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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危难之际见真情

毛泽东一生中虽出国的次数不多,且只到过苏联,但他善于广交国外友人。柬埔寨国家元首西哈努克亲王就是他结交的一位老朋友。说到两人的交往,既坦诚、真挚,又颇富有传奇色彩。

在新中国成立之初,当西方国家封锁中国、孤立中国的时候,西哈努克亲王领导下的柬埔寨,鉴于自己的弱小等原因,它在外交上奉行不偏不倚的“中立政策”。在当时,即坚持在对待中华人民共和国和台湾当局、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和南朝鲜、越南民主人民共和国和南越关系上,采取“一律看待”的态度,基于此种态度,柬埔寨未同新中国建立正式的外交关系。而对这样一个采取“中立政策”,未同新中国建交的小国的国家元首——西努哈克亲王,毛泽东采取了宽容、理解的态度,而且,他要善待这位小国的元首,这便有了西哈努克在1956年至1970年先后七次访问中国,而每次访问,几乎都受到毛泽东的接见,每次接见的时间都比较长,这的确给西哈努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1956年,西哈努克在亚非会议上应周恩来之邀而来华访问,这是他第一次访问中国。毛泽东前后几次会见了他,每次谈话从未少过一个小时。初次的见面使西哈努克觉得,在面前的是人类中的一个伟人,慈祥而富表情的面孔闪烁着智慧、沉着和坚毅。毛泽东热情地接待西哈努克,其用意是明确的,即在于他要为人类创造出一种大国与小国、强国与弱国、意识形态不同的国家之间平等相处的典范,以此来影响这个充满着不平等和敌视的世界。

当然,毛泽东与西哈克努的会面,他也关心两国建交的问题。毛泽东也了解到当时建交还有难度。不过,他能理解西哈努克的苦衷:“让我们看,建交好嘛;柬埔寨处境困难,我们可以等待。”

西哈努克对自己受到新中国的超乎异常的热情款待,曾产生过疑问,他后来在回忆中描述过自己当时的心情:“难道所有这一切只是为了给我一个深刻的印象?是为了洗我的脑筋?对这类怀疑我是可以理解的。其实毛主席对我们的问题,我们同邻国的关系、我们对美国在这个地区的意图的估计以及许多其他有共同利益的问题是真正感兴趣的。也许他也很想了解了解我这个人的性格 动机,很可能是,因为我这个爱国的亲王的形象引起了他的兴趣。不过,从我们一开始有交往起他就很认真地对待我。”

这见面会,毛泽东详细地询问了柬埔寨的情况,并向西哈努克阐述了中国的外交政策。西哈努克回忆说,毛泽东“重点讲了真正独立的国家可不要让别的国家所控制的问题。他说,中国赞成国家不分大小一律平等的原则。很小的柬埔寨完全可以同很大的中国在平等的基础上做朋友,并且在互利的基础上发展关系嘛。毛同意柬埔寨采取中立乃是最好的方针。中国会一如既往支持这种方针。”

此次会面,毛泽东坦率、热忱,给西哈努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次来访,毛泽东送给西哈努克的礼物,是中国为柬埔寨援建三座大型工厂。当时,新中国刚建立不久,国力还不强,但在此种情况下来援助柬埔寨,这令西哈努克更加感动不已,也使西哈努克与毛泽东的友情又加深了。

西哈努克严守“中立政策”,但这并未给柬埔寨带来安宁。1957年,南越受美国的支持,加紧侵犯柬埔寨。对南越的侵略行径,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竟不闻不问,反而诬蔑说柬侵略了邻国。现实逼迫年轻的西哈努克亲王不得不反思过去的“中立政策”。他多次公开提出:柬埔寨国小兵少,常受欺侮,为了和平中立需要找盟国。他还向美国驻柬埔寨大使表示,柬埔寨虽然与西方各国友好,但为了自己国家的独立与安宁,有权作主同亚洲国家和中国进一步友好,这是任何国家所不能阻止的。

鉴于当时的形势,中国政府郑重声明,谴责美国、南越侵略柬埔寨,支持柬人民的正义斗争。中国的支持,使西哈努克认识了谁是真正的朋友,他下定决心要同中国建立外交关系。

1958年7月17日,柬埔寨决定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18日,西哈努克致函周恩来,提出两国间建立大使级外交关系的建议。19日,周恩来即复函西哈努克,同意中柬两国建立正式的外交关系,并表示绝不吝啬自己的力量支持柬埔寨维护主权的独立、反对外来侵略的斗争。

此后不到一个月,1958年8月,西哈努克再次访问中国。到京不久,毛泽东就接见了他。西哈努克回忆说:那时北京天气很热,我们第二天就在游泳池旁边搭的一个帐篷下继续我们的谈话。后来又到海滨避暑胜地继续我们的会谈。赫鲁晓夫几个星期之前也访问了北京。毛主席的一个侍从人员对我说,除了赫鲁晓夫以外,我是唯一在一次访问过程中同毛主席见过那么多次面的政治家。周恩来总理亲自陪送我到海滨避暑地。

从此,毛泽东与西哈努克的交往与友谊升华到了一个兄弟般的阶段。1960年,毛泽东决定派周恩来、陈毅出访柬埔寨,时间定在5月。不料在4月上旬,柬埔寨国王诺罗敦·苏拉玛里特陛下病逝,按惯例与习俗,全国要守丧1个月。于是,我国政府外交部询问5月初周、陈出访有无不便,柬方答复,国丧期间,礼节不尽完善,毛泽东考虑到,既然两国已成友邦,更应派人去吊唁、慰问。这样,周恩来、陈毅如期访柬。而西哈努克出于诚意,竟决定中止悼念活动,待贵宾走后再进行,他特意安排了欢迎周、陈的盛大场面。周、陈二人见此情景,不由得为之心动。

在往后的10年中,西哈努克多次访问中国,并与毛泽东握手,但时间却较短暂,而1970年3月他到北京进行的第七次访问,则比以前任何一次时间要长。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次访问竟长达数年。

3月13日,西哈努克在访问法国之后风尘仆仆地到达莫斯科。当西哈努克走出机舱,才发现迎接他的是一位身材颀长、面孔清瘦的老人,他就是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波德戈尔内。虽说苏联方面也为西哈努克的来访举行了欢迎仪式,但场面极为冷清。

正值西哈努克访苏之际,柬埔寨国内的形势在急剧变化,时任柬政府首相的朗诺和副首相施里玛达,在美国的支持下,策划了一系列的反对西哈努克的阴谋。他们动用军队逮捕了亲西哈努克的20多名高级文官和军官,并封锁了金边机场,3月18日,在坦克包围国民议会大厦的情况下,强制议员投票废黜西哈努克。此时克里姆林宫的首脑们对柬国内的严峻形势进行紧急磋商。他们并不想支持西哈努克,但又要做出支持的姿态。波德戈尔内在欢迎仪式上一面称西哈努克是“贵国人民不可缺少的领袖”,我们信任您。一面在仪式后又对他说:“如果您愿意,可以在莫斯科休息一夜,于明天早上飞往金边。”看来,波德戈尔内已下逐客令。西哈努克没吱声,波德戈尔内又强调说:“但重要的是,您得直接飞回柬埔寨去掌管国家事务,不要让它落入朗诺和施里玛达手中。您必须采取措施,不让柬埔寨逐渐陷入被美国人接管的局面……”西哈努克对波德戈尔内的话思虑了许久,最后,他决定按原计划访问中国。

3月18日下午,西哈努克离开莫斯科的身去北京。苏联总理柯西金在去机场的路上对西哈努克说:“你们的国民议会举行了一次剥夺您的权力的表决。这是什么意思?”柯西金明知故问,西哈努克心知肚明,毫不掩饰地说:“这意味着我被废黜了!”柯西金又问:“您打算怎么办?”西哈努克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当然要进行反击。”柯西金接着说:“您可以绝对信任苏联对您的斗争的支持。我们将永远支持您,而且支持到底。您将看到中国人对这采取什么态度。当您在金边掌权时他们是帮您的,但是您现在不再掌权了,您将会看到他们会怎么办?”西哈努克听后仍坚决地说:“我将继续前往北京,取得我的老朋友毛泽东对我的支持。”

19日中午,西哈努克带着极为愁苦的心情飞到了中国,一下机场,他立刻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温暖场景。机场上,欢迎的人群汇成了欢迎的海洋,周恩来总理带着毛泽东的重托健步迎上前去与西哈努克热烈拥抱。老友相逢,使西哈努克很受感动,周恩来以深情坚定的语气告诉西哈努克:“您仍然是国家之首。您是唯一的国家之首,我们决不承认别人。”听到周恩来的这几句话,西哈努克激动得热泪盈眶。在驰去机场的途中,周恩来亲切地对西哈努克说:“昨天我和毛泽东讨论了局势。我只有一个问题:您准备进行战斗吗?”西哈努克坚决地回答说:“我准备进行战斗,而且战斗到底。”周恩来听到这些话,他用坚定的语气说:“那么我们就全力支持您。”而且,他特别提醒西哈努克:“在获得必然的最后胜利之前,这条道路将会是漫长而艰苦的,而且您在途中还会遇到挫折。”西哈努克满怀信心地说:“我知道我的想法也就是所有高棉爱国人士的想法。他们将同我站在一起,并肩作战,反对美帝国主义及其傀儡。”

落难的西哈努克并没有屈服于国内的反政府势力。他在中国与其他友好国家支持下。在北京宣布建立柬埔寨民族统一战线,他亲任阵线主席,积极地稳步地推进着民族解放战斗的事业。中国政府对西哈努克不仅在道义上予以援助与支持,而且,在生活上予以无微不至的关照,把宽敞、优雅、漂亮的前法国驻华大使馆作为西哈努克与随行人员的住宅,中国政府不仅承担了西哈努克及随行的100多名柬埔寨人生活所需的开支,而且承担了他们在世界上开展外交活动所需的费用。

西哈努克曾对记者说:“我早已身无半文了,没有任何自己的东西,既没有汽车,也没有住所,一无所有。要是中国不帮助我,我连身上穿的衣服也没有着落。朗诺——施里玛达集团没收了我的全部财产,地产和个人用品。他们甚至把我的狗和我妻子的首饰也都拍卖了。是中国承担了我们的一切费用。为了避免给人以有损我们尊严的印象,他们把我们当作一个现行政府,同它签订了明确的财政协议。协议规定向我们提供长期的无息贷款,偿还期是柬埔寨取得彻底解放后再过30年。”谈到这里,西哈努克情绪激奋地说:“中国不输出坦克和士兵,而是输出尊严和对别人的尊重。”(刘显堂等:《毛泽东与外国首脑》第312页)

西哈努克到北京后的一个月内,柬埔寨的局势更加恶化,4月30日,美国总统尼克松悍然宣布派遣美国军队和南越军队侵入柬埔寨领土。这种局势令西哈努克更加愤怒与不安。

正在此时,毛泽东邀请西哈努克在“5.1”国际劳动节的晚上,到天安门城楼共度佳节。显然,毛泽东这样做,无非是向全世界表明,中国是坚决支持西哈努克的。

当西哈努克登上天安门城楼时,毛泽东已等候在会见厅。见西哈努克进来,毛泽东立即起身迎接,一双大手紧紧握住了西哈努克的手。两人在交谈中,西哈努克谈到中国在政治、外交、经济、军事等各方面的无私援助,提出偿还中国的援助问题,毛泽东摆摆手说:“我们不是军火商,对于某些方面的帮助,你可以把它叫做贷款,也可以记记账。可是军火除外。”西哈努克怀着感激与不安的心情说:“主席先生,中国自己负担很重,她给了第三世界许多帮助,而我连同我的随行人员、朋友和工作人员现在又成了额外的负担。”毛泽东回答说:“我请求你让我们多负担一点。相信你的人愈多,我就愈高兴。到你身边来的人愈多,我就越喜欢。没有什么了不起嘛!让尽可能多的人来支持你。如果他们不能去战场上打仗,让他们来这里。六百,一千,两千或者更多,中国随时都准备支持他们,给他们提供一切便利。”

谈话中,毛泽东还讲到了西哈努克在金边开了一家赌场而受到朗诺一伙谴责的事。西哈努克肯定地回答说:“是的,主席先生。”毛泽东接着说:“据我看,开个赌场总比接受美国的援助强。我知道你开赌场不是为了你个人发财。你的财政预算有困难,所以你开了一家赌场,用它的利润来增加国家的收入。反正你们国家的人都喜欢赌博。那么难道让它的利润去中饱赌场的私囊却不让国家受益?从你在财政方面遇到暂时困难的时候起,我就看到了你必须在接受美国援助和寻找其它财源二者之间选择一样。”毛泽东停了一会,又说:“他们因为你开了一家赌场为国家筹款而谴责你。看看朗诺从尼克松那里拿到了成亿的美元,他又在那里干些什么!他手里美元可多啦。可是你们国家的人民却真正地受苦。开家赌场说什么也比接受美国援助强。”

这时,有工作人员进来请毛泽东上楼观焰火。毛泽东打断他的话,说:“等一等,我正同西哈努克亲王谈得来劲呢。”后来毛泽东又说道:“西哈努克亲王,我喜欢同你谈话。”“你讲话很坦率,而且敢于把你的想法说出来。你不怕把你所想的都讲出来。”西哈努克笑着点点头,毛泽东又说:“你有资格当共产党。”西哈努克回答说:“主席先生,说真的,我不行。”毛泽东大笑:“你很聪明,你又很用功。你可以开始学习嘛!”

西哈努克说:“我懒得去啃马克思、列宁和其他一些人的著作。”毛泽东告诉西哈努克说:“我们现在有这些著作的简写本,有选集。为了掌握他们的思想实质,你完全用不着把马克思和列宁的全部著作都读完嘛!”西哈努克回答说:“主席先生,我宁愿读毛泽东的著作。”的确,西哈努克说的是心里话,他认为读毛泽东的著作要比马克思或列宁的著作容易懂一些。毛泽东与西哈努克谈兴越浓,直到很晚才登上天安门城楼观看焰火。

1970年5月5日,柬埔寨王国民族团结政府在北京宣告成立,西哈努克任国家之首。王国民族团结政府分为国内和国外两个部分,国外部分的总部设在北京。不到1个月,近20个国家承认了它,但却没有得到苏联政府的承认。

5月20日,毛泽东发表《全世界人民团结起来,打败美国侵略者及其一切走狗!》的声明。5月21日,北京数十万群众在天安门广场举行集会,支持各国人民反对美帝国主义的斗争。

就在同一天,毛泽东正同西哈努克在人民大大会堂进行亲切交谈。毛泽东以深入浅出的语言阐明了革命人民必胜的真理,他根据自己革命的经验与体会,说:“没有蒋介石和日本,中国就不能胜利。”西哈努克理解毛泽东的话,说:“朗诺将推动印支人民走向革命。”西哈努克再次感谢中国的支持,“印度支那三国人民决心战胜美国,我们有中国做我们的可靠后方,一定会战胜。”“没有中国,你们也行。”毛泽东鼓劲说:华盛顿当时反对英国,他只有300万人口,战胜了英国。法国大革命时很困难,整个欧洲国家包围法国。列宁在十月革命时,只有八万党员。现在美国进退两难,退也困难,最好多呆一些时候。

听着毛泽东的富有哲理的话,西哈努克更坚定了胜利的信心。

两人会谈后,毛泽东同西哈努克以及中国其他领导人一起登上天安门城楼。此时,广场上人头攒动,欢呼声,口号声,此起彼伏。会上,宣读了毛泽东的“5.20”声明,毛泽东在声明中指出:“美帝国主义看起来是个庞然大物,其实是纸老虎,正在垂死挣扎”。他强调:“无数事实证明,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弱国能够打败强国,小国能够打败大国。小国人民只要敢于起来斗争,敢于拿起武器。掌握自己国家的命运,就一定能够战胜大国的侵略。这是一条历史的规律。”

西哈努克也在集会上发表了讲话,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说:从1955年到1969年,高棉人民和我自己曾一起努力使我们可爱的祖国柬埔寨成为世界各国人民欣然称之‘烽火连天的印度支那和动荡混乱的东南亚’的一个和平、稳走、独立和进步之岛……但是,对这样的柬埔寨,美帝国主义、新殖民主义总是看了不顺眼……美国人及其雇佣等出动了10多万人反对我国人民。仅仅在几天的战斗里,柬埔寨的很大一部分地区,在侵略者的狂轰滥炸及其大炮等武器的轰击下,变成了一片废墟……柬埔寨人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坚定地屹立着。因为柬埔寨人民已经揭竿而起,决心进行顽强的、毫不退缩的斗争,反对并彻底战胜一切卖国贼、侵略者和殖民主义者,把他们从印度支那的土地上永远清除出去。毛泽东对西哈努克的讲话所表现出来的斗争精神是加以充分肯定的。

10月1日晚,天安门广场华灯明亮,欢庆的人们汇成了沸腾的海洋。在天安门城楼上,毛泽东与西哈努克一面欣赏夜景,一面亲切交谈。毛泽东仔细询问了柬埔寨国内的形势,西哈努克一一作了回答,并告诉毛泽东,现在在国内已经解放了三分之二。毛泽东赞赏柬埔寨人民的英勇斗争精神与取得的胜利。他对西哈努克说,我的了二十多年的仗。也不是从书本上学的,是通过斗争学的。他还幽默地说,当时我没有考虑自己要打仗,是蒋介石要我打的。第一是蒋介石帮忙,第二是日本帮忙。如今是美国帮你们的忙,

从1970年开始,西哈努克长期居住在北京。在华期间,他和毛泽东有过多次的会面与交谈。西哈努克在中国与其他国家的支持下,团结柬埔寨各国爱国力量,经过5年多的艰苦斗争,柬埔寨人民终于在1975年4月17日攻占金边,在4月19日取得了全国的胜利。

毛泽东与西哈努克,一个是大国之领袖,一个是小国之元首,毛泽东并不因国小而忽视、怠慢人家,更不是在人家危难的时候,抛弃人家。相反,平时的交往坦诚、有礼,危难之际则更是伸出援助之手,给人家以关爱与支持。毛泽东,作为大国领袖之风范,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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