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骨朵儿琢磨着祝典话里的意思,显然朱大哥是没觉得有任何不妥。可是这当然不妥了!她再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家,叶婶她们本来已经对她产生误会,他怎么还特意让那些人抓住话柄呢,让她以后怎么见人啊……
不过花骨朵儿转念一想,她反正也不想再见到他们了,自己的名节和自尊在那些人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文。就算朱大哥不那么说他们就会以为她是冰清玉洁的贞洁烈女?她可不会再那么傻了,一味忍耐求全换来的也不过是他们毫不留情的践踏侮辱,她再不会活在那些人的阴影里。
朱大哥怎么想的便怎么说吧,她难道还能管到朱大哥心里去?这样一想,花骨朵儿又有些释然。
祝典心里想什么花骨朵儿是看不懂的,可是花骨朵儿心里想什么却是明明白白的都写在了脸上。
祝典吃着红薯,笑看着花骨朵儿的小脸儿一阵阴一阵晴,手搓着衣角就是不敢抬起头来,最后羞羞默默的到底没有回答祝典的反问,那神态,娇憨羞涩,像极了一朵含苞待放的小小花骨朵儿。
“那朱大哥在破庙给他留幅画做什么用啊?钱伯伯脾气暴躁,不是喜欢琴棋书画之人。”毕竟觉得危机就在眼前,花骨朵儿还是担心朱大哥会被钱伯伯他们抓到。
“你钱伯伯以为是我留下的蛛丝马迹,看的是画,研究的是却我的破绽。”
花骨朵儿听得稀里糊涂,突然想起朱大哥的画,那五瓣花,还有那……那圆咕隆咚的小猪……钱伯伯一贯严肃,要是果真研究起朱大哥的这种画,那不是让村里人笑掉大牙。
花骨朵儿好奇之心大起:“朱大哥,你画上画的什么呀?不会是那个……那个吧?”花骨朵儿想着祝典在树上水边留的记号,只不过毕竟有一个代表她,于是没好意思直接说出口来。
祝典忍不住笑,“那是咱们的暗号,朱大哥怎么能让他人看了去?我给他画了幅山水画,你看,就是朵儿住的那座山。”说完拿眼睛指了指西南方向的高山。
“你钱伯伯要是脑子笨就让他多研究会儿,要是看出我所画之物,必会以为我用的是调虎离山之计,再要寻我们,也是回到村中,而不会来到此处。”祝典耐心的解释,以安抚花骨朵儿的担忧。
“哦……钱伯伯他们真的会上当么?花骨朵儿听祝典说完,只觉得钱伯伯他们怎么会这么笨啊,被朱大哥耍得团团转。
“人最大的敌人其实是自己……”祝典若有所思。
花骨朵儿看着他,好像有那么一瞬间,朱大哥的思绪飞到了很远很远,飞到了一个她不曾知道的地方。
这一瞬间极短,很快,祝典又恢复神态自若,接着刚才的话题耐心和她说着话。
“你钱伯伯自视不凡,心比天高,我的出现已是不敬之一,你跟我走更是触到了他的痛处,他妒意难平,恨不能立马杀我而后快,自是希望我处处犯错,证明他才是胜者,如此一来却反而只能处处受制于我。”
花骨朵儿心思简单,哪里绕得明白这些弯儿弯儿。“钱伯伯怎么会对朱大哥有妒意呢?”在她眼里,这两个人如何也比不到一处。
男人的事,花骨朵儿又怎么懂得……
祝典无奈,只得把话题转开,“快吃吧,我们逆流而上,一会儿免不了要耗费不少体力,你这几日东藏西躲,怕是都没正经吃过东西,刚才又被折腾得凶,不补充体力怎么行。”
花骨朵儿一下子怔住了,她方才一心只想着带他离开、保他性命,又被绕在弯儿弯儿里糊涂半天,哪有一分多余心思考虑别的。
朱大哥是真的要带她离开么?他不顾危险硬闯村中,就是为了这个?
可是她对山外的一切一无所知,她能出去么?
万一娘真的尚在人间,万一万一娘回来找她不见怎么办?
她出去了那些人就会放过她么?他们如果纠缠不休又该如何?
她自己是不幸之人,怎么还能连累朱大哥呢?
那日在破庙被叶婶百般侮辱,她已经……朱大哥……那已经是污了朱大哥的眼睛,她在他面前还有什么颜面?
她怎么能转眼就忘了?自己果真那么厚脸皮么?
听了叶婶的那些作践她的话,朱大哥能丝毫不为所动么?会不会也怀疑她是不自爱的女子?还会待她如初么?
花骨朵儿的眼神黯淡下来,“朱大哥,你自己走吧……”
觉得自己还应该再说些什么,可是眼泪却如大雨一样落下来,她明明是个皮粗肉厚的人,以前罚跪挨板子也不掉眼泪的,这几日是怎么了,动不动就哭,果然是越来越没用。
祝典略思考了一下,“也好,那咱们便在谷中再住些时日。只是破庙是待不得了,你有伤在身,不能老泡在雨水里,咱们须得重新找一处居所。”
依旧轻声细语,但一出言便在花骨朵儿心中响了一声惊雷。
花骨朵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儿,身份也暴露了,藏也藏不住了,钱伯伯必杀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就算能拖得一时半刻,钱伯伯过后也必发动全谷的人掘地三尺把他们挖出来,朱大哥还要再住些时日,不要命了么?
“你还敢在谷中逗留?”花骨朵儿泪也不流了,只睁大了眼睛想看清朱大哥是开玩笑还是真的疯了。
可只见祝典吃着红薯,神色如常,看起来说不上是轻松还是认真,好像他总是那个样子,谁也不能动摇他分毫。
“怎么不敢,你不是也敢么,难道就我们朵儿胆子大,朱大哥就是熊包么?”祝典笑着说道。
花骨朵儿只觉得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何种境况都无法把眼前这个男子和“熊包”两个字想到一处。
“那不一样的,我……我要在这儿等我娘……”花骨朵儿小声嘀咕着。
想到了桥姬泉深潭下的几具白骨,祝典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眼睛不着痕迹的掠过花骨朵儿瓷一般白皙的小脸儿。
“原来是这样,那我也和你一起等好了。”仍是一派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