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暗族之主冥夜将一枚唤作‘暗食之神’的宝珠留在了中州皇室,可有此事?”
常毅点点头,道:“确有此事,只是··”
“那宝珠现在何处?”
常毅轻声道:“我……不知道。”
隐觞眼色一凛:“常毅,你最好不要考验本尊的耐心。”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敢问尊者……暗族之主,冥夜大人可还安好?”昔年将宝珠赠与夏侯一脉的是冥夜,据说是暗族之主,今日虽不明为何竹肃也会打开这象征结盟的图腾,但盟约是与冥夜协定,若要解除自然也是由冥夜来解除才是。
“冥夜,哼,他挑起祸事,两年前已被本尊亲自化为齑粉。夏侯氏与暗族的百年之约,从今日起便到期了。说吧,‘暗食之神’在哪里?”
常毅惊骇于冥夜的死,却更担心自己若将那宝珠的下落道出,自己究竟还有没有活命的可能。他咬咬牙,道:“‘暗食之神’……在几十年前失踪了。”
失踪!!?
“这是真的,”常毅道:“宝珠一直供奉在秘密宗祠中,当年吾皇与明王争夺皇位,待一切尘埃落定后,宝珠就不见了。”
莫非是明王盗走了宝珠?隐觞默而不语,常毅却道:“宝珠一事,只有我一人知道,吾皇也是在继位之后才得知此事,而那宗祠更是建的隐秘。或许是皇室中人在无意中发现的……”
“既然如此,本尊现在要兑现当年的一个承诺。”
常毅洗耳恭听,他冷冷道:“从即日起,不管以后发生何事,你的主人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晋兰翁主。”
常毅一惊,喃喃道:“她……她?”
“不要忘了你的血脉里还有一半属于暗族。至于夏侯宸,呵,你不必担心,他一定会如愿以偿。”
“这··?”
“你主人给你的第一个命令便是,放掉兰姬。”
未等他有所回答,隐觞右手一抬,一道黑色的戾气刺入常毅的胸口。那是用来激发当年契约的引子,压制着常毅另一半血脉的封印解除,他只觉得那股高深莫测的力量似乎更强了些,待回过神,眼前早已没有了隐觞的踪影。
消化了突然暴增的功力,他皱眉看了看还在昏迷的兰姬,一时有些犹豫。
忽然记起先帝在位时,上一代知晓秘密的长者将这一切告诉他后问他的一个问题:
“我们冥卫的忠心是什么?”
他当时回答:“忠于陛下。”
那位长者轻声一笑,半是摇头半是点头:“你只说对了一半。”
就因为这一半,在当年吾皇与明王夺嫡的混乱时刻,他的忠心坚守了属于冥卫的最后一丝尊严。即便常储、常荼、常如都背叛先皇投奔明王逃走,他依旧我心如铁地捍卫了冥卫的荣耀。
“另一半究竟是什么……”他喃喃,却始终想不到答案。月上中天,桥那边有人马疾步走来,隐去自己的气息,夏侯晔的身影骤然闪现。
也罢,这次就先放她一马吧……·
客栈灯火朦胧,水幻坐在窗格前,凝视远处若隐若现的河灯,若有所思。
吱呀--门开了,她未回头,轻声道:“你去哪了?”
进门的隐觞笑道:“我将兰姬安然带给了镇南王。”
水幻点点头,道:“我不想再过问这些事了,不过她没事吧……”
“无碍,你还在想龙图的线索么?”
水幻一叹:“虽然口上说着不管,可当时无影伯父的叮嘱还是犹言在耳。阿觞,你说龙图究竟在哪里,还有冰儿……”
“那我明天去替你问一问她。”
温润的双手轻轻安抚着她,她转身抵着他温暖的胸膛,听得他道:“以后的事,都交给我。等你的身体彻底养好,我一定帮你寻到龙图的下落。”
她蹭了蹭,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埋在他的怀里,闷闷道:“你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好?”
“嗯?”
她抬头看着他,小声道:“你对我这么好,我怕我会沉沦下去。如果有一天,你不在我的身边,那么……”
“嘘--”隐觞有些愠怒地拦住了她后面的话语:“没有如果,我们永远也不会分开。”
“嗯。”她笑着,眼波一转,道:“对了,这个给你。”
隐觞接过她手中的一块温物,竟是一枚和田美玉。
“这是?”
水幻有些赧然道:“你以玉簪相赠,我以此佩相还。这个是我从小戴着的,应该是我爹送我的吧。”
玉佩外雕鸳鸯福纹,内扣一枚豌豆大小的珠子,圆润升温,十分精贵。玉佩背后似有刻字,他翻过借着皎洁的月光,看着那刻字不由弯唇。
“曲水流觞,檐花簇簇。”
“自有古人在上巳节附庸风雅,引以曲水,小酌流觞。檐下更有簇簇春花,丝竹管弦相奏,诗词歌赋为伴。我想若是日后能过上这样闲适的日子,那就不枉此生了。”
隐觞低眉不语,水幻又道:“以前总以为仗剑江湖,习得一身武艺那才是人生正道。这几年我疲于奔命,辗转生死。才觉得刀头舔血的生活并不是我真心向往的,无影伯父,白泽城城主,还有我的师母……他们给予我太大的希望,可我也总让他们失望。走过这么久,我似乎才渐渐发现,自己只想平平淡淡地过普通人的生活。”
“你当真放得下一切过往?”隐觞语气有些凝滞:“龙图的事抛开不说,在修罗内狱,你答应毓罗寻找血脉消失的事也抛下了么?”
水幻摇头:“血脉消失的原因我已经找到了··至于如何修复,我自认不是救世主,无法修复血脉。更何况,这八个字,才是我此生所愿。阿觞,你愿意陪着我一切么?”
陪着我放下一切过往,再也不过问世事,从此相濡以沫,不管是大隐于市还是小隐于野,再不分开。
隐觞将玉佩贴身收好,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一字一句道:“曲水流觞,檐花簇簇。水儿,我定不负你所愿。”
月光皎皎,烟花澹澹,花好月圆夜。她只觉得此刻的幸福来得是如此突然,就像是做梦一般。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依然觉得不安,患得患失的错觉让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显得是那么的不真实。可掌心温暖的触碰,还有耳畔他醇厚的嗓音又在说明,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着的。梦着的或许和自由她一人而已,但无论如何,这一瞬的幸福她也会去珍惜。
一辈子太久,只争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