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刘贺正散漫不羁的饮着酒,目光随意在大殿上乱转,这些人,各各心怀鬼胎,却不知,皇上到底下定决心没有。
目光慢慢的飘向刘弗陵那里,却见他一脸凝重的吩咐着他的近侍太监,似乎有什么令他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这些日子,有阿影在,他极少会出现这样凝重的表情。
难道是阿影?
刘贺眼神微凝,敛去放浪形骸的模样,在大殿上四处找寻起来。
可是,整个大殿都找遍了,却还是没见到那丫头的身影。
就连派去她身边的云儿也不见了踪影。
该死,他竟然不知道她是何时离开的。
心里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刘贺匆匆起身,也不顾大殿上众人投过来的诧异目光,大步朝殿外走去。
“王爷,怎么了?”跟在一旁的碧儿很少见自己的主子会这样,所以她心里疑惑便心直口快的问了出来。
“多嘴。”却没想,刘贺一反往日常态,竟然因此而冷着脸斥责于她。
她只得闭上嘴,委屈的跟在他身后走出殿外。
“碧儿,马上联络云儿。”她们若是隔得远了,向来都用小巧的竹笛互传讯息,此时,刘贺马上便想到了这个方法。
“是……”碧儿也感觉到事态紧急,忙照刘贺的吩咐取出笛子奏出低沉的笛音。
此时,正好碰上回来覆命的太监于安。
“哎呀,不好了,太液池那边有人受伤了,好像,好像是王爷您的婢女云儿姑娘。”于安看到刘贺在殿外,马上便将这件事情告诉于他。
“你说什么?云儿受伤了,那阿影呢?”刘贺心内一凛。
“奴才没见到阿影姑娘……”于安苦着脸,心里也是异常焦急。
这皇上的人失了踪,若是皇上发起怒来,他也讨不了好。
刘贺此时,心都揪了起来。
连云儿都受了伤,那阿影……
想到此,刘贺立即飞一样朝太液池那边跑去。
于安见状,擦了下额头的汗,又立刻马不停蹄的向皇上禀告去了。
此时,刘弗陵自然是知道刘贺为何离席。
他去查看,他自然放一万个心。
可是这心还未曾放到肚子里,于安的消息让他陡然将杯中的酒重重的扣到了桌上。
众大臣不明就里,看向他的目光又是惊慌,又是畏惧。
本来吵吵嚷嚷的大殿此时一下子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一旁的上官凤儿,却是目光奇异的看了看他,不过并没有开口询问,只是仍然安静的坐在那里不言不语。
倒是霍光,似有所觉,四处看了下,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愉巧,外出的霍云与霍禹恰巧在此时进来,引得满殿人全部将目光移了过去。
上官凤儿见此情景,倒是微微扬起嘴角,笑容一闪而逝。
看着祖父的表情,似乎,有好戏看了呢。
“你们去哪里了?”刘弗陵刚准备开口,却半道被霍光给抢了个先。
“叔父,刚才小侄酒喝多了,怕在皇上面前失仪,所以便让大哥陪着出去醒了醒酒。”霍云心思活络的开口解释道。
霍光听得解释,脸上紧绷的神经这才慢慢松弛下来。
看皇上与昌邑王的样子,必定是与那来历不明的女子有关,她出什么事情,霍光倒是一点也不会在乎,只是,若是这事,牵扯到他的儿子与侄子,他便不能坐视不理了。
所以他才在皇上开口审问前,提前发问。
“既然如此,那就继续喝酒。”刘弗陵恢复以往淡淡的表情说道。
此时还不知道刘影的确切情况,所以不好轻举妄动,何况,霍光还在一旁盯得死死的,他不能落人口实。
刘贺速度很快,一小会功夫,便抵达了太液池畔。
见得地上躺着的云儿,刘贺上前,一下子将她扶了起来。
她身上有血,整个人昏迷不醒。
他使劲的拍了拍她的脸,大声喊道:“云儿,云儿你醒醒,阿影呢?阿影哪去了?”
他突然好害怕,害怕阿影如当年一样,从火海消失后,就此人间蒸发,再无任何消息。
云儿依然没醒,而刘贺情绪越来越暴燥。
“阿影,阿影你在吗?阿影你回答我呀!”刘贺大声的喊起来,声音在太液池周围回旋。
可是风寂寂,却没有阿影的任何声音。
“我们,我们在这里……”一声微弱的,瑟瑟发抖的声音响起,刘贺耳间,一下子便听到那声音是从太液池旁边停着的那条小船后发出的。
他没有丝毫犹豫,纵身一跃,便进入到了冰冷的池水中。
三两下便游到了船后面。
印入眼帘的,是昏迷过去的阿影,只是他不知道她现在情况如何。
他伸出手,一下子便将她抱入了怀中。
她身上冰凉,整个人跟冰块似的。
“快救救阿影……”许平君耗尽仅有的力气说完这句话,整个人便陡然失去了知觉。
他亦认出,出声的女人,竟然是刘病已的妻子。
“碧儿,还不下来帮忙。”抱着两个人,实难上岸。
刘贺从不曾像现在这样愤怒过。
碧儿接到命令,一下子便跳下去,从刘贺手中接过许平君,两人一人抱一个,水淋淋的上了岸。
刘贺脚一沾地面,整个人如风火轮一般朝刘影住的屋子里跑去。
而碧儿则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
刚好,正碰上得了刘弗陵命令前来搜寻刘影的人,此时见得此情此景,于安便立即差人去请太医,而他则又转回去向皇上禀告最新进展。
一旁的碧儿则还记挂着昏迷的云儿,便吱声让两个小太监去抬云儿。
其他的太监刚接过碧儿手上的许平君,跟着昌邑王刘贺一同往刘影的住处赶。
而太医院接到命令,众也匆匆备好诊断箱,一行人如被人赶着的鸭子一样挤挤嚷嚷的一同前往。
他的手触及她的背部,自然心有所觉。
手部处,除了湿淋淋外,还有一层黏腻腻的感觉。
放到眼前一看,他眼神瞬时寒凉无比。
她背上,有一条很深的刀伤,而血,便是从伤口里溢出。
一路,他将她抱在怀中,尽量不去碰到她的伤处,而他,也用平生从来没有用过的速度飞快的赶到了刘影住的屋子。
只一会儿功夫,便已经抵达。
“你们,快点多弄点炭火进来。”
“碧儿……碧儿……”该死的,跑哪去了。
而碧儿,此时正让人将许平君安置在了旁边厢房里。
进得门,便听得昌邑王不颇为不善的喊她的名字。
“王爷有何吩咐?”
他命人将床上垫了厚厚的棉被,这才小心翼翼的将她背部朝内,侧着身子放在床上躺好。
那样狰狞的伤口,让他善于隐藏的情绪一下子全部土崩瓦解。
她的脸色,此刻苍白如纸,一向红润润的嘴唇也失去了往昔的血色。
他心头一痛,粗着嗓子冲一旁的太监吼道:“太医来了没有?”
“回王爷,好像快……快到了。”一旁的小太监看昌邑王如此生气,硬着头皮,大着胆子小心的回答。
“什么叫好像快到了?马上派人去催,若是阿影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本王要了你们这群奴才的脑袋。”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平时该有的理智。
“是是是,奴才马上就去。”那奴才颤颤兢兢的回答,出了里间,便一溜的跑出去查看了。
“王爷,太医们到了。”那出去查看的小太监正好与前来的众太医碰上,便马上催着进来了。
碧儿见状,叫过一个太医,去了隔壁厢房替许平君诊治。
“快点,你们快点给她治病。”见得太医进门,刘贺马上迫不及待的吩咐。
现在情况紧急,已经顾不了什么男女之嫌了。
而且,他的阿影也从来不会在乎那些繁文褥节。
众太医进到里间,这才看到床上躺着一个白色苍白的女子,再一看到她背上的刀杀,一个个全煞白了脸。
这么长道伤口,能救得活吗?
太医们心中,个个揣着疑问。
“还不给快点她治……”刘贺此时已经红了双眼。
“是。”一个貌似太医院首领的人站了出来。
他伸出三根手指,搭上刘影的脉门,凝神约两分钟后,终于撤下了手指。
“姑娘失血过多,怕是无力回天。”那首领太医恭着身,颇为遗憾的说。
“你胡说,你没本事治就别在那里信口雌黄。”刘贺陡然拔高声音怒声斥责。
“来人,将这庸医拖出去斩了。”刘贺声音气势非凡,吓得一干太医人人自危,看来,今夜,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昌邑王饶命,昌邑王饶命啊……”首领太医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蛮横不讲理的人,不过,现在就算他把肠子给悔青,刘贺也断断不会给居然敢判刘影死刑的人一个活着的机会的。
旁边一些胆量不济的,见得刘贺如此残忍的手段,吓得直接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若是你们救不活她,你们今晚,全都不用回去了,本王会即刻将你们就地处决,给她赔葬。”刘贺声音冷若九殿阎罗,直吓得一众太医煞白着脸,命都去了半条。
不过,为了小命,他们却不得不搏。
终于,太医里,医术稍好的站出来,替刘影把了下脉,这才颤抖着向刘贺说出自己的意见。
“姑娘失血过多,若是依照寻常的方法,姑娘必是没救,不过医书上曾记载,有一种方法或许可行。”那老太医说完,抚了抚胡须,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毕竟医书记载的,他还从来没有试过。
“那你还不快点动手。”刘贺已经快要急疯了。
看着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若不是还得靠这群庸医来给她治伤,他早就手起刀落,将这群庸医斩于面前,一个不留。
“这便是让姑娘能生饮人血,以此让她体内流失的鲜血得到补充,或许能救姑娘一命,不过这方法行与不行,还从没人试过,老朽也不敢拍胸脯保证。”那老太医只得实事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