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不要激动,”信婆婆慢条斯理道:“他能活下来,虽是奇迹,但随时都有死去的危险。许是在他中毒之后,你师父看了不忍他死的时候受苦,于是封锁了他的心脉,让他有了一定的时间去制衡体内的毒素蔓延。他现在吊着一口气回光返照中,或许还能和你见最后一面。”
紫芫忍不住红了眼眶,仿佛是在茫茫黑夜里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我一定要救活他。他是为了沉医谷才受的罪,既然他挺了过来,那我就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
信婆婆长叹一声:“你与小姐···还真是同道中人。花容蝶之毒,并非无人能解···只是此法极为凶险,我担心你不能驾驭。”
紫芫的眼中亮出希望她恳求道:“求婆婆恳首,就帮帮芫儿吧。不管有多艰险,我都愿意一试!”
“你的处子之血,便是解药。”信婆婆道:“小姐的阴寒体质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当年机缘巧合拜了一位世外高人为师,不但遏制了阴寒体质的诸多缺陷,更因此转弊为利,使小姐的武艺修为都过于常人。她本就是一块天生习武的料子,因此独创莲心诀,平步天下。后来虽然血洗江湖,但也在毒术方面有不可磨灭的贡献。她曾跟我说过,她的阴寒体质能解百毒,只是没有试过花容错之毒。”
“这是为什么?”紫芫询问。
“因为莲心诀本就是创自花容错之毒,二者相辅相成,本为一体,不过是一个主毒,一个主解毒罢了。只是小姐的体质虽然传在了你的身上,可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其纯度还剩下多少。更何况这法子实在不可轻易尝试,试得不好,二人皆有损伤;就算成功了,于你也是清白不保。你可要想仔细了。”
紫芫没有任何犹豫道:“婆婆你直接告诉我怎么做吧,这件事没有什么好考虑的。”
“你就不为自己想想?你已经是谷主,要么终身不嫁,要么嫁一真心待你的人,解除谷主衣钵。可你若是委身于他,而他却不肯娶你,那么印刻体质中的那味蚀情毒就会要了你的命!”
“只要我不动情,就当是医治一位普通的病人,那蚀情毒对芫儿也是没有作用的,不是么?”紫芫坚定道:“不管怎样,我是一定要试一试的。”
看着她如此坚定的态度,信婆婆没在劝慰,又一次叹息:“哎,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对他的情意吗?婆婆老了,还保留着当年的眼睛。男子都是些薄情寡义之人,看如凌天就是最好的例子。只希望意储不是那样的人。”
紫芫轻轻咬唇辩驳道:“他与如凌天是不一样的,况且,他的女儿还需要父亲,他的家人或许还在等着他回去,我只是想尽医者应尽的职责。”
“那你便跟我来吧,小姐还有一份手记,本是留于我做个念想的,那里面有解毒的方法,你拿去细看吧。”
这么多年过去了,往事历历在目。结局可想而知,紫芫救回了意储,救回了沉医谷,并让其等已发展至今。而旋覆失子离谷后,在峰山建立了女罗教,从此将她视为仇敌。所有人听得痴了,竟未察觉她们自己微凉的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溢出了眼眶。
这段往事是在二人的共同叙述下得以完整,却原来她们彼此所见也未必是事实的真相。
旋覆不知道紫芫在那种情况下救了意储,动用处子之血引渡,逆行莲心诀解毒的法子,还是她扛着小产后虚弱的身体在沉医谷口跪了小半月后,紫芫托弟子传话出来的。
她并不知道紫芫也用了同样的办法救回了意储,在峰山偶然得知意储活着回到洛州的消息,她几乎恨得发疯。当初误会种种,才导致今日两败俱伤的局面。
而紫芫,她从不知道姐姐当时竟然还怀着孩子。而她的那一推,泯灭了一个幼小的生命;更不知道当时的姐姐已非处子,才会致使她枝斜旁逸,想出了媒介这么一个残忍的法子。
“原来我错怪了你那么久,杀害师父的人不是你···”紫芫淡淡道:“姐姐心底还是向善的,只是当时被如凌天所骗。”
“现在说这些话还有什么意思,我只是不明白,你口中和他不同的意储,为何最后还是抛弃了你,还由得你一个人生下了云菲?”
紫芫嘴角凝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她仿佛豁出去了一般,慢慢吐露道:“其实他并不知道我与他还有一个孩子。”
什么?
“当年解毒成功后,不过一个月,他便离开了。”
紫芫还依稀记得那一日她独坐在药房中,心不在焉地打理着那些琐碎的药方。一想起前日他委婉的告别,内心就如同被撕扯一般。
他就如同那拥有长空的雄鹰,虽是都会离开这温暖安逸的地方。沉医谷于他不过是一次短暂的停留,而她于他,或许也只是萍水相逢的一位过客吧···
“如凌天已死,你们为天下除去一害,待我回了洛州,一定会亲自禀明城主,褒奖你的大义。”
“此番在沉医谷停留时间太久,如凌天说我中城已经岌岌可危,我身为臣子,定要与主上并肩作战,况且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向他说明,因此我实在不能久留了···”
“芫儿,沉医谷已经恢复,想来这里也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到的地方了···”
他的字字句句都是他所效忠的中城、主上,甚至到了今日,每每噩梦中,他仍然是这样一番古板的说辞。她没有机会挽留,更没有资格挽留。
小女儿已经满两岁了,咿呀学语中显得极为可爱。记得有一日她与意储一同逗她玩,女儿十分乖巧地对着紫芫唤道:“娘 ̄”
霎时让她陷入了无比尴尬的境地,而意储却毫不在意,只道:“看来宝宝是想娘亲了呢。”
他那样自然稳态的语气,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孩子一般。可紫芫也深深地明白,她与意储之间究竟隔了多远。
她没有可能因为一次肌肤之亲就赖上他,更何况那一次只有行医之德,并无两情相悦。
或许意储急着离开的原因中,还有对他的妻子的思念···
闻琴解佩神仙侣,挽断罗衣留不住。
或许一切都只是美好的臆想,他,从未真正地属于过自己。就连想一想都是奢望。
“到现在我都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呢。”那是她轻描淡写地转开了话题,却没有察觉她的心在哭泣。
“她叫星儿,就像天上明亮的星星···”
思绪翻转,她望着意储满眼的慈爱,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她与他,从来都不是登对的,既然不曾相合,又何来此时相负呢?
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再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