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割,你无故弑君乃逆天行事,人神共怒,必败无疑。”屋质主要针对群臣而发,“各位大人被叛贼挟持乃出于无奈,屋质亲眼得见,只要各位身在曹营心在汉,得便或反戈一击,或刺杀逆首,或逃脱归来,屋质一概欢迎,绝不见疑。”
耶律璟也不失时机地说:“各位大人,请放宽心,朕已正位登基,此次讨叛,只不放过察割、盆都等首逆,百官皆不追究。”屋质和耶律璟的话奏效了,察割看出手下人心浮动,就想以武力尽快取胜,命令盆都率队出击。当时双方兵力接近相等,屋质的皮室军是精锐军队,察割的宫卫军也是主力。盆都呐喊着领军独冲,屋质并不派军出战,而是用强弓硬弩,几番遏止了对方攻势。
察割见状,又投入了新的兵力,并恶狠狠地警告盆都:“再若败退,休想活命!”
盆都咬牙切齿,双眼血红,高声喊杀冲上去。他是拼命了,周围兵士纷纷落马,他仍飞驰向前,距离皮室军越来越近了。
耶律璟有些沉不住气了:“快,派马军出击!”
屋质一笑:“莫急,看我的。”弯弓搭箭,瞄准盆都手一松,弓弦响处,雕翎箭中在盆都肩窝,他身子一晃险些跌下马去。
察割见盆都中箭,担心他败回,亲自夺过鼓槌擂鼓助威,并让部下高呼:“擒杀屋质,赏金千两!”
盆都咬牙坚持,声嘶力竭大叫:“冲!成败在此一举。”
屋质命令部下快速发箭同时喊话:“将士们,察割谋逆必败,何故陪他送死!”数个大将落马已令人难免心悸,而且原本就心向屋质,此刻不约而同全都拨马败退。盆都抡刀砍死了两个败退的小卒,但败军如退潮,他哪里挡得住,身不由己也被卷退下去。
屋质看出宫卫军锐气已消磨尽,下令乘胜追击。皮室军将士早等得手痒心急,此刻以猛虎下山的气势奋勇向前。
察割整军抵挡不住,节节败退。眼看无路可走,他命郎五将百官家属带到阵前,喊话晓谕屋质,如再追进,就将这数百老幼妇女和宗室皇亲先都杀死。
耶律璜眼看胜利在握,对屋质说:“顾不得许多了,冲过去!”“不可!”屋质的口气没有商量余地,“几百人性命怎能视如儿戏?”他下令停止追击。
察割自以为得意,又进一步要挟:“屋质快放下武器,否则,休怪我无情,要了这些人性命!”
屋质决心打破他的侥幸心理:“察割,你已经是釜中鱼,若想活命还可商量,如敢妄杀无辜,定叫你九族被夷!”他又告诉耶律璟喊话。
耶律璟按屋质的授意,正告察割:“你犯下弥天大罪,若不加害百官家属,或许可免你一死。”
察割口气很硬:“我察割绝不投降,誓与你等血战到底!”
双方暂时这样僵持下来,但形势显然对察割极为不利。他被困在行宫这一弹丸之地,连退路都没有。虽说兵力留有数万之众,但他心里明白,半数以上难以控制。难道就坐以待毙吗?察割不甘心,又想不出求生之计。
带伤的盆都又来报告:“万岁,宫卫军将士不断有人叛逃,已溜走千余人。”
“须制止,你杀!为什么不杀?”
“杀了一些,但顾东顾不了西。”盆都试探着说,“万岁,不能这样等死!突围吧。”
此时此刻,在察割听来,“万岁”之称无疑是莫大的讽刺。多少年来,就为了这个称号,自己绞尽脑汁费尽心机,好不容易得到了,然而不过一夜之间就要失去。早知如今又何必当初呢?自己的计划是周密的,失算的是未能早将屋质置于死地,现在就败在他的手里。好悔呀!悔之无及!
盆都见察割不语又催促:“万岁突围吧,不然人马越来越少。”察割认为不无道理,就决定试一试,他采用声东击西的办法,先以少数兵力虚张声势向东突围,再带大队主力迅速向西。
然而,全是徒劳,屋质早已做好防范部署。各路兵马严阵以待,并不出击而是依仗坚固的营帐,用强弓硬弩和火炮阻击,察割丢下几百具尸体,突围不出只好依然退守。
燕王牒蝎有些绝望了:“看来我等性命休矣!”
盆都是抱着拼死信念:“大丈夫早晚有一死,何必唉声叹气?再说百官家属在我们手中,足以制服屋质。”
郎五也满是丧气:“一旦屋质不管这些人死活,我们就没输了!”
“那你说怎么办?”盆都不服地反问。
此刻,察割、郎五、牒蝎三人六目相对,没个主意。
“我有一个办法,不知各位肯听否?”被看押的百官中有一人主动献计。
察割循声看去,原来是林牙耶律敌猎。察割说:“你说说看。”
“为今之计,须向寿安王求生。”敌猎说,“若无废弑之举,寿安王何以为君,公为他扫平道路,有功于彼当可免死。”
察割似觉有理,但仍有担心:“若屋质不许,如之奈何?”
“公让百官家小得生,又将数万军马不战而归,救得无数人性命,当能将功折抵。”
察割点头:“所言极是,谁为使者?”
敌猎手指太宗次子罨撒葛说:“他与寿安王、屋质均有厚谊,我二人同往,当不辱使命。”
察割此刻只想求生,便应允放他二人去说情。盆都对此大为不满:“万岁,屋质绝不会放过你,这二人是借机逃身,莫存侥幸,还是商议如何决一死战吧,我们或许就能冲出去。”
察割恨他无能:“若冲得出,你又为何连吃败仗,为今之计,只要我们保住性命,就不愁东山再起。”
盆都不说话了,也无人再言语。行宫内一时静得出奇,就连蜡烛燃烧时的“吱吱”声都清晰可闻。察割把生的希望寄托在两个使者身上,可是敌猎二人迟迟不归,他有些绝望了。正等得焦急,敌猎和罨撒葛回来了。察割忙问:“事情如何?”
敌猎满脸欢喜:“总算没有白跑,这是寿安王的亲笔赦书。”
察割仔细看过,上面写着只要不加害百官家小,不驱使宫卫军交战,可以免察割、郎五、牒蟥、盆都死罪。察割比较满意:“果然不假,各位请看。”
郎五等三人见他们也被赦免,都松了口气。
敌猎却又说:“不过,屋质大人还有异议。”
察割忙问:“他怎样讲?莫非不肯开生路?”
“非也,”敌猎说,“寿安王欲留你在朝而屋质一定要贬你出京,寿安王只好依他。不知你愿去何处?请各位随我们去当面商议吧。”
察割等四人倶都深信不疑,跟着敌猎、罨撒葛出行宫,步行往寿安王大帐。待离了宫卫军阵地,盆都有些胆怯,对察割说:“我们何必四人同去,下官留下节制部队,万一有变,也好救应。”
察割不觉犹豫,敌猎忙说:“看,寿安王已亲自出迎。”
察割向前看去,果见两排红灯引导,寿安王、屋质皆步行迎出。他赶忙紧走几步,上前跪倒:“罪臣谢新君不杀之恩,愿吾皇万岁万万岁!”
寿安王并未答话,察割正疑虑间,世宗之弟耶律娄国已猛扑上来按住察割:“兄皇,我为你报仇了!”他发疯般大刀起落,察割眨眼间被砍为两段。
郎五、牒螭、盆都发觉不好,欲待起身逃跑已来不及,早有武士将他们生擒。寿安王传旨,将这三名叛乱元凶就地凌迟处死。
就这样,已经得手的察割政变,在卓越的契丹族政治家耶律屋质的反击下,很快就被平息。在这场政变中,收益最大的是寿安王耶律璟,不费吹灰之力就当上了皇帝,是为辽穆宗。屋质却无论如何没想到,他推举拥戴的穆宗,竟是一个使辽国中衰、人民苦不堪言的残暴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