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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诗事》,不知卷数,不著撰人。原书久佚,亦不见诸家著录,仅《竹庄诗话》录存十五条。郭绍虞曾辑其佚文,并称其成书或在北宋之季,至迟亦在南宋初。

是书所述多北宋时事,论诗重含蓄,如谓郑文宝咏柳诗“有余意”,谓潘氏《秋扇歌》“颇有情致”。于王安石笔力之“自在”,因旧而语意俱新,颇多褒扬。所论皆不无识见。宋人诗话偏于记事,《诗事》则注重评诗。

哈哈儿据中华书局1980年9月版繁体横排本《宋诗话辑佚》录校制作。

一、俞秀老诗

秀老放达不娶,能诗,《宿蒋山栖霞寺》云:“独坐清谈久亦劳,碧松燃火暖衾袍。夜深童子唤不起,猛虎一声山月高。”《山中琴兴》云:“野客调琴玉一枝,薰风滋味自家知。夜深断送鹤先睡,弹到山空月落时。”又无题云:“深深画陌倚朱门,腮粉轻红湿泪痕。寂寞绣屏人未见,杏花疏雨立黄昏。”(《竹庄》十八)

二、陈辅之诗

丹阳陈辅,字辅之,自号南郭子,以诗名世,能尽其妙,少为荆公所知,尝献公《生日诗》云:“十月江南已得霜,相君门客小山房。冬深栢子和香扫,准备生辰作好香。”献诗中,公独喜之。(《竹庄》十八)

三、晏元献诗

晏元献文集诗最多,几万余篇。宋元献尤喜“楼台冷落收灯夜,门巷萧条扫雪天”,“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今记其全首于此:《正月十八夜》云:“槿户茅斋雅自便,京华风味入新年。楼台冷落收灯夜,门巷萧条扫雪天。病酒不闻花外漏,放朝仍得日高眠。何妨静习闲中趣,欲问林僧结净缘。”《寄远》云:“宝毂香轮不再逢,峡云巫雨杳无纵。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几日寂寥伤酒后,一番萧索禁烟中。鱼书欲寄无由达,水远山长处处同。”(《竹庄》十八)

四、郑文宝柳词

古今柳词,惟郑文宝一篇有余意也。诗云:“亭亭画舸系春潭,只向行人酒半酣。不管烟波与风雨,载将离恨与江南。”终篇了不道柳,惟一系字是工夫,学者思之。(《竹庄》十七)

五、郑文宝绝句

欧公云:“郑文宝诗如王维、杜甫。”而僧文莹作《湘山野录》,犹恨欧公不多见郑诗。予家有郑集二十卷,兵火散亡,每惜之,今记其一二绝句。《爽约》云:“吟绕虚廊更向阑,绣窗灯影背栏干。燕栖莺宿无人语,一夜萧萧细雨寒。”又《题松滋东禅院》云:“百花深处小危楼,千步苍苔到叶舟。一夜楚江寒食雨,离人白尽未归头。”(《竹庄》十六)

六、潘氏诗

陈大节才妻潘氏,善吟诗,尝作《秋扇歌》云:“可怜架上团圆扇,一日秋来人勿恋。为尔因思妇妾身,不堪华落君心变。君心变兮奈若何,旧恩都弃新雠多。劝君莫恃少年色,听我微吟《秋扇歌》。”颇有情致,亦妇人女子所难者。(《竹庄》二十二)

七、妖 事

太中大夫韩宗武,字文若,丞相玉汝之子。嘉祐中,侍玉汝守洋州,有神降其室,乃女子也。云:唐兴元节度使李以妾左玉环也。既死,魂游江上,见恶鬼十数,同谋溺渡江船数百人,知谋,以告主者,会上帝出游录其功,以为洋州境内牢山神,冥数当与文若合,因留不去。玉汝兄职方员外郎绎,强明士也,为永兴倅,闻之以书责玉汝,言吾家有此妖事,因奏韦诉天。文若明日见空中黑云表至,告此女子而去。仰视之,洒泪落浅色袄子上,视之皆血耳,自是遂绝。时诵诗句,令文若书纸上,王荆公见之曰:“东晋倅作也。”(《竹庄》二十二)

八、王叡诗

炙毂子王叡作《解昭君怨》云:“莫怨工人丑画身,莫嫌明主使和亲。当时若不嫁胡肤,只是宫中一舞人。”殊有思能道人好处。(《竹庄》二十)

九、王荆公诗

荆公送人至清凉寺题诗壁间云:“断芦洲渚荠花繁,看上征鞍立寺门。投老难堪与公别,倚岗从此望回辕。”“看上征鞍立寺门”之句为一篇警策,尤尽别离情意之实,古人未尝道也。若使置之断句尤佳,惜乎在第二语耳。譬犹金玉天下贵宝,制以为器,须是安顿得宜,尤增其光辉。(《竹庄》九)

一○、李义山诗

李义山《袜诗》云:“尝闻宓妃袜,渡水欲生尘。好借姮娥著,清秋蹋月轮。”荆公作《月夕诗》云:“蹋月看流水,水明摇荡月。草木已华滋,山川复清发。褰裳伏槛处,绿净数毛发。谁能挽姮娥,俯濯凌波袜。”因旧而语意俱新矣。(《竹庄》九)

一一、荆公六言

苏子瞻作翰林日,因休沐邀门下士西至太乙宫,见王荆公旧题六言云:“杨柳名条绿暗,荷花落日红酣。三十六陂流水,白头相见江南。”又云:“三十年前此路,父兄持我东西。今日重来白首,却寻旧迹都迷。”子瞻讽咏再三,谓鲁直曰:“座间惟鲁直笔力可及此尔。”对曰:“庭坚极力为之或可追及,但无荆公之自在耳。”(《竹庄》九)

一二、王平甫诗

张文潜极喜王平甫诗,每摘句诵之云:“人得交游是风月,天开图画即江山。”又云:“小围燕坐画图出,水作夜窗风雨来。”且曰:“此说宫殿富贵气象也。”(《竹庄》二十四)

一三、岳麓寺诗碑

黄鲁直尤喜沈传师《岳麓寺诗碑》,尝为之说曰:“沈传师字画皆遒劲,真楷笔势可学,唯道林《岳麓诗》殊不相类,似有神助。其间架纵夺偏正,肥瘦长短各有体。忽若龙起沧溟,凤翔青汉;又如花开秀谷,松偃幽岑;或似枯木倒悬,怪石高坠,千变万态,冥发天机,与其诗之气焰,往往勍敌。不问阿买之徒,即韩择木、蔡有邻,不是过也。”此鲁直不特爱其书,又爱其诗如此。仆于宋次道家见所谓唐侍御首唱诗,尤豪壮,乃儒林郎监察御史唐扶也。(《竹庄》十四)

一四、语有神助

郭祥正有句云:“明月随人渡流水。”王介甫爱之曰:“此言如有神助。”余记范文正公诗云:“多情是明月,相连过江来。”乃知郭本此。(《能改斋漫录》八)

案:《能改斋漫录》作《吕氏诗事录》。

一五、梁园诗

近世武人如节度使柴宗庆作诗云:“曾观大海难为水,除去梁园总是村。”梁园,战国时魏惠王徙治大梁,即其地,今京师之东城是也。(吴曾《能改斋漫录》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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