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盘龙殿,当今天子承渊帝正于鎏金宝座上看着便服前来的儿子,俊朗的外表却有着一股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和当年的自己是那么相像。
夏侯宸对外宣称闭门谢客,却在一回来就见自己,承渊帝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没有喜怒哀乐,只是轻轻一句:“肯回来了?”
夏侯宸恭敬地跪下,道:“儿臣叩见父皇,孩儿,回来了。”
“嗯。”
夏侯宸一招手,身后的常毅急忙上前将怀中的包裹递给了他,夏侯宸双手奉于胸前:“飘零一年,儿臣旧疾痊愈,龙神乾坤图完璧归赵。”
承渊帝眼神一眯,似有些好笑道:“原来是皇后拿去了。”
“母后爱子心切,还望父皇不要责怪。”
身旁的公公将东西呈到了皇帝跟前,承渊帝又道:“身体好些了吗?”
“回父皇,已经好多了。”
“你和四弟的事,朕都知道了。这一次是他做的太过了,你放心,父皇会给你一个公道。”
夏侯宸一愣,换做是以前,他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今日是怎么了?
“儿臣不敢。”
“好好地做你的太子,是你的终归是你的。去朝凤宫见见你母后吧,她很想你。”
“是,那儿臣告退了。”
“常毅留下。”
夏侯宸看了一眼身后的常毅,离开了。
殿门再一次关闭,常毅叩首道:“参见陛下。”
“宸儿的伤真的全好了?”
“回陛下,基本上好了。只是这次遇刺所以还没有彻底好。”
····
半天没有听到承渊帝的问话,常毅忍不住抬头看向他,却见他沉思凝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陛下?”
“可曾见到她?”
常毅道:“现任谷主沈迎心碍着宫中规矩,并没有请殿下在谷中居主,迁居别院治伤疗毒。沉医谷谷口有一阵法,除了谷中人,旁人无法靠近。恕属下无能···”
“这在意料之中,多少年过去了,她若是还活着,怎么不会给我讯息?是朕一直放不下···她的事,太子可有怀疑什么?”
“殿下并不知情,但对龙神乾坤图很感兴趣。”
“他总会知道的。”承渊帝又道:“从今日起,你不用再来向朕汇报太子的行踪了。”
常毅一愣,没有回答。承渊帝继续道:“雏鹰总是要自己飞起来,朕不会再管他了。今日开始,你们三个,加上死去的常堰,不再是朕的人了。”
“陛下?”
“你们要尽心辅佐太子,朕要你以你我之间的兄弟情义发誓,一定要保护他。”
常毅咬着牙,红了眼眶,良久才重重地磕头道:“属下绝对不会辜负陛下的期望,请陛下放心。”
“下去吧。”
常毅一步一步离开,身后大门缓缓关闭。承渊帝缓缓站起,往自己的寝宫走去。
龙涎香的气味萦绕在鼻尖,承渊帝手扶着赤金丝线织绣的垫枕坐下。浓密的纱帐一层一层地展开,一道玲珑的身影缓缓走近,茉莉花香盖住那刺鼻的龙涎香,承渊帝勾了勾嘴角,道:“愉妃,你来了。”
女子三十上下,风韵犹存,脸上的妆容描的十分精细,朱唇皓齿,纤眉美目,生的非常妖冶。一身得体的宫装,衣襟上绣着一枝风姿卓我的茉莉花,粉嫩洁白的花瓣镶嵌着几缕银线,在暗暗的烛火下闪烁着暧昧的光芒。
此人便是宠冠六宫的愉妃,李翊。
昔年因为二皇子夭折一案让愉妃从贵妃之位降为妃位,皇帝曾一度将愉妃幽闭于涵香殿三年之久,但是旧情难舍,愉妃最终还是回到了皇帝身边,这些年风光未减。
当年皇子之死究竟是不是太医和愉妃相互勾结已经不得而知,但是现如今愉妃的地位宫里人都瞧在眼里。皇帝只许她一人可以自由出入他的寝宫,就连皇后也没有这个殊荣。
“臣妾还未走近,皇上怎么就知道是臣妾?”
“这寝宫,除了你谁还敢这么肆无忌惮地闯进来?况且,这茉莉花香也只有你才可以散出如此芳香。”
愉妃轻轻一笑,道:“皇上有心事吧,否则才不会这样和臣妾玩笑。”
承渊帝收住笑意,看着她:“你还是这么敏锐。”
愉妃不语,承渊帝继续道:“宸儿回来了。”
“旧疾痊愈,太子地位稳固,这是好事。”愉妃一针见血,而承渊帝道:“痊愈是好,但朕维持多年的平衡就要打破了。”
“皇上是担心太子腾出手来加害镇南王?”
“他们之间的恩怨早已不是朕可以控制的了···”
愉妃拨弄着手中的茶具,亲自为他沏了一杯茶奉上:“皇上不是已经放手任其发展了么?”
承渊帝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果然猜到了。”
“臣妾哪里猜得出,是皇上做的明显罢了。”
“翊儿,为什么你总是可以看的这么明白?”
愉妃伏在承渊帝的膝上,缓缓道:“后宫中的女人,若想活得长久,揣测圣意是生存之道。然而因为爱恨情仇,往往会让判断失去准确。最后身不由己,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这本在情理之中。臣妾久居深宫,但却不曾有恨,也不曾有爱,自然不会深陷迷乱之中。”
承渊帝笑了笑:“这么多年,你还没有爱上朕么?”
愉妃耸耸肩:“皇上可还记得当年的刎劲之约?”
承渊帝眼眸深邃,但依然坦然地点头。愉妃继续道:“臣妾当年愿意舍弃自由跟随在皇上身边,并不是为了这万千荣华富贵,亦不是帝王的宠爱。臣妾要的···”
“不必再说了。”承渊帝打断她的话,一时间不知再说什么。
“皇上也不会爱上臣妾,不是么?”愉妃满意他的表情,将他手中微凉的茶杯放下:“就像一杯茶,刚倒上的时候即使烫手也不会轻易放下,因为嘴中的苦涩和干渴。而当茶凉味散,捧在手里就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愉妃静静地看着他,仿佛他不是一个帝王,忽视了他与生俱来的威武气势,坦言道:“臣妾一直信守当年的约定,愿意一生做皇上身边的女人,一个不为爱恨所累,永远清醒的女人。”
承渊帝不置可否,只是拍拍她的手道:“朕也会守着当年的约定,你放心。”
“皇上的烦心其实大可不必。”愉妃笃定地看着他,道:“臣妾只要皇上一句话,这天下的未来,皇上心中的人选可有变更?”
“不曾。”
“那便是了,不管过程如何,结局早已注定。就算这过程并不是皇上您希望看到的,但只要不违背初衷,结局就是好的。太子总有一天,会明白您的苦心。”
烛光轻晃,两人秘密私语,直到深夜。
于此同时,朝凤殿同样灯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