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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开满枝头的桃花

眼下的时代,桃不再是最新鲜的水果了,新鲜的是越来越多的泊来品。我不喜欢它们,觉得花样繁多种类各异的事物,对于艰辛劳苦的乡亲们,毕竟太遥远太高贵,像不懂民情的官宦千金。长大后我已不太喜欢水果,也从不在意自己的皮肤是否需要水果的滋养,唯独对故乡的果树津津不能忘记,并且越来越怀念。我同样充满忧伤,怀念美丽的往事,忧伤远离的亲人。像把身体与生命一起融入泥土的伯父,刚刚进入中年的阿忠哥。我怀念着与他们的经历,忧伤时间为何不能为他们永远定格。我知道这一切都源于最初的爱,是它导致了我多愁善感的思绪。人就是这样,只要心中还存在真实的情感,就会显得单薄和脆弱。但是人如果没有了情感,还会有什么?

伯父是我父亲的兄长,阿忠哥是伯父的儿子,是我的堂兄,我们从来不以堂字相称。我们出生和成长在同一个村子里,阿忠哥大我十岁,在所有的兄弟中我排行最末,总是受着他们的宠爱。那时候农村的生活十分艰难,往往是吃了上顿愁下顿,他们的爱就表现在不让我被任何人欺侮,或把家中好吃的食物留一份给我。就像那些桃儿,在那个时代,有新鲜的桃吃也是奢侈的。伯父家里有几株桃树,那是村里少有的几株,每每结出的桃儿就成了大家最关心的事情。而我从桃子还是青疙瘩起就开始吃了。桃子是阿忠哥摘给我的,他总是经不住我的央求。有时候我得不到,也会打滚、耍赖,这种机会很少,阿忠哥很少会拂了我的意愿。伯父每每严厉地告诫我们要等到桃子熟了再吃,看到阿忠哥摘桃子给我时又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他兄弟却不能像我样幸运,只要被伯父撞见,屁股上免不了一顿疼痛的巴掌。有时他们也愤愤不平,说伯父偏心,伯父总是以我最小来搪塞他们。那时候,我真的以为是我最小的缘故,长大后才清楚,他们原是我之前就已经去世的父亲,才对我毫无顾忌地宠着,从不改变对我的呵护和娇惯。如今,伯父去世已近十年,阿忠哥几乎成了傻子,他的思维能力连曾经的五分之一也不到。但我并没有为此疏远他,相反,有时觉得他比以前更为可爱。

我离开家乡前,阿忠哥已在村里小有名气,他不仅农活做的好,而且还懂得生意。在那个社会刚刚开始转型的时期,一个会做生意的人,免不了会让乡亲们的另眼相看。于是阿忠哥的身边总少不了几个和他年龄相差无几的人,他们向他讨着好,更多的是想从他身上学些做生意的窍门。而今,当初和阿忠哥学做生意的人,腰包都已鼓了起来,阿忠哥却在一场大病后一贫如洗,虽然最终保住了性命,却变成了思想空白的人。

现在的阿忠哥,生活主要靠政府部门的救济,偶尔我们也会帮助他,却是微薄的,他最终还得依靠政府。阿忠哥虽然失去了劳动的能力,却没有失去嫂子。阿忠哥长相比较一般,当年又为其他事情的耽搁,一直没能找到可心的女人,在年龄不断增大的情况下,只好娶了一个智商偏低的女人,那个女人就是我现在的嫂子。因为智力偏低,她如今依旧和阿忠哥生活在一起,甚至更为亲密。有时他们相依着走在村路上,那样子让正常的人也不免妒嫉。我一遍又一遍地看过他们的背影,有时忍不住会想,人是不是只有在智力低下的时候,心中才能保有那份纯净与执着。我一直认为嫂子如果智商正常,肯定会抛下阿忠哥远走高飞。现在的社会,还有哪个女人愿意和一个既没有钱又没有生活能力的男人在一起呢?之前,阿忠哥因嫌嫂子智力低,关系并不融洽,现在却好的像一个人。也许人只有思想空了,更能保有那份亲情与爱吧!

如今的故乡,桃花一年比一年多了,通过桃花,看到的事物更多了,我仍然独独喜欢桃花。像那些桃花样的面孔,看着它们,我的脸上常会有种被称为思念的液体,心里就会有种桃仁似的苦楚。

辞书上说:桃,果木名,落叶小乔木,叶阔披针形,具锯齿,花单生,淡红,深红或白色。核果近球形,表面有毛绒,肉厚汁多。桃仁性平,味苦,功能破血祛瘀……

辞书自有它的权威,对我来说,沟壑纵横的桃仁,就更觉得它像伯父在世时的面孔,阿忠哥粗糙的手掌,像他们饱经风霜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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