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乡里警士接话说:“是的!让老子好早日参加解放大湘西!”
这时候,街上突然响起了鞭炮声,又听到一片欢呼声。很快就传来喜讯:三大队到了!
陈策急步走出校门,迎候等待已久的三大队官兵。
当三大队的队伍出现在龙头庵街口,陈策看到了走在最前头的米庆轩和肖洪量。他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虽已年至花甲,仍一下变得像年轻人一样,跑上去和米庆轩、肖洪量紧紧地拥抱了一阵。
米庆轩说:“为避张玉琳追击,我们是日藏夜行,又专朝偏远的小路走,所以,多走了时间。让你久等了!”
陈策说:“我就怕你们被张玉琳的人吃掉!只要安全到达,就是我们最大的胜利!”
陈策又向全体官兵挥手,表示慰问他们。
肖洪量说:“庆舜和张承栋他们都到了吗?”
陈策说:“米庆舜营已到,只是路上受了折腾,到达这里的人已不足一个连队;张承栋还没有到,原因也不明白。我们不能再等了,马上准备起义,以利我们整编队伍和张玉琳追兵作战!”
米庆轩说:“好!我们马上起义!”
61我们这支队伍受省工委直接领导
虽每股力量不大,但小的多了也能成大!三股武装力量汇聚在龙头庵学校后也很有气势。陈策分工让各路人马做准备工作,肖洪量领着人在打扫卫生,米庆轩在安排人把红旗套上高高的竹竿,李涛带着人在挂横幅,有人扛来一篓篓鞭炮,肖守谦、谢斐然、米西成等几个大学生还在反复斟酌纵队成立誓词,宋单流忙着教大家高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校园里人来人往,忙碌如梭,又有歌声嘹亮震彻天空,一派鼓舞人的新气象!
此时,谌炽突然来到学校操坪里,这让陈策喜出望外。陈策握紧谌炽的手说:“你来得真是时候啊!”
谌炽说:“最近没有你们这边的消息,谌鸿章派我来与你们联系,还带来了一大包油印的《告湘西同胞书》。”
陈策接过那包油印资料说:“好家伙!这都是我们急需的宝贝!”
谌炽又将谌鸿章在龙潭的工作情况和陈策作了沟通,告诉他,省工委有指示,辰溪这边的队伍如果起义遇到困难情况就会往溆浦龙潭那边转移。现在谌鸿章已做好了接应和支援的准备。
谌炽带来的消息让陈策心里更为踏实!
在起义临时指挥部召开的紧急会议上,陈策向起义骨干通报了纵队的人事安排和行动计划后,跟肖守训和罗均卿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现在,我们这么大一支队伍都集中在这里,我们的军粮呢?你们两人要加紧筹备!办法是向当地大户暂借,开出借据,待解放后偿还。”
肖守训说:“我手边等着要办的事太多。均卿,军粮的事你去具体办理,遇到什么困难我会全力支持!”
罗均卿马上就去找当地大户筹粮。
罗均卿为龙头庵本地人,对当地人家的贫富情况了如指掌。眼下稻子刚刚灌浆,早熟的禾穗儿也还只在穗尖上出现绿豆黄,正值乡间青黄不接的时候,而像这么几百人的部队要借粮也不是一石几斗就能解决问题,必是个大数字。能借出这么多粮食的,在龙头庵只有一户人家,那就是肖隆汉!
三股武装力量汇聚在龙头庵学校后也很有气势。
但肖隆汉在龙头庵是连土匪也不敢动他一根毫毛的!他家不仅有良田千顷,房屋一百零八间,家丁枪支数十,他还曾跟随贺龙,官至骑兵团团长。他弃官回老家消受自由富裕的生活后,贺龙还派人专程来请他回营。但他从小自由惯了,不愿受那份军纪的管束,坚持不肯归队。那天,肖隆汉早晨起来不见了请他回军营的人,却看见他大门口的石灰墙上有诗一首:“凤凰展翅要高飞,久闲巢窠不如鸡。瞬间风雪来得骤,金巢银家有何依。”诗人留下的名字是“信鸽”。
他读完这首诗笑了一下,也不知他真正读懂了没有。(一九五零年他被作为恶霸地主枪毙,死前他小声背诵过这首诗,显然是不无后悔!)
罗均卿要去向这样一位大人物借粮,他心里还是压力不小,要是他不给面子怎么办?但部队已经到了,筹备军粮已刻不容缓!
罗均卿带了两名士兵,走过蜿蜒小溪,走过弧形小石桥,再上一个小码头,就到了肖隆汉的大门口。走进大门,就是肖家大院。
三人进门传话进去后,肖隆汉回话说,请进。
罗均卿由人引着进入深深的大院,然后拐进一间小门。肖隆汉躺在红亮的罗汉床上正吞云吐雾地过瘾。闭着眼的肖隆汉听到脚步声近到眼前才说:“来者何人?”
罗均卿答道:“罗均卿。本地人。”
肖隆汉长长地“噢——”了一声说:“来者何事?”
罗均卿说:“特来向你借军粮。”
肖隆汉说:“是陈策要你来的吗?”
罗均卿说:“不是。”
肖隆汉说:“那是谁叫你来的?”
罗均卿说:“我自己来的。”
肖隆汉说:“怎么不到别家去?”
罗均卿说:“别家没有这个实力!”
肖隆汉说:“需借多少?”
罗均卿说:“一百石谷子!”
罗均卿以为这个数字会吓肖隆汉一跳,不料肖隆汉闭目如素,丝毫未惊地说:“当年我和陈策同在贺龙部下啊!陈策自己为何不来?”
罗均卿说:“他正忙于筹备成立湖南人民解放总队湘西纵队!”
肖隆汉问:“现在他的队伍有多少人?”
罗均卿说:“这是军事机密!无可奉告!”
肖隆汉这才坐起来,微微睁开眼用欣赏的神态看了看高大的罗均卿说:“年轻人,像个军人!”肖隆汉又对身边的佣人说:“把管家叫来!
管家很快来了。肖隆汉说:“给他们出一百石谷子!”
管家说:“是。”
管家刚转身要走,肖隆汉又嘱咐:“开后面的仓,出后仓的谷!”
管家说:“老爷,后仓是新谷啊!前仓还有前几年的陈谷!”
肖隆汉说:“他要的是军粮!当兵是要打仗的,吃几年前的陈粮吃坏了身子,哪还来力气打仗?”
管家说:“是!老爷!”
罗均卿喜出望外地说:“万没有想到你还这么体贴当兵的。”
肖隆汉说:“我带兵打仗时,你还在壁脚抓溏鸡屎吃哪!”
罗均卿说:“我现在马上给你写借条。”
肖隆汉说:“写什么借条?”
罗均卿说:“这一百石谷子的借条啊!”
肖隆汉手一挥说:“不用!”
罗均卿说:“那怎么行呢?借你的粮食怎么能连个借条都不打呢?”
肖隆汉说:“你以为我还想在你们那儿发财?你快把粮食运走吧!请你转告陈策,行动要快。不然,张玉琳的追兵一到,可就麻烦了!”
罗均卿真没有想到军粮的事办得如此顺利如意。
傍晚,一切准备就绪。一声震耳的哨音像钢链拉过天空,拉过树尖,拉过每一个人的耳际。
“全体集合!”
三大队的官兵最多,站在最左边,依次是米庆舜营和肖守训的乡里警士。整个操场站得满满盈盈。
会台上挂着“湖南人民解放总队湘西纵队成立大会”的蓝布红纸横幅。
陈策和米庆轩、肖洪量、米庆舜、肖守训等人走上会台。陈策站在台上左右看了看说:“把谌炽请上台来!”
谌炽说:“我得赶快回去向谌鸿章报告你们这边的情况,让他们做好准备。”
陈策说:“谌炽啊,你是溆浦党组织按照省工委的指示前来与我们联系的,还给我们送来了这么好的宣传资料。你就代表溆浦党组织参加我们今天的成立大会!”
谌炽笑着说:“那好,我参加完成立大会再赶回溆浦去。”
米庆轩在会台上举手示意,会场立刻肃静下来。
陈策开始讲话:“同志们,现在我宣布:湖南人民解放总队湘西纵队,通过大家的艰苦努力,按照湖南省工委的指示,今天正式成立了!我们这支队伍受省工委直接领导!……”
先是操场上四处燃起了鞭炮,那是湘西纵队自己燃放的;接着,校门外的街巷里燃响了鞭炮,那是当地的“米司令”特来祝贺的;接下去,鞭炮声越响越远,那是龙头庵街上的居民和农民为庆贺湘西纵队成立而燃放鞭炮的声音。天空一时弥漫着浓香的硝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