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回夏侯宸那里的时候已是夜半,常毅看着前来送信的暗卫,替太子问道:
“与王妃约见的女子是什么人?”
暗卫回道:“回殿下,属下一路跟踪,那女子回了昌平行宫。”
太子扶着桌角的手一紧,昌平行宫,百里稼轩住在那里……
“那女子是何身份?”
“此女恒栎,胡国舞姬,胡国皇子出行时,胡国皇帝批下随行的婢女。具体的身份细节,恐怕要派那边的人打听。”
太子睨了一眼常毅,常毅道:“务必打听清楚此女的来历。下去吧。”
灯火不明,夏侯宸脸色不太好看。常毅开口道:“殿下息怒,好在我们已经知晓王妃的打算,只要保护好太子妃就是了。”
“孤岂止是因为这个,阮文姝果然是要把皇叔之死算在朕的头上!千方百计地算计孤也就罢了,连兰儿也不放过,还要挑拨孤与永康王之间的关系。他们真是打得好算盘,是可忍孰不可忍!!”
“殿下觉得恒栎是谁派来的?”
“没听见那个什么易先生吗?易天,皇叔身边的那个谋士,没想到他倒成了漏网之鱼,这件事恐怕和胡国也脱不了关系,不是胡国太子就是那个百里稼轩。”
“殿下现如今如何打算?”
“你立刻派人去胡国查一查,恒栎究竟是谁的人,若是胡国太子安插在百里稼轩身边的,孤就送他一份大礼,顺便将胡国太子的人打发了。若是他自己的人,孤不介意让他彻底失去回国的机会。还有,易天手里资金也是巨大的问题,这笔钱究竟是如何瞒过官府的,朝中的官员都是干什么吃的!”
常毅沉吟,忽然道:“殿下,有件事,臣一直在琢磨,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殿下可还记得清水郡的前太守,那位张临张大人?”
夏侯宸回想了一番,似乎有点印象:“怎么了?”
“当时兰姬入狱,太子还未抵达清水郡,据说是这个张临亲自将兰姬贪污的账簿交给王爷的,后来兰姬就在牢中畏罪自尽了。因此张临将功折罪,只判了革职流放。但是奇怪的是,此人半途中死于草寇之手。臣当时听闻是因为草寇复仇,可是清水郡的百姓对这位郡守赞不绝口,当时他因月花轩一案落罪,还多百姓都觉得惋惜,这样一位备受百姓爱戴的官员怎么会得罪山匪死于非命呢?”
夏侯宸点点头:“你说的有几分道理。或许是他知道点什么,所以被灭了口。不过这和今天的事有什么关系?”
“殿下,那本账簿虽然证明了兰姬通敌卖国,但殿下想想,兰姬在十年中倒卖铁矿,上缴国库的赃款却少得可怜。那么多资产都到哪里去了?”
夏侯宸心中一紧,张口道:“难怪当日皇叔如此轻易地束手就擒,那交上来的账簿是假的,真的早被他收入囊中!兰姬,兰姬--”夏侯宸恨得牙痒痒,只恨当时自己被蒙骗了过去。
什么为情伤心痛心,从此不再过问政事?什么就此罢手,失去她就是失去了全部!他居然真的相信了皇叔的这番说辞,他处心积虑这么多年,怎么会因为一个兰姬就此放弃!
“常毅,我们都错了,孤小看了他,竟被这招金蝉脱壳给骗过去了!”夏侯宸心中说不出的滋味,本以为月花轩一案,自己是最大的赢家,然而现在看来,或许他才是最蠢的那个人。
“殿下……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查清那笔资金的下落要紧。”
“当日账簿显示,资金流向是往洛州方向去的,然而中洛断交几十年,他们是料定朝廷不会再派人力物力去洛州查,所以才敢这么做。兰姬,不愧是皇叔惦记着的女人,临死前也不忘扶他一把!让常忍去查,就是在清水郡掘地三尺也要给孤找出来!”
“是……殿下,为恐生变,只怕王妃那里不能再留着了,而嗣王……”
“她自以为有易天出谋划策就可以与孤抗衡了吗?不要打草惊蛇,且看他们还有什么动作。另外多加派人手照顾兰儿,对了,前几日湘儿回报说她夜半双腿总是抽筋,可找太医看过了?”
“新提拔上来的太医刘继已经看过,开了几副药膳的方子,娘娘现下睡得安稳些了。”
“还有莲儿那里,你也帮着孤照看着。”夏侯宸点点头,又道:“宫商羽呢,最近可还老实?”
常毅斟酌语气道:“最近他除了入宫为陛下抚琴安神,就是规矩地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倒是昨日太子妃无聊办了场家宴,让他过去弹奏了几曲。”
夏侯宸缚手起身:“如此就好,孤分身乏术,兰儿身孕已有六个月,虽说胎像已稳,但过几日永康王寿宴阮文姝又不知搞什么鬼,湘儿是你挑出来照看太子妃的,切不可出了差错。”
“殿下,臣有句话……”常毅看夏侯宸一脸疲色,担忧道:
“您的旧疾虽然已经痊愈,但是这一年来殚精竭虑,也没有好好休息。当日在沉医谷为太子妃当下如凌天的一掌,伤了肺腑,虽然眼下调理没事,但是还是多注意些,万不可留下祸根。”
“孤省的,不会有事的。”
“太子妃还有四个月就要临盆,臣斗胆,不知殿下要如何处理那个孩子……”
夏侯宸双肩微微一颤,他回过头,目光森然地看着常毅,一字一句道:
“你记住了,那是孤的孩子!”
常毅心中一叹,仍不死心道:“恕臣直言,将来殿下登基,太子妃势必成为一国之母,若那孩子是个女孩也就罢了,若是男孩……”
“常毅!--”夏侯宸怒吼一声,上前抓着常毅的衣领道:
“念在你跟随孤多年的份上,此事就此作罢,你若再敢说第二次,孤绝不会手软!”
看着夏侯宸如此认真的警告,常毅也不敢再劝,只好躬身道:“是,臣不敢。”
“你下去吧。”
丢开常毅,夏侯宸有些烦闷,一个人呆坐在书房里。常毅默默退下,细心地将门掩上。
书房外郁郁沉沉,栽种的梧桐高大而幽深,此刻叶片微微泛黄,徒添几分萧瑟。
唉……
常毅不住叹气,孽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