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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仁至义尽 以国家、民族利益为重

傅作义是国民党中一位身经百战的高级将领。抗战时期,从1933年长城抗战,到1945年日本投降,他一直战斗在抗日战争的最前线,称得上是一位抗日勇将。然而,在蒋介石发动全面内战后,他却公开通电共产党,指责共产党没有按蒋介石“就地驻防命令”行事,要共产党承担内战责任。接着,他与共产党所领导的军队真枪真刀地干了三年。在这三年里,解放军歼灭其军队无数,但也有许多解放军战士也倒在傅作义的军队的枪口下。从这一点来说,傅作义对人民是有血债的。1949年1月,在内外交困的情况下,傅作义在北平率50余万官兵举行起义,接受共产党的和平改编。对这样一位人生经历复杂多变的国民党的党国要人,特别是他还与共产党的军队交过手,对人民欠下了血债的人,毛泽东如何处置对待呢?

在30年代中期,毛泽东就与傅作义有了交往。其时,傅作义正率部发起绥远抗战。当时任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主席的毛泽东派人给傅作义送去一信,信中说道:“日本帝国主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先生北方领袖,爱国宁肯后人?保卫绥远,保卫西北,保卫华北,先生之责,亦红军及全国人民之责也。今之大计,退则亡,抗则存;自相煎艾则亡,举国奋战则存。弟等频年呼吁,要求全国各界一致联合,共同抗日,组织国防政府、抗日联军。幸人心未死,应者日多,抗日图存,光明渐启。近日红军渐次集中,力量加厚,先生如能毅然抗战,弟等决为后援。亟望互派代表,速定大计,为救亡图存而努力,知先生必有同心也。”可见,毛泽东对傅作义领导的抗战,评价甚高,且给予有力支持,这不能不令傅作义感动不已。1937年初,当毛泽东得悉傅作义部在百灵庙全歼日伪军,收复百灵庙,取得大捷的消息后,当即发去贺电,称赞傅领导的绥远抗战是中国人民抗日的先声,并密派南汉宸前往绥远慰劳,赠送锦旗一面。

为了继续合作,完成抗日大业,1938年10月,毛泽东又密派彭雨峰到绥远同傅作义会谈抗日事宜,信中写道:宜生主席先生勋鉴:

日寇西侵,国难日亟。先生统率师旅捍卫边疆,今夏小试锋芒,已使敌人退避三舍。观乎报载以死继之之言,跃然民族英雄之抱负,四万万人闻之,神为之王,气为之北,诚属可贺可敬。红军远涉万里,急驱而前,所求者救中国,所事者抗日寇。今春渡河东进,原以冀察为目的地,以日寇为正面敌,不幸不见谅于阎蒋两生,是以引军西学,从事各方抗日统一战线之促进。目前情势,日寇侵绥如箭在弦上,华北长江同时告急。但国内统一战线粗有成就,南京当局亦有转向抗日趋势,红军主力之三个方面军已集中于陕甘宁地区,一俟取得各方谅解,划定抗日防线,即行配合友军出动抗战。红军虽志切抗战,但在未得友军谅解,尤其在未得抗战地区之友军及地方行政长官之谅解以前,决不贸然向抗战阵地开进。在已得正式谅解而向抗战阵地开进与实行抗战时,自当以其全力为友军之助,而绝不丝毫妨碍共同抗战之友军及其后方之安全与秩序。兹派彭雨峰同志来绥,与先生接洽一切,乞以先生之意见见教,并希建立直接通讯关系。

……

毛泽东

十月二十五日

显然,毛泽东的来信,对傅作义来说,受到了莫大鼓舞。毛泽东来信前后,傅作义与毛泽东联系密切。傅曾派人去延安晋见长沙等中共中央领导人,请共产党派干部与进步青年来帮助抗日工作。毛泽东也派了干部去傅部,加强双方的交流与合作。由于两人关系融洽,就引起了蒋介石、阎锡山等人的怀疑与不满,阎锡山说:“傅宜生赤化了。”

但就是这位与共产党人联手抗战,甚至说是被“赤化”了的傅作义,在1946年6月蒋介石发动全面内战后,却与人民为敌,倒向蒋介石一边,率部参与反人民的内战。在人民解放军于新保安等地消灭傅作义精锐之师35军后,傅作义情绪一落千丈,认为“我的政治生命完了。”寝食难安,辗转反侧,再三考虑,傅作义决定举行和平起义,接受共产党的改编。

对傅作义之举措,毛泽东认为此事非小可,须周密处置。在公布头等战犯名单时,傅作义的名字也列在其中。毛泽东的用意很清楚,就在于揭露蒋介石的和谈阴谋,也可以防止蒋介石加害傅作义的。当然,像傅作义这样的战犯不惩罚不可能,从轻处置也有可能,其出路就是缴械投降,立功赎罪。后来,毛泽东还发电指示北平地下党:“傅虽列为战犯,但与蒋介石有矛盾,仍要争取。”12月31日,根据毛泽东的决策,中共中央军委发电报指示北平地下党转告傅作义,请他派有地位能负责的代表和张东荪一道出城到平津前线司令部进行谈判。随即又指示林彪认真做傅作义的工作,并派人将中共中央和平解决北平问题的意图当面直接告诉傅作义。

经过种种努力,1929年1月31日,人民解放军进北平接防,正式宣告北平和平解放。北平解放后,议定由傅作义就北平和平解放向全国发出通电。为此事,傅作义想亲自去拜见毛泽东。2月22日,傅作义等人来到西柏坡。在西柏坡招待前,周恩来早早在此迎候。见到周恩来,傅作义语调低沉地道:“作义戎马半生,除抗日战争外,我是罪恶累累,罪该万死。今后我要在共产党的领导之下,立功赎罪,以求得人民宽恕。”

周恩来对傅作义说:“傅先生以人民的利益为重,和平解决了北平问题,避免了一场灾难性的战争。否则,就会给人民带来巨大的损失。”接着,周恩来还表示了欢迎傅作义参加政协会议。并说:“你既是有党派,也是有功将领,参加会议,是有代表性的。”(李豫:《毛泽东与国民党高级将领》,第155页。)

周恩来将会见情况报告了毛泽东。毛泽东听后很高兴,说:“情绪好就好,我们希望的就是他有一个好情绪。不要让他来,而是我去看他。”

次日,毛泽东乘车前往招待所,知道毛泽东要来,傅作义已在门口等候。见到毛泽东,他上前几步,紧紧握住了毛泽东的手。毛泽东也亲切地握着傅作义的手,风趣幽默地说:“过去我们在战场上见面,清清楚楚;今天我们是姑舅亲戚,难舍难分。蒋介石一辈子要码头,最后还是你把他甩掉了。”傅作义深感内疚地说:“毛先生,我是46名战犯之一,我有罪。”毛泽东说:“你有功!我要谢谢你,中国共产党要谢谢你,你做了一件大好事。人民是永远也不会忘掉你的!”

在会客室里,毛泽东接着对傅作义谈道:“傅将军不愧是位军事家。对北平的和平解放当机立断,决心下得很快,没有拖泥带水。傅将军,这次北平和平解放,出手我们预料之外,我们本来打算是想让傅将军在解放军攻城时,能够里应外合,配合解放军攻城就可以了。我原来估计中央军是蒋介石的嫡系部队;而傅将军不属于蒋介石的嫡系,中央军可能闹事,不听傅将军指挥,现在看,北平和平解放的情况,比我们估计的要好得多。”

谈话中,毛泽东一再高度评价了傅作义举行和平起义之壮举,认为他确为人民立了功。而对毛泽东的评价,傅作义颇不安神,他旧话重提:“我从前对毛先生进行过直接的人身侮辱,指名道姓地骂过毛先生,还吹过大话,像我这样一个旧军阀,罪恶严重的人,实难宽恕。”周恩来听到此,爽朗一笑,插话说:“过去两军对峙,互动干戈,那是难免的事;现在已经坐到一起来了,这样就很好嘛。我们的朱总司令和贺龙同志,在旧军队中干过,现在他们都是我们党和军队的高级领导,我们全党全国和全国人民都很尊敬他们嘛。过去的事情,作为一段历史就算过去了。”

毛泽东接过周恩来的话特别强调说:“既往不咎,这也是我们共产党的一贯政策。以前,傅将军的屁股坐在国民党反动派一边,打内战是坏事,这是事实。但是,傅将军你现在的屁股已经坐到中国人民这一边来了,这是好事。我们欢迎你,人民也欢迎你,你就不必多虑了。”说到这里,毛泽东停了一会,又说:“和平解放北平,你带了个好头,立了大功。假如说你过去有过错的话,那么现在功过权衡,还是功大于过,也是有功人员。对你的部下来说也是为他们做了一件大好事。保护了他们的生命财产和家庭团聚。特别是北平,是举世闻名的文化古都,英法联军欺负我们,烧毁了圆明园,破坏了许多名胜古迹。如果我们中国人民自己把紫禁城打毁了,闻名古都都被破坏了,子孙后代会骂我们的。”

这次与毛泽东促膝长谈,对傅作义思想触动极大,他看到了只有共产党人才具有的那种宽广胸怀。1949年3月底,傅作义与邓宝珊将军到毛泽东居住地香山双清别墅,第二次登门拜访毛泽东。在这次谈话中,傅作义特地提到了自己想到绥远省去工作的请求,并说自己想当个省水利局长,好好治理河套地区的水利。邓宝珊也帮他说道:“宜生从小就立志为民众做事,他主政绥远时,在河套地区大兴水利,大办屯垦,老百姓很欢迎。”傅作义接着说:“搞水利可以直接为人民办事。我想去修水利,办农垦。”毛泽东没有答应傅作义的要求,说:“省的水利局长,对于你是太小了,不够你施展才能的。如果傅将军对水利建设工作感兴趣,那就当新中国的水利部长,治理治理全中国的水利。”“再一方面,傅将军也是一个军事家,对军事工作也很有研究,也还要参加新中国中央人民政府国防委员会的工作,共同研究国防方面和军事方面的问题,可以在国防委员会当副主席。”

傅作义将军后半生爱国,热爱社会主义,愿意与共产党同心协力,建设国家,经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委会决定,后来,他当上国家的水利部和水电部部长,并担任了第一、二、三届全国人大代表,国防委员会副主席。

从毛泽东与傅作义的交往中,我们可以看出,毛泽东对这位曾对人民欠下血债的国民党将领,不是一棍子打死,对他的过去加以全盘否定。毛泽东尊重历史,用人所长,宽宏大度,颇能容人,真正体现了共产党人以国家、民族利益为重的宽广胸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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