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想着自己从前受了多大的委屈,人生尽毁。可在看到冰儿怀孕时的欣喜,我就不住在想,当年母亲怀着我的时候,必然也是万分期待和心疼着我。只是家逢巨变,性命尚且不保,母亲牺牲自己保全我,就是想让我身体康健,心情愉悦地活下去。我虽为邱氏之女,不能尽孝已经是极大的罪过,若当年我一怒之下自尽,岂不是辜负了母亲的期望。”
“好孩子,你若是真的这么想,你的母亲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活着才有希望不是?”半夏道:“活着才能做自己能做的事情,生命那么宝贵,我不会再有轻生的念头了。”
“对啊,活着才有希望。更何况当年姐姐家年幼的孩子皆被发配充军,兴许还有活下来的呢,姐姐何不打听一下,说不定还能找到亲人,这样就可以团聚了。”云菲分析很有道理,但半夏却遥遥头:“怎么找的到?我是罪臣之后,族谱已经被圣上朱批焚毁。更何况我并不在族谱之中,他们也不知道我的存在,若是大肆寻找再被有心人听去,那那些侥幸活下来的族人岂不是还要因我再受苦?我只希望他们都能健健康康地活着,就算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
“可是有点线索,我们可以偷偷地帮你打听啊。再说,你现在是沉医谷的人,谅朝廷也不敢把手伸得这么长。还有,听你方才的叙述,你们家忽然被抄斩实在有些奇怪。”茯苓分析道:“师父您也听听我分析的对不对,当时皇帝既然已经罢黜了你父亲的官位,就说明是给出了惩罚,怎么后来又下圣旨说他蓄意残害皇嗣?肯定是有人陷害的!”
“是啊,师姐说的有道理。”
“恩呢,这么说来,半夏姐,你更应该好好地活着了,说不定你们家的真的是被冤枉的呢。”众姐妹一致附和。
“不要胡乱揣测。”沈迎心打断道:“咱们虽然远离皇都,但这种事情还是少议论的好,圣旨已下,怀疑就是对皇帝大不敬,更何况是无凭无据。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是···”
“半夏,师父阻止你查明真相,但并不拦你寻找亲人。沉医谷积累下的人脉,这点事情还是可以做到的。你且告诉我,乳娘还有告诉过你家里的事么?”
半夏摇摇头:“没有了,她只跟我说,我还有两位哥哥和姐姐。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出他们的名字就过世了。”
“没关系,有希望总是好的。说不定他们也知道你的存在,正在不遗余力地寻找你呢。”
“好了,再哭眼睛可就要肿了。半夏,你能想明白,我很欣慰。”
“都是师傅的教诲,弟子才能从痛苦中走出来。如今把心底的秘密说与大家听,舒服多了,不过冰儿,让你听了不好的东西,真是对不住了。”
“没事没事,我最喜欢听故事的。我决定了,等我的宝宝生下来,就认你做姨母,这样你就我的家人,你就是我们大家的亲人。你得到的要比失去的多很多!”
半夏破涕为笑:“你可真会哄人。”
“半夏姐姐既然都说了自己的往事,是不是茯苓师姐也该做榜样说一说自己的?”白芷忽然道。
茯苓一愣道:“我的那些事情,你们不都知道了么,看我对女罗教仇视的目光就知道我最恨谁。”
“唉,你啊···”沈迎心无奈道,她还是在记仇啊。
“师父先不忙说我,弟子没有连翘的大度,能放弃灭门之仇。就算有生之年弟子不能找旋覆报仇,但对如凌天,还是不会放弃的。”
“爱憎分明,茯苓姑娘当属女中豪杰。”薛灵忽然道:“只是不知如凌天怎么会惹到你?”
“这个你自然不知道了,”茯苓道:“那如凌天长年累月地往女罗教跑,做的尽是些丧尽天良的事情。他中了奇毒,除了旋覆,无人能解,但那解药也实在是残忍,竟然要用小女孩的血来做媒介才能压制。他做的孽也够多了。”
“这话你是从哪儿听来的?”沈迎心皱着眉头问。茯苓道:“那几日和璇樱一起煎药时,闲暇聊起的。”
“果真是这样么?”沈迎心喃喃,茯苓道:“璇樱还说,那个如凌天真不是人,竟然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做了媒介。虎毒都不食子,可他却···”
“哎呀,越说越离谱了,冰儿还在这儿呢,我还是不要说这些了。”茯苓转移话题道:“云菲,你是师傅最小的弟子,你的身世师傅可瞒的紧呢 ̄不给我们透露一二?”
沈迎心置若罔闻,还在思索如凌天一事,而云菲默默:“师姐,就不要拿云菲开涮了,云菲和姐姐们一样的···”
“好吧,好吧,你不愿意说,我又不会吃了你。瞧把你吓得,今日的话题有些沉重,不如我们做些贴花游戏来玩吧,师父您说呢?”
茯苓看向沈迎心,却见她还是眉头紧锁,似乎还在为如凌天的事情耿耿于怀。
“师父?”
“嗯?”
“茯苓师姐说,不如玩贴花的游戏。”
“我突然想到些事情,你们玩儿一会,就去温习功课。我去北木阁一趟。”沈迎心表面上没显露什么,但她这样离开其他人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师父怎么突然就走了,该不会是剩我们的气了吧?”云菲惴惴不安道。
“哪跟哪儿啊,师父每次去北木阁都是因为学术上的事情摸不准去查阅古籍了。只是这次师父又想到什么疑难杂症了,走得这么匆忙?”
茯苓摇摇头:“得了,闲扯了一下午,尽是些没用的。一会贴花吃酒,云菲,第一个便要罚你!”
“我?”
“谁让你勾起了半夏的伤心事,该不该自罚三杯?”
“我,我···”
“对对,罚三杯,云菲妹子,上次玩贴花你就跑了,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让你躲掉!”冰儿一听到玩贴花,立马就有了精神。薛灵无奈道:“卿卿,你现在不能喝酒。”
一听这话,冰儿立刻如同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脑袋:“我把这茬事儿给忘了,好吧,算你走运,等我生完宝宝,再跟你玩儿!”
众人满头黑线,这个玩性不改的丫头,都快要当娘了,还这么···让人无可奈何。
北木阁还是宁静祥和,信婆婆推门进来,看着已进入木阁就扎进书堆中的沈迎心,忍不住道:“你怎么了?”
沈迎心回头,双手还握着上一任谷主记载的日志,她望着信婆婆,忽然有泪水涌上。大颗大颗的泪珠落下,她从未这样失态过,从来都是温婉从容,而当心底的那根弦崩断时,她终于还是落泪了。
信婆婆知晓她的心性,不是无法忍耐的痛楚,她绝不会如此。“究竟出了什么事,芫儿,你慢慢跟我说。”
“婆婆···是我,是我害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