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弗陵还在为自己没能够让绿袖见到哥哥而懊恼自责,却不曾想刘贺的马车半道上又折了回来。
“哟,王爷,您怎么又回来了?”小太监满脸的不相信。
“快给爷滚快,不然摘了你的脑袋。”
小太监赶紧命令人让开了路,时林快马扬鞭马车轰隆隆的驶进了行宫之中。
小太监的脚步哪里赶的上马车快,于安确实老远就看到了马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刘弗陵瞪了于安一眼,他这边还为不知该如何哄绿袖开心而苦恼,没想到那边却笑的开心。
“主子,王爷回来了。”于安指着正从马车上跳下来的人道。
绿袖本来还伤心着没能见到哥哥一面,现下看到她那个风流倜傥的哥哥全然不顾往日潇洒的形象往这边飞奔,捂着嘴破涕为笑。
见她笑了,刘弗陵这才松了口气。
昌邑王走到身边,于安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刘贺冷哼一声,“回头再找你这个奴才算账。”
于安自然之道他所指何事,他实在埋怨自己没有早点将事情告诉他,他耷拉着脑袋,主子没让讲,他这个做奴才的能私下行动吗。
他摇摇头,向刘贺的马车旁一行人走去,还得将他们安排好,哎。
绿袖见到哥哥,眼眶又红了,刘贺定定的看着多年未见的妹妹。却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真的是他的妹妹。
他试探的喊着:“阿影?”
绿袖再也抑制不住,扑进他的怀中,哇哇大哭起来。
刘贺知道他必然是妹妹无疑,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
兄妹相遇,必然有很多话要说,刘弗陵早就退了出去,为他们轻轻带上了门。
看着满脸泪痕的妹妹,刘贺猜想这些年她定然是吃了很多苦楚。
“怎么不去找我?”刘贺问。既然妹妹还活着,为什么这么多年却不去找自己呢。他一直以为妹妹在就葬身在那种无情的大火中,如果早知道妹妹还活着,就是天涯海角他也要把妹妹找回来的。
刘影(此后绿袖改回刘影)这才停止抽泣,抬头看着日思夜念的哥哥:“我走不出去,哥哥,我不是不去找你。”
走不出去,刘贺担忧的问:“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影悠悠的将当年的事情娓娓道来。
那日大火,她被王妃反锁在屋子里,她当时也以为自己死定了,后来晕了过去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一辆马车上了,马车行驶的极快,她身子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大部分时间是睡着的。有个比她大很多的女人伺候着她吃喝拉撒,赶车的是个中年汉子,她几乎没见他说上几句话。
这样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日,最终他们到了一处地方就停了下来。对自己来说,那是一个恐怖的地方,高墙四立如同牢房一般,她走到哪里都有两个身形诡异的丫鬟跟着她。她本为自己能够劫后余生而感激,可是现在却不曾想被人从火海中救起却又推入这挣脱不出去的牢笼。究竟是过了多少天,她真的忘了,不是等天黑就是盼天明。一直到那一日。
她一个人待在房间中发呆,外面突然传来声音。
“王爷。”
“人可在里面?”陌生的声音问。
“还在里面。”看守她的丫鬟们回答。
“行了,你们退下吧。”
然后就是脚步声渐渐的走近,她全身都戒备起来,来者到底是何人?
广陵王刘胥推门而入,那个娇小的身影惊恐未定的眼神,充满防备的看着自己。那双眼睛,真的是跟她一模一样呢。
想起这个人,他的心中一种绞痛,如果不是那个女人,哥哥跟自己就不会是这样的下场,不父王待见的孩子,有什么尊严可言。
他一步步的走向刘影,刘影一步步的后退,知道整个身子都贴在墙壁上没有了退路。
“看她多幸福,害了那么多人,自己却还能留着命结婚生子?”他仇恨的目光盯着刘影,那是她的女儿,是她幸福的证明。
“你得为她还债,别人每天活在痛苦中,她凭什么逍遥自在?你要为她还债,还债!”刘胥掐着刘影柔弱的下巴,青筋暴起恶狠狠的道。
除了恐惧还是恐惧,她哪里知道言情这个凶悍的人口中的她是谁?她不过是个孩子?
刘胥想着想着,自嘲自讽的哈哈大笑起来,脚步踉跄,他手扶着边上的桌子,看着那双恐惧的眸子,有另一个人的影子跟眼前的人重叠重叠,然后,忽然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不会生气,只有明媚的笑容爽朗的笑声,她的笑容如阳春三月的日光,温暖而不刺眼。那个时候,他总是偷偷的看她,偷偷的把她放在心中。
原来过了这么多年,就算得知那个女人已经死了的消息,他还是无法释怀无法忘记,她的样子早就刻在自己的心头上了,不是吗。
他逃一样踉跄着跑出去,逃离这个能够让他想起过去看透自己的心的地方。
刘影靠着墙壁慢慢的滑下身子,她的下巴被掐的生疼,她捂着自己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咳嗽,眼角的泪水不断的涌出来。
这件事情过了以后,刘影也过了段安稳的日子,虽然那两个丫鬟从来不打理她,但是,若她要什么东西还是都够满足的。她被囚禁在广陵王府的那段日子里,书籍成了最好的朋友,她在浩瀚的书籍中打发着时间。好景总是不长久,过了一个月以后,那个掐她下巴的男人又来了,而且喝的醉醺醺的,在她的房间里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还喊着一个名字,卫宛,那是母亲的名字。他又哭又笑,房间的里能摔的东西都被摔的粉碎,刘影不懂他在发泄什么。但是,那些事情,一定是属于那段她不知道的关于阿娘的过往。每次气红了眼,他总是掐着她的下巴将她提起来,刘影也不反抗,只拿眼睛恨恨的盯着他,也许这样刺激到了他然后他稍稍的清醒过来。缓缓地放下她,然后莫不沉声的走出去。若不是那一地狼藉还有生疼的下巴,这个跟自己阿爹一样年纪的男人,真的不曾来过。
究竟过了几年,她早就不记得了。那是一场特别大的雪,她的乖乖不听话早就让丫鬟们放松了警惕。她拿出藏在枕下的醉人草,医术典籍中说,醉人草能使人产生眩晕,用量再稍微多一点就能使人昏蹶。她曾经跟石爷爷学过一点医术,用的分量刚刚好。两个也换喝了她出的热茶,不一会儿便昏睡了过去。她扒拉下其中一个丫鬟的衣服,裹上一件斗篷,悄悄的向后门走去。
“谁?”看守后门的侍卫问道。
她假装咳嗽了两声,“还不是姑娘,大学夜的非要找一本什么书?”她找书的事情看守她的人都知道,自然不会怀疑。这么大的风雪夜,量不会有人还让她摘下斗篷看清楚。
“哦,那快去吧。以后不要这么晚出去。”
“谢谢大哥。”刘影低着头快步的走出去。
就这样,一路躲躲藏藏,也曾经进了山圈子迷了路,那些人很快就发现她逃跑了,私下的路口都是询查的人,她用自己的衣服跟乞丐换了一身破破烂烂那的衣服总算逃过了路上的查询。她跌跌撞撞的往前跑,虽然不知道前面到底是什么地方,但是,只要能远离那个牢笼,哪里都是好的。
过去的事情总算是过去了,不早不晚,在他们依然互相怀念依然心中存有爱的时候重逢。
但凡是皇亲国戚,大多都是有人自小教导礼仪的,刘贺也不例外,从小就有人教导他一言一行要符合王爷的身份,面见的皇帝的时候要有臣子的举止,可是眼下,他看着眼前的人,青色长衫温文儒雅的公子,巧笑倩兮面若红霞的女子,明明就是一对璧人。他一个没忍住,咧着嘴笑了起来。
刘影见哥哥正看着自己傻笑,韶华女子多敏感,她的脸上绯红,将手中的茶放到刘贺面前:“先喝茶堵住嘴。”
刘弗陵笑刘贺笑了笑,表示赞同。
刘贺心中讶然,每年来长安觐见,或多或少的宴会上,刘弗陵总是一副淡然的样子,他甚至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到疲倦甚至是厌烦。原来这个手握天下的人,也是会笑的。这是除了昨天夜里刘弗陵与自己对饮之外,他第一次面对面的坐在刘弗陵的对面。
刘影瞟了一眼对坐的两个人,都是默不作声的喝着茶,她便问刘贺:“哥哥,府中一切还好?”
刘贺早就想讲这些事情给刘影听,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现下她主动问,他便不再隐瞒:“府中一切都好,梅苑的梅花都开了几旬,越发的娇艳了。一个丫头拿梅花做了酒,没想到还是不如长安城的梅花就好。”
“可是那日宴会上的梅花酒?”刘弗陵问。
刘影掩面而笑,那是她接着师兄的名义带来的酒,为了博得公主的赏识只能假称是自己所酿。
两个人还在讨论着酒,这边却笑的要趴在桌子上。
刘弗陵将刘影拉起来,替她弹了弹褶皱的衣服,却不曾想被拉起来的人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两个大男人面面相觑,云里雾里的迷茫不已。
“梅花酒可好?”刘影问。
两个俱点头赞同。
“喝了我的酒,要是敢说不好,以后就不给你们喝。”刘影脸不红心不跳的道。
“我说呢,长安城里几时有这么好的东西。”刘贺拍着桌子感慨道。
刘影看着刘弗陵,这长安城可是皇城,是皇帝在的地方,天下的好东西应该都集结在这里。
没想到刘弗陵面色不惊的道:“好的东西大多藏在民间,真正有本事的人是不为功名利禄的。”
刘影一向后知后觉,过了老半天话题都飞转了好几个,她才拍着脑袋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