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月月站在林凡的身旁，微微偏过头用余光去看林凡，却见林凡微微低头，没有任何表示。等到欧阳啸天走到他近前了，才说：“欧阳叔叔，谢谢您来参加老爷子的葬礼。”
欧阳啸天自然而然停住了步伐，偏过头来打量了一番林凡，又偏过目光去看叶月月，叶月月抬头瞧了他一眼，又立马低下头去向欧阳啸天微微躬身，也没有说话。她这一低头，却是错过了欧阳啸天眼神里一闪而过的震撼。
“这说的是什么话，”欧阳啸天状似无意地叹了口气，道，“昊天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好兄弟，如今他走了，我来悼念，这本来是我应该做的。”
“是。”林凡也不多话，只是恭谨应道，这个时候的他也是知道，多说多错，欧阳啸天这回来的目的，林凡心里也是跟明镜似的清清楚楚，只是表面上这一层纱，谁都不去扯下。
“昊天这一走，你的担子可不轻啊，”欧阳啸天顿了一会儿，终于是说到正点上，“这林家总要后继有人，听说，你已经讨了个未婚妻？”
叶月月心里一个咯噔，这一问，如果林凡肯定了，那么欧阳啸天就能肯定叶山河是跟林凡结了盟，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假如实在是不行……
想到这里，却被林凡的一句话突然打断了思路，叶月月不禁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却也不敢抬起头来去看林凡，因为她知道欧阳啸天就站在她面前，如果她这一抬头，那么林凡一定会情绪不稳，那么就……
“没有的事，欧阳叔叔，”林凡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我向林氏宣布叶月月是我的未婚妻，只是当初想要稳固我继承人的位置，那时是有老爷子的支持，我以为事情一切都顺利。我和叶月月只是一纸合约书的关系罢了，我帮她救出父亲并且帮他们重新开始，而叶月月帮助我顺利地当上林家家主。而如今，林老爷子走了，这合约书的关系，也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
叶月月站在林凡的身边，感受到他说每一个字的胸腔震动和身体的些微共鸣，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重锤，又像是一把利刃，生生地把叶月月的心脏一下一下凿成了碎片，然后再狠命地一道一道碎成肉屑。她忽然觉得这一瞬间，她的身体里所有的东西都不存在了，都没有了，她好像就这样……一无所有了。
有很多猜测，这个时候却没有办法安慰她哪怕一点，也许这只是林凡的一个说辞，一切都不是真的。但是恍惚中，叶月月又想起了那天在江边林凡温柔而深情的画面，在她的脑海里忽然就碎成了片，再也拼凑不回从前。
事到如今……又有什么是真的呢？
叶月月抬起头，眼里无悲无喜，甚至没有波澜，不明亮，不暗淡，只带着一层浅浅的遗憾，她看着向她看过来的欧阳啸天的眼睛，说：“林老爷子帮我们叶家这么大的忙，他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待我又好，我……很喜欢这位老前辈，至于林凡——”叶月月这么说着，又转过头来去看了一眼林凡，他的侧脸依旧坚毅而锋利，叶月月只笑了一笑，云淡风轻地，“确实如他所说，只是一纸合约的关系。”
可是现在，这即使是一出戏，她也要陪林凡演完才能散场。
她是这折戏的主角，怎么可以早早退场，在后台看着她爱的人悲欢离合。
欧阳啸天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流转而过，不置可否，他身后的欧阳轩倒是眼神露出了些许疑惑，一直看着林凡身边的叶月月，却也是不发一言。欧阳轩知道林凡这一回是真的想要跟这个叶月月在一起的，何为跟欧阳轩总是说起林凡和叶月月，说林凡这回就跟中了毒一样，死盯着这个人不放了。说起来也奇怪，林凡谈过的恋爱不算少，也有那么几段关系持续了近一年，可是从来就没有看到过林凡把她们带到林老爷子面前，也没有在公司里公然宣布那些女孩子未来会成为林家的一份子。因为欧阳轩和何为都了解林凡的，林凡这个人，向来就是说一不二的，只要他认定了的事情，一定就是要做到，一定就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
不过这一回，林凡出奇地反常，就在刚才，欧阳轩还以为林凡会果断地承认自己跟叶月月正在一起，毕竟叶月月是这么多年来林凡唯一认可了的女孩子。
或许是林老爷子的过世给林凡的打击太重了？
这也不对，就看林凡刚才的表现，明明就是清醒得很，也知道欧阳啸天这次来的目的。
难道——
欧阳轩往最不可能的方向去思考，林凡是害怕欧阳啸天或者其他的势力对叶月月有伤害，所以才这么做？如果林凡和叶月月在一起，那么叶月月势必就要成为林凡家族内部的众矢之的，也会成为林凡的一个要害。林凡不可能舍弃林家而去和叶月月在一起，所以只能“弃”车保帅，他的这一招，偏偏是最违背他性格的一招，却也应该是最奏效的一招。
不过欧阳轩既然能想到这些，那么欧阳啸天见过了无数大风大浪的人未免想不到。叶月月的表现也算好，演戏演得一丝不漏。欧阳轩不禁在心底里暗暗佩服起两人的默契来。
果然，欧阳啸天对于林凡的这一套说辞不尽相信，只微微笑道：“原来如此，林凡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昊天本来在世的时候最大的希望就是能看见林家后继有人了，也该把这件事儿给办了吧。”
林凡对于这一番话自然早就找好了一套说辞：“既然欧阳叔叔是老爷子最好的朋友，那么林凡也就不拐弯抹角了。现在老爷子刚走，家里定然会乱一段时间，这些乱子就够林凡忙的了，实在是找不出时间来谈这些****之事。”
欧阳啸天对于这番说辞也是不置可否，但却也找不到破绽，只拍了拍林凡的肩膀，说：“昊天很早就跟我说起你，说是他带的徒弟里最为聪明的一个，如今长大了，这脑子愈发转得灵活了。可千万别辜负了昊天的一番期望啊。”
林凡听罢极为恭敬地躬下了身子，说：“林凡自然会把全部身心放在林家的家业上。”
欧阳啸天又跟林凡寒暄了两句，便离开了。
林凡站在原地看着欧阳啸天离去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身子往后靠在沉重的沉香木门上，似乎已经是筋疲力尽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微微睁开眼朝身旁看去，叶月月还站在原地没有动，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叶月月的背影。
一时间两厢无话，空气寂静得可怕。
何为站在大门口，见欧阳啸天和欧阳轩走出了门，却没有看见林凡和叶月月的影子，觉得有些奇怪，而欧阳啸天的神色也没有变化。
明明今天老头子是来探林凡虚实的，怎么的好像是什么事都没有一样？
再抬头看看走在欧阳啸天身后的欧阳轩，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等到欧阳啸天上了车，何为忍不住走到车边上拦住了欧阳轩，问：“林凡呢？怎么没跟着一起出来？”
欧阳轩闻言回头看了一看，见真的没有林凡的身影，本想跟何为说一说刚才发生的事，却又忌惮欧阳啸天正坐在车里，才说：“不知道，刚才说了一会儿话，也没有注意他。应该还在大堂门口呢，你去看吧。”
何为点了点头，看欧阳轩似乎心里有事，就抬手借着看似一个安慰的拥抱低声对欧阳轩说：“我理解你的心情，林老爷子说过，不要让上一辈的事情影响到我们兄弟几个之间的感情。”
欧阳轩听了，也只点点头，说：“你早点回来。”
何为应下之后，送走了欧阳轩和欧阳啸天，转身便往大堂走去。
何为走到大堂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林凡正准备往外走，何为往前看了一看，见叶月月还站在门口，不由得有些疑惑，拦住了林凡，问：“怎么了？打算丢下你家未婚妻不管了是怎么着？”
林凡看也没看何为，只移开了何为当着他的那只手，道：“我累了，你送叶月月回公寓吧，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这个时候了会有什么事？”何为觉得不对劲，不禁皱着眉问，“还有什么事情会比你面前的人重要？”
林凡终是看了何为一眼，说：“林老爷子的遗愿。”
话说到了这份上，何为听了不禁也是一怔，转头去看林凡，之间林凡眼里泛着冷冷的光，竟让何为生生感到身体发冷，不由得往旁边让开了一步。
林凡没有多说，见何为让开了，也就绕过何为离开了。
何为转身看着林凡离开的背影，依旧挺拔，却多了几分寥落。
想来也是，林凡这一生，大概就是为了林老爷子的期望在奋斗，他也知道林老爷子对于林凡来说多么重要，林老爷子可以说是林凡从小到大，甚至是直到现在，都是林凡唯一的精神支柱。也许林凡还是在怪他，那时候他知道了林老爷子的病情，却为了林老爷子而向林凡隐瞒了林老爷子的心脏病，直到林老爷子突然病发。
现在林老爷子去世了，林凡的世界瞬间就坍塌了，现在谁都救不了林凡，除非他自己站起来。
林老爷子的去世，给林凡太多的冲击和压力，这个时候不选择逃避，已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了，又拿什么来让他重新站起来呢？
何为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转身看向叶月月，走近了几步，说：“叶月月，林凡他……”
“我明白的，”叶月月这么一句话倒是让何为很是惊讶，她抬起头来看着何为轻轻笑了笑，“林老爷子对于林凡来说，大概就是生命的全部了，失去这么一个人的心情……我能理解的，我不怪他。”
“他……”何为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他是不是，向欧阳老爷子否认了你们在一起？”
叶月月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