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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卷十贫窭部(1)

贫窭是贫穷的意思,本卷主要描写穷人与富人、讨债者与逃债者,还有鬼神、窃贼,这些人物性格不一,形象各样的人的生活百态。有些让我们哭笑不得,有些让我们拍掌大笑,笑完后又发人深省,意味无穷。

好古董

一富人酷嗜古董,而不辨真假。或伪以虞舜所造漆碗,周公挞伯禽之杖,与孔子杏坛所坐之席求售,各以千金得之。囊资既空,乃左执虞舜之碗,右持周公之杖,身披孔子之席,而行乞于市,曰:“求赐太公九府钱一文。”

【译文】

有个富人酷爱古董,但不懂辨别真伪。有个人谎称有虞舜时所制的漆碗,周公挞伯禽的手杖和孔子杏坛所坐的席子要卖,富人分别花了千金都买了回来。富人所有资财已经抛空,于是左手拿着虞舜之碗,右手拄着周公之杖,身上披孔子之席,行乞在街上,说:“请赐给太公九府钱一文。”

不奉富

千金子骄语人曰:“我富甚,汝何得不奉承?”贫者曰:“汝自多金,干我何与,而奉汝耶?”富者曰:“倘分一半与汝何如?”答曰:“汝五百,我五百,我汝等耳,何奉焉?”又曰:“悉以相送,难道犹不奉我?”答曰:“汝失千金,而我得之,汝又当趋奉我矣。”

【译文】

有个家有千金的富人傲慢地对穷人说:“我十分富有,你怎么不来奉承我?”穷人说:“你有许多钱,与我有什么相干,而让我奉承你?”富人说:“假如分给你一半钱,你奉承我怎么样?”穷人回答说:“如果那样,你有五百我也有五百,我们有一样多的钱,我为什么要奉承你呢?”富人又说:“我把钱全部给你,难道还不能来奉承我吗?”穷人回答说:“如果那样,你没有钱,而我却有钱了,你倒是应该来奉承我了。”

穷十万

富翁谓贫人曰:“我家富十万矣。”贫人曰:“我亦有十万之蓄,何足为奇?”富翁惊问曰:“汝之十万何在?”贫者曰:“你平素有了不肯用,我要用没得用,与我何异?”

【译文】

富翁对穷人说:“我家有十万财富。”穷人说:“我也有十万之积蓄,有什么好奇怪的?”富翁吃惊地问道:“你的十万在哪里?”穷人说:“你一向有钱不肯用,我想用钱又用不了,你和我有什么区别?”

失火

一穷人正在欢饮,或报以家中失火。其人即将衣帽一整,仍坐云:“不妨,家当尽在身上矣。”或曰:“令正却如何?”答曰:“他怕没人照管?”

【译文】

有个穷人正在外边高兴地喝酒,有人告诉他家里失火了。穷人马上将衣帽整理了一下,仍然坐着不动说:“不怕,家当都带在身上了。”报信的人说:“那你妻子怎么办?”穷人回答说:“她还怕没人照管?”

夹被

暑月有拥夹被卧者。或问其故。答曰:“阿哟,棉被脱热。”

【译文】

有个人大热天抱着夹被睡觉。有人问他为什么还要盖夹被。那人回答说:“哎,要是盖棉被就太热了。”

金银锭

贫子持金银锭行于街市,顾锭叹曰:“若得你硬起来,我就好过日子了。”旁人代答曰:“要我硬却不能够,除非你硬了凑我。”

【译文】

穷人拿着箔纸做的金银锭在街市上行走,他瞧着金银锭慨叹说:“如果你硬起来,我日子就好过了。”旁人代锭(音同腚)答道:“要我硬起来不能够,除非你硬起来亲近我。”

妻掇茶

客至乏人,大声讨茶。妻无奈,只得自送茶出。夫装鼾摚,乃大喝云:“你家男人那里去了?”

【译文】

客人到后,没有仆人接待,就大喊着要喝茶。妻子无奈只得亲自出来送茶。丈夫却假装她是女仆,摆着架子对妻子大声说道:“你家的男人哪里去了?”

唤茶

一家客至,其夫唤茶不已。妇曰:“终年不买茶叶,茶从何来?”夫曰:“白滚水也罢。”妻曰:“柴没一根,冷水怎得热?”夫骂曰:“狗淫妇!难道枕头里就没有几根稻草?”妻回骂曰:“臭王八!那些砖头石块,难道是烧得着的!”

【译文】

有户人家来了客人,丈夫不停招呼倒茶。妻子说:“终年不买茶叶,茶从哪里来?”丈夫说:“白开水也可以。”妻子说:“柴禾没有一根,凉水怎能变热?”丈夫骂道:“狗淫妇,难道枕头里就没有几根稻草?”妻子反骂道:“臭王八,那些砖头石块难道是烧得着的!”

留茶

有留客吃茶者,苦无茶叶,往邻家借之。久而不至,汤滚则溢,以冷水加之。既久,釜且满矣,而茶叶终不得。妻谓夫曰:“茶是吃不成了,不如留他洗个浴罢。”

【译文】

有人留客喝茶,只是苦于家中没有茶叶,便到邻居家去借。很长时间了,邻居也没有送茶叶来。水开后往外溢出,他就不断往锅里添加凉水。过了半天,锅里的水已经满了,而茶叶最终也没有送来。妻子对丈夫说:“茶是吃不成了,不如留他洗个澡算了。”

怕狗

客至乏仆,暗借邻家小厮,掇茶至客堂后,逡巡不前。其人厉声曰:“为何不至?”僮曰:“我怕你家这只凶狗。”

【译文】

主人好虚荣,有一天家里来客人却没有仆人招呼,就暗中借了邻居家的小仆来代替。但是小仆端着茶碟来到堂屋前后,却一直畏缩徘徊着不敢上前。主人大声斥责道:“为什么还不过来(倒茶给客人)?”小仆说:“我怕你家这只凶狗。”

食粥

一人家贫,每日省米吃粥,怕人耻笑,嘱子讳之。人前只说吃饭。一日,父同友人讲话,等久不进。子往唤曰:“进来吃饭。”父曰:“今日手段快,缘何煮得恁早?”子曰:“早倒不早,今日又熬了些清汤。”

【译文】

有个人家中贫困,为了节约米,每天只煮稀粥吃。他又怕人笑话,就嘱咐儿子不要说出去,在别人面前,只说吃饭。一天他在和邻居谈话,儿子等很久了他还没进门。儿子就出来喊:“进来吃饭了。”父亲说:“今天动作倒快,怎么煮这么早?”儿子说:“早倒是不早,今天又熬了一锅清汤。”

鞋袜讦讼

一人鞋袜俱破,鞋归咎于袜,袜又归咎于鞋,交相讼之于官。官不能决,乃拘脚跟证之。脚跟曰:“小的一向逐出在外,何由得知?”

【译文】

有个人的鞋子和袜子都破了,鞋子怪罪于袜子,袜子又怪是鞋子的原因,二者一起到官府去打官司。当官的无法裁决,便拘拿脚跟来做证。脚跟说:“小的一向被驱逐在外面,怎么能够知道呢?”

被屑挂须

贫家盖稿荐,幼儿不知讳,父挞而戒之曰:“后有问者,但云盖被。”一日父见客,而须上带荐草。儿从后呼曰:“爹爹,且除去面上被屑着!”

【译文】

有户贫寒人家睡觉盖草席,小儿说话不懂得隐讳。父亲打他之后告诫说:“以后如有人问,只能说盖被。”有一天,父亲拜见客人,胡须上面粘着草屑。儿子从后面喊道:“爹爹,快拍掉你脸上粘着的被屑吧。”

吃糟饼

一人家贫而不善饮,每出啖糟饼二枚,便有酣意。适遇友人问曰:“尔晨饮耶?”答曰:“非也,吃糟饼耳。”归以语妻,妻曰:“呆子,便说吃酒,也装些体面。”夫颔之。及出,仍遇此友,问如前,以吃酒对。友诘之:“酒热吃乎,冷吃乎?”答曰:“是熯的。”友笑曰:“仍是糟饼。”既归,而妻知之,咎曰:“汝如何说熯?须云热饮。”夫曰:“我知道了。”再遇此友,不待问即夸云:“我今番的酒是热吃的。”友问曰:“你吃几何?”其人伸手曰:“两个。”

【译文】

有一个穷人,不善于喝酒,每次出门吃两个糟饼(用做酒剩下的渣子做的饼),就有了醉意。有一次,刚好遇到一位朋友。朋友问他:“他今天早上喝酒啦?”穷人回答说:“没有,只不过吃了糟饼而已。”回到家里,穷人告诉了妻子。妻子说:“傻瓜,你就说吃了酒,也好装一些体面。”丈夫点头答应了。再次出门,又遇到了那位朋友。朋友仍像上一次那样问他,他就以喝酒来对答。朋友追问他说:“酒是热了吃还是冷着吃的?”穷人回答说:“是煎着吃的。”朋友笑着说:“还是吃了糟饼。”回家以后,妻子知道了,责怪他说:“你怎么能说是煎着吃的呢?应该说是热了吃的。”丈夫回答说:“我知道了。”再一次遇到那位朋友,穷人还没有等他相问,就马上夸口说:“我今天的酒是热了吃的。”朋友问他:“你吃了多少?”穷人伸出两个手指头说:“两个。”

烧黄熟

清客见东翁烧黄熟香,辄掩鼻不闻,以其贱而不屑用也。主人曰:“黄熟虽不佳,还强似府上烧人言、木屑。”清客大诧曰:“我舍下何曾烧这两件?”主人曰:“蚊烟是甚么做的?”

【译文】

有个清客看见主人家点着黄熟香(热带香料),总是捂起鼻子不闻,以表示黄熟不值钱而不屑于用。主人说:“黄熟虽不名贵,但强过你家烧的碎纸和木屑。”门客惊讶地说:“我家什么时候烧过这些东西?”主人回答说:“蚊烟是用什么做的?”

拉银会

有人拉友作会,友固拒之不得。乃曰:“汝若要我与会,除是跪我。”其人既下跪,乃许之。旁观者曰:“些须会银,左右要还他的,如此自屈,吾甚不取。”答曰:“我不折本的,他日讨会钱,跪还我的日子正多哩。”

【译文】

有个人邀友结会(经济互助联盟),友人坚持推拒不了,于是说:“你如果要我结会,除非向我下跪。”那人立即跪下,友人无奈只好答应了。旁观的人说:“只不过是借些会钱,早晚还要还他的,竟然如此屈身,我是很不赞成的。”那人回答说:“我是不会赔本的,以后他讨要会钱,下跪求我还钱的日子多着呢!”

兑会钱

一人对客,忽转身曰:“兄请坐,我去兑还一主会银,就来奉陪。”才进即出。客问:“何不兑银?”其人笑曰:“我曾算来,他是痴的,所以把会银与我。我若还他,是我痴的了。”

【译文】

有个人正在陪客人,突然转身说:“老兄请坐一会儿,我去兑还一个人的会银,马上就回来奉陪。”他刚进去不久就立马出来了。客人问:“怎么没有兑银子给他?”那人笑道:“我已经计算过了,他是个傻子,所以才会把会银给我。我如果再还他,那不是我也犯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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