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汉之前也经常在广进斋门口乞讨,跑堂伙计知道他年老体迈胆子小,看样子也不像花子帮的人,所以就想给他些厉害瞧瞧,杀一儆百。要是花子帮的人,他们也不敢动手,花子帮在本地帮众极广,若要聚众闹事,官府也拿他们没法。据说在凉州,官府月拨官银给凉州花子帮,势力也不容小觑。只是秦老汉一贯独来独往,他们也没想到今天还冒出个傻小子来。
“怎么着?不服气?癞皮狗就是让人打的!有什么不服气的?”跑堂伙计越说声音越大,越说气焰越盛。
“你……你打人……”花骨朵儿一边忙乎着扶秦老汉,一边应付着跑堂伙计,因此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有本事别在咱们广进斋门口拽人家裤脚子,给人磕头作揖,拿得起银子照样座上请,拿不起银子就滚远点儿,别惊扰了咱们家贵客!”跑堂伙计说得吐沫横飞,顺势又往秦老汉身上踢去,显然是一不做二不休,想让围观的其他乞丐也能引以为戒。
花骨朵儿怎能容他继续行凶,伸腿一格,跑堂伙计力道使得猛,毫无准备之下,竟然摔倒在地。
“臭叫花子打人啦,臭叫花子打人啦!”摔倒在地的跑堂伙计怪叫道。
广进斋的跑堂伙计一见自己人摔倒在地,不问青红皂白,纷纷吵嚷起来。
“反了天了,要饭的还打人……”
“快回去叫人!快去!”
“叫老板找人好好收拾收拾他们!”
果真有跑堂伙计一溜小跑,跑回广进斋去喊人帮忙。
“我没有打他!”花骨朵儿辩解道,可她的声音迅速被吵嚷声淹没,无人听闻。
一个乞丐被人踢了数下无人声援,甚至连围观的其他乞丐也不敢动作,一个跑堂伙计只是摔倒在地,竟像闹出人命一般搞出偌大动静……
不一会儿,广进斋门口一下子涌出十几二十个伙计,有的还是打手打扮,身材甚是魁梧,二十来个人纷纷抄着家伙,打手打扮的人手里拿的是大刀,可比刚才的棍棒看上去骇人多了。
花骨朵儿看着寒光森森的大刀,蓦然想起了当日在太守府的情景,如果当时不是朱大哥及时现身相救,她恐怕早已是刀下亡魂。
“朱大哥,你现在在哪儿啊……”危难之时花骨朵儿心里想的全是祝典。
看到广进斋的伙计出来,围观的乞丐一步步往后退,还有胆小的张牙舞爪四散逃开,逃到墙后闪闪躲躲着继续看热闹。
“谁打的人?”一个拿着大刀的打手凶神恶煞的问道。
围观的乞丐噤若寒蝉,不住向后退去。
“是你么?”打手将大刀刀尖指向秦老汉。
秦老汉打了个哆嗦,余光偷偷看向花骨朵儿,轻轻叹了口气,刚要点头。
“是我,但我没有打他。”花骨朵儿磊落的承认让在场所有人吃了一惊。
问话的打手本打算好好威逼利诱一番,可现在“凶手”突然自己站出来,他反而忘了下一步该怎么处置。
“是他先动手打人的,不让我们待在酒楼门前,你们说清楚就是了,我们又不会赖在这里不走,怎么动不动就动手打人……”花骨朵儿自打被祝典带出山谷,遇到的不平之事一件接着一件,花骨朵儿想不通,难道谷外之人都是如此么?恶人嚣张得势,好人受尽欺辱……她只有和朱大哥在一起时才觉得安全,觉得舒心。
先前问话的打手像看到怪物一样奇怪的打量着花骨朵儿,叫花子不赖着那还能称之为叫花子么?
“你……你……嘿呦喂……”打手惊讶得有些语塞,“你……你要不问问他们,赶他们他们走么?像癞皮狗一样,赶走了一会儿又回来……”打手见花骨朵儿长得细皮嫩肉,不像其他叫花子那样惹人生厌,因而没有立刻对花骨朵儿动手,听花骨朵儿说得莫名其妙,反倒觉得他们广进斋很有些委屈,免不了要和她理论理论。
花骨朵儿很有信心的看向围观的人群,心想这回总能得到些支持。
可围观的乞丐却没什么反应,花骨朵儿以为大家没明白,还特意说道:“咱们大伙儿告诉他听听,咱们可不会赖在这儿不走的,你们说是不是?”
花骨朵儿问了一句,没有人回应,花骨朵儿简直不能相信,又问了句:“大家说是不是啊?”
人群中已经有人议论起来,“这小伙子怎么这么奇怪啊?”
“真是个怪人……”
“咱们不在这儿还能去哪儿啊?”
“那就只能去美人坊了……”
“可美人坊得晚上去蹲点儿,咱晚上还想在桥洞下睡个安稳觉呢……”
“这小伙子脑子是不是烧坏了……”
“估计是个新手……”
“我看也是糊涂了……”
广进斋的伙计纷纷哈哈大笑,“这回没话说了吧?”
“就是,小样儿……”
“当个臭要饭的还想立牌坊……”
花骨朵儿眼神渐渐黯淡下来,她在别人眼里就是个举止异常的怪人,时常碰壁,总是被人嘲笑……
可如果她真的是怪人,为什么朱大哥从来没有这样说过?为什么和朱大哥在一起时没人嘲笑她,也没人对她凶?
她真的很想念朱大哥,好想回到他身边……
秦老汉这时终于挣扎着站直身子,拽了拽花骨朵儿的衣角,偷偷和她说道:“趁乱快走吧,别在这儿丢人了……”
花骨朵儿机械的被秦老汉拽走,可才迈了一步,就被广进斋的伙计拦住。
“撒完泼就想走?没那么容易!”说话之人正是刚才踢打秦老汉,后被花骨朵儿伸腿一格摔倒的跑堂伙计。
“我没打你。”花骨朵儿冷冷的说了一句。
“瞪着眼睛还敢说瞎话?你没打我我会自己摔倒?”
“是你打了别人。”
秦老汉一个劲儿拽着花骨朵儿的袖子,可是还能往哪儿拽,广进斋的伙计已经把他们团团围住。
“各位大爷,这个小兄弟年纪小,不懂事,大人不记小人过,请各位高抬贵手,饶了他吧,我们这就走,我们这就走……”秦老汉哀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