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骨朵儿拧了拧眉头,毕竟不是小孩子,在北地郡的时候也没少到处逛,听秦老汉一介绍,也知道那“美人坊”不是什么正经人去的地方。
秦老汉见她不高兴,不敢继续逗她。
“你还真以为咱们下馆子吃饭啊?咱们是要在这儿开——张——喽……”秦老汉故意把“开张”两个字拉得很长,好像真是吆喝叫卖做生意一样。
“开张?咱们卖什么?”
“卖什么?卖可怜!”
秦老汉不光说,还演示了起来。用脚把地下的杂物枯叶踢开,然后跪坐在地上,见有人从广进斋酒楼里出来就二话不说开始磕头,嘴里振振有词,“大爷,行行好吧,我孙儿得了重病,再不治就要魂归西天了……求大爷赏几文救命钱……求大爷可怜可怜我们祖孙俩吧……”
可酒楼里出来的客人理都没理秦老汉,反倒故意离得远远的,好像躲瘟疫一样。
花骨朵儿有些怀疑,刚才可没听说他还有个生病的孙儿,但又感觉不问清楚良心上过不去,于是便蹲在秦老汉身边,问道:“秦大爷,您还有个孙儿?敢问得的是什么病,我也略懂些粗浅的医术,可以先给他瞧瞧。”
“要是世人都像你这般心思,我老叫花子靠要饭都能要成马王山首富……”
“你是不是骗人的?”花骨朵儿恍然大悟,原来“卖可怜”就是这般卖法……
“我老叫花子打了一辈子光棍,哪来的孙儿啊?断后啦……”秦老汉说到此处,收起一副嬉皮笑脸,面露凄色。
“秦大爷,您别伤心啊,不是还有我么……”花骨朵儿也知道自己和秦大爷刚刚相识,实在算不上老几……但是看他伤心,总得安慰安慰他才行。
“你肯给我当孙儿?”秦老汉一听,眼睛直发光。
“我从小只有我娘一个亲人,七岁的时候娘也……哎……之后就只剩我自己一人独自过活,您这么照顾我,我就给您当个孙儿也未尝不可,鞍前马后照应一下那是晚辈应该应分的。”
“那你叫一声爷爷我听听?”天上掉下个大孙儿,秦老汉真觉得好像做梦一样。
“秦爷爷……”花骨朵儿依他的话叫了一声。
“好好好,好孙儿,乖孙儿!没想到我老叫花子也能有今天,哈哈哈哈!”
“秦爷爷……”花骨朵儿见酒楼里走出来几个跑堂伙计打扮的人,正朝着他们走过来,几个人手里拿着棍棒,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哈哈哈哈哈哈……”秦老汉全然不觉,还在大笑不止。
“秦爷爷!”花骨朵儿只好提高声音,又拉了拉他的衣袖。
几个跑堂伙计已经快步走到他们面前,秦老汉这才发觉大事不妙。
“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跑!”
花骨朵儿不知所谓何事,但被秦老汉使劲儿一推,也就顺势跑了出去,花骨朵儿年轻,又有些武功功底,跑起来倒也飞快,但跑了半天,发现后面好像没人,回头一看,发现秦老汉并没有跟上来,而是被几个跑堂伙计团团围住,原来是一步也没跑出来。
花骨朵儿赶紧转身往回奔去,冲到秦老汉身边。
“你们是一伙儿的?”其中一个跑堂伙计凶神恶煞的问道。
“不是不是……”秦老汉讨好的解释道。
“谁说不是,他是我爷爷!你们围着他干嘛?”
“你问我们干嘛?爷还要问问你们要干嘛呢!臭叫花子,要饭还敢要到咱们”广进斋“门口?污了咱家门面,误了咱家生意,你们担待得起么?”
“我们走就是了,走就是了……”秦老汉边说边把花骨朵儿往外推。
“想走?没那么容易,你们这些臭叫花子,不给你们点儿颜色瞧瞧你们就不知道咱们广进斋吴老板的厉害!”
这时,不少在广进斋周围乞讨的乞丐也三五成群围了过来,平时广进斋的跑堂伙计也没少驱赶他们,但也就是拿着棍子吓唬吓唬,赶走了就作罢,这次看样子是要动真格,打算杀一儆百。
果然,广进斋的跑堂伙计先把秦老汉和花骨朵儿围在中间,然后故意等围观的乞丐聚集得多了,才开始像演戏一样,对秦老汉和花骨朵儿动作起来。
“说,你们是不是花子帮的人?”领头的跑堂伙计问道。
秦老汉支支吾吾的不敢说话,花骨朵儿只好回答道:“我们不是,就是混口饭吃。”花骨朵儿不知道在广进斋这样上档次的酒楼门前要饭人家老板当然不许,只是模仿着秦老汉的江湖腔,回答得理直气壮。
秦老汉一个劲儿拽着花骨朵儿的衣角,想要提醒却不敢出声。
“好个傻小子……”跑堂伙计一听秦老汉和花骨朵儿不是花子帮的人,更加肆无忌惮,伸腿就踢了秦老汉一脚。
秦老汉年迈,身子骨没那么硬朗,被跑堂伙计一脚踢了一个趔趄。
花骨朵儿赶紧扶住他,对踢人的跑堂伙计怒目而视,“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怎么能无缘无故欺负一个老人家?”
跑堂伙计大体没见过说话这么硬气的小乞丐,于是把注意力转向花骨朵儿。
“哪里冒出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叫花子,爷看你是活腻歪了!”跑堂伙计虽然对花骨朵儿恶言恶语,但却没有对花骨朵儿动手,而是又踢了秦老汉一脚。
“你……”跑堂伙计这一举动惹恼了花骨朵儿,她想扶秦老汉站稳,然后就和这个跑堂伙计理论理论,但秦老汉哆哆嗦嗦,使劲儿拽着花骨朵儿的衣服,无论如何也站不稳当。
广进斋的几个跑堂伙计这次是奉了他们吴老板之命,要挑几个叫花子中的软柿子,好好收拾收拾,最近凉州河水患泛滥,没听说人家凉州城闹多大灾,倒是他们马王山集宝镇又有不少灾民流离失所,街上的乞丐也多了起来。衣衫褴褛的叫花子三五成群等候在广进斋门口,见有人进出就磕头作揖,脸皮厚些的甚至还会抱大腿、尾随,扰得客人不胜其烦。广进斋招待的都是本地的官爷和往来的贵客,吴老板眼见生意受到影响,当然不能放任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