你也跟我去食堂吃好了,干吗还领我去酒店?两千块还不够你一顿饭呢,凭什么叫我用两个月?”
老齐哑口无言,憋着一口闷气,把车子开得飞快。
他在校门前停住车。儿子打开车门,但并不下车。老齐想起来了,掏出皮夹,点了10张钞票,然后又加了2张递过去。
“以后每个月一千两百块。省着点用。”
“是不是我老爸要破产了?”齐赫把钱往屁股后边的牛仔裤口袋里一塞,嬉皮笑脸地下了车。
“我是为你着想。”老齐把头偏出车外。
“谢谢老爸。”儿子边走边说。
老齐看着儿子,有点发呆的样子。
旁边的公共汽车站上,也有一位父亲在和自己的女儿告别。那父亲一看就是个农民,他把几张10元的钞票给那个女学生。女生接过来在手里攥了一会儿,然后张开手,抽出其中两张,把其余的钱塞到父亲胸前的小兜里。女儿的手一离开,父亲又把那几张票子掏了出来。(老齐看清了只有30元。)女儿用双手捂住爸爸那只手,急切地说着什么。
老齐满眼妒意地看着这一幕。
女生显然说服了她的父亲。他揣好了钱,而且转过了身。老齐看见了那汉子脸上的泪光。
老齐狠狠踩了一脚油门,那声音盖住了他的叹息。他的白色跑车在那对父女身旁呼啸而过。
蛇缘
龙幞和蛇的眼睛对视的一刹那,他的心异样地一动。那两条青蛇一起在笼子里抬起头来向他张望。他几乎是想也没想就直接走了过去。
龙幞的悲悯表情让蛇贩子看出他不是个吃客,所以一张口每条蛇就是100元。
老龙没讲价,扔下两张钞票,拎了笼子便走。
城外有座小山。龙幞爬到后山一个僻静处,把笼子放在一块石头上,自己站在高处,小心翼翼地将笼子口冲着山坡一片浓密在草丛,然后猛地打开笼子,往坡下一推。看着那两条青蛇从翻滚的笼子里掉出来并且消失在草丛中。
这天,龙幞正在葡萄架下喝茶,蛇贩子忽然造访。进了院门,便将一只沉甸甸的蛇笼往小石桌上一礅:
“这回可是个大个儿的。”
龙幞看了看盘在笼子里的那条黑地黄花的大蛇,心里一股火蹿了上来:
“这是干吗?我说我要吗?”
“不要我送酒馆去。”
龙幞打了个奔儿,然后问:“你要多少?”
“两百吧。”蛇贩子板着脸。
龙幞进屋取了钱,交给蛇贩子时问了一句:“酒馆给你多少?”
蛇贩子绷不住笑了:“没你给得多就是了。”
龙幞想小山上那些杂草怕是藏不住这么大的一条蛇,便骑上摩托车跑了20多里把它放到大山里去了。
才过了一天,蛇贩子又来了。
龙幞不禁大怒,斥道:“我不要了,滚开!”
蛇贩子不慌不忙,举了举左右手两只笼子,笑嘻嘻说:“你好好看着。”
龙幞一眼扫去,心里顿时一紧──蛇贩子左手笼子里是两条盘在一起的青蛇,看去有些眼熟;而右手笼子里的那条黑地黄花的大蛇,无疑就是他头天放生的那条!
“400块,3条都归你。”
龙幞想也不想,当即给他点了钞票。
“像你这样的人,我真他妈的头回领教。”龙幞把两个笼子一起抢了下来。
“遇见你真是我的福分。”蛇贩子厚颜无耻地笑着,“回头见。”
他把两只蛇笼拎进屋,放在地毯上,坐在沙发里看着它们。
三条蛇也一起望着他。
他叹了口气,又去发动了摩托车。
到了百里之外的圣山,龙幞还是觉得身后有一个幽灵在紧紧追随着他和他的蛇。他索性又跑出去200多里,一直跑到一座陌生的大山脚下。
这里怪石嶙峋,林深草密。翻过几道山梁,远远地望见了一片汪洋。龙幞终于感到放心了。
他把两只笼子拥在胸前,十分动情,用它们不懂的语言说:“这一下你们可以自由自在,好好活了。”
龙幞打开了两只笼子。两条青蛇立刻遁入石缝。那条大蛇在他脚边停了一会儿,抬起三角形的头看看他,若有所思,然后在他的小腿上吻了一下。
浑身抽搐的龙幞用力向大蛇爬去。蛇并不回头,只在前面不紧不慢地领路。不过它发现后面的人没有跟上来。
龙幞被一阵剧痛弄醒了。蛇贩子正用一把尖刀剜他腿上的肉。
“伙计,你可千万别死。咱俩的生意还没完呢……挺住……一定要挺住哇……”
莫名其妙的男人
红有第一个男朋友的时候,是打算只有这一个的。他太出色了。红很伤心。她一直也搞不懂他为什么抛弃她。然后她就以他为标准看待新的男朋友。她觉得他们差得太远了。
有一个人向她求婚。红想起弃她而去的第一个,又激动又伤感。那人以为已过了这一关,该拉她上床了。红并不奋力抵抗,说她有话要讲在前面。那人就一面解她的扣子,一面等她说。红说从前的男朋友从不这么粗暴,他总是能令她心甘情愿地奉献。
那个男人僵在那儿,不知所措了。
你不会温柔点吗?
什么温柔不温柔,你跟他都那样啦!
你也在“那样”啊。
他却已经没了情绪,很失落地走了。并且是一去不回头。
红加深了对男人的仇恨。同时她庆幸自己今天及时识破了一个想占她的便宜,而并不真爱她的人。
下一个男人出现的时候,为了避免再次陷入窘境,她在他第一次提到“爱”这个字眼时,就主动坦白交待了:被人抛弃过。那家伙便和他的“爱”一起溜溜地走了。
红这时感到了一种恶作剧式的快意。
又有男人找上门来时,她便迫不及待地一一告诉人家,曾经“失足”。把那些男人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
红发现这比爱情有意思得多。她想自己才24岁,今后还有多少男人可供她考验啊……她感到无比的欣慰。
有一次玩得非常不顺。那是个大学生,比她小两岁,留着像女孩儿那样的长头发。一见面他显得十分惊异,说已经找了她“一辈子”。他不但经受住了最初的考验,而且兴致勃勃地央求她把那次遭遇的全过程讲给他听。
红反而有点儿不知所措了。但她只能硬着头皮讲完了她的故事。这个过程对她来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痛苦感觉,她觉得自己正在遭受一次最无耻的玩弄。
听完她的故事,男孩儿只是笑了笑,坐在那儿吸了一支烟便走了。走的时候甚至不肯回头看她一眼。
红恨了他3个半月,直到听说他自杀的消息。红详细打探了确切的日期,竟是和她见面的当天。
红随便找了个人,把自己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