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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军机处只报喜讯 太上皇难让大权

永保拿下了十几座义军的山寨,烧杀抢掠,所过之处,寸草不留。不到半个月时间,就进至灌脑湾山下,张正漠据险而守,但是清兵人多,而且全用火器,义军有一万多人,可是大多数是老人妇女和孩子,真正能打仗的青壮年不足五千,几次接仗,死伤又有不少,眼看清兵把这些山寨围得水泄不通,却无法可想。

情急之下,张正漠想到了诈降。他一挥手,一个教徒跑过来,张正漠对他耳语了一阵子,教徒点头跑出了大寨……

第二天,永保的大寨门口出现了二百多名狼狈不堪的白莲教教徒,口口声声要见大帅,永保闻报心中诧异,命令手下人前往,仔细察看。不一会儿,回报说有一百五十人整,都是青壮男丁,没有老人妇女,永保心下生疑,对一旁的惠龄说道:

“以前逃出的教匪,都是三五成群,而且携带有老少妇女,这次人数既多,又没有眷属,殊属可疑,莫非其中有诈?”

“大人所言甚是,卑职也这样想,我们来个将计就计,岂不更妙?”惠龄把身子向前凑了凑,附和道。

永保随即命人将为首的白莲教教徒带入,来人一进大寨就跪倒在地,口称是附近山民,被张正漠擒掠上山,早欲逃出,今见布告,抛弃家小率一班弟兄前来自首,愿为官兵效命。永保听他说完,安慰一番,令人带下,随即派了一队清兵,暗地里严加看管。

六月二十四日晚一更刚过,清军大营起火,张正漠见永保中计,率领人马冲下山向清营扑来,刚到半路,就见四面山沟中杀出四支人马,将义军团团围住。顿时火光四起,硝烟迷漫,杀声震天。张正漠冲出重围,狂奔到山上,再一看山下,义军在清兵中四散奔逃,一个个倒在火光之中,嚎叫之声,撕心裂肺一般。张正漠不敢再看,领着逃回来的几个残兵到各寨布置防守去了。

清兵歼灭了下山劫营的二千多义军,随即停手。张正漠如惊弓之鸟,命义军死守不出,自己在大寨中唉声叹气。

“军师,事到如今,也只有向王总教师求救了,我们白莲教都是一家人,她不会见死不救的。”首领中坐在最前边的一个中年汉子站起身来,向张正漠拱手劝道。

“不行,我宁死也不会向她低头!”张正漠一摆手,断然拒绝。

“军师,山下清兵有二、三万人,我们还剩了几千人,粮草弹药都快用光了,这样死了,白白送命不说,死去弟兄们的仇让谁来报呢?军师您就软一次吧,好男不和女斗,用不着拿性命来赌气。”那个首领眼睛已经湿润了,越说越动情,两腿一软,竟跪了下来。其他首领见状,也都俯身跪下,哀求不止。

“好了,你们都起来吧,我同意就是,不管怎么说,人了教就是一家人,我虽然恨王聪儿,她沾她爷们儿的光,又有姚之富做帮手,把襄阳人马全拉到她的旗下,要不然,这些人只能听我的,我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份上,既然如此,谁愿去送信?”他拿眼睛环视众人,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愿先开口。

“我愿意去!”又是最前头的那个汉子。

“好!”张正漠看着他,随手抽出一支令箭,说道:

“快去快回!”

“是!”那个人转身离开大寨。张正漠看着他的背影,松了一口气,他以为王聪儿一定会来,可是他没料到,等来的却是清兵。

三日之后,山下清兵大寨中一阵骚乱,喊声四起。张正漠领人登上寨墙观看,见一彪人马从清军中杀出,白衣白帽,直向山下而来。张正漠大喜,对身旁的首领们说道:

“王聪儿果然派人来救,我等命不该绝!来,咱们下山迎接,把清兵杀一个落花流水!”

众人领命,打开寨门,杀下山来。当要接近那伙白衣人时,却发现情况不对,那些人停在前方,并不前行,张正漠一愣之间,四面山间和山腰都拥出了无数清兵,就连下山的道路,也被清兵切断。他大叫一声“不好!”领人往回冲杀,已经来不及了。清兵枪炮齐鸣,炮弹落在义军人丛中,一片片的义军被射中倒下,张正漠的身上也着了两弹,长剑落地。炮声过后,清兵挥刀舞剑杀过来,张正漠强自支撑,拾起剑拼杀,幸赖身边有人保护,才不致丧命乱刀之下。一个时辰不到,义军死伤殆尽,张正漠以及其他的未死首领,都落入永保手中,直到这个时候,张正漠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那位首领并没有把求救的消息送到双沟寨,刚一下山,他就让清兵拿住了,这才演出上述的一幕。而双沟寨,此时也面临一场类似的灾难。

毕沅与恒瑞诸人领大军进剿双沟寨,声势浩大,王聪儿与姚之富得知讯息之后,为了分散敌人兵力,派樊人杰进攻枣阳县。但是枣阳城池坚固,准备充分,樊人杰把附近乡村都占据了,对县城却无可奈何,只得驻兵城下,等城中粮尽弹绝,再发动攻势。毕沅怕万一有失,受嘉庆和乾隆再次怪罪,令谷庆成与河南巡抚景安领兵增援,冒雨行军,六月初,进至王家冈一带。樊人杰见清兵来势凶猛,不敢以硬碰硬,派少数人拦截断后,领主力渡流通河南下。毕沅乘势追击,义军丢失了河南的大片土地和许多营寨,退回湖北,在双沟寨集结。正在这时,从灌脑湾传来了张正漠被围的消息,王聪儿立即召集众位首领计议。但义军头领内讧,迫使王聪儿挥军北走,到了鄂豫两省交界处养军休整。而毕沅和永保,则以击溃了襄阳义军主力,攻下灌脑湾、双沟寨,大获全胜奏明乾隆。

乾隆得知此讯时,精神为之一振,当即召来军机大臣阿桂。阿桂见太上皇那副得意的样子,不由得心情沉重起来,他知道太上皇越是如此,越是容易被人蒙惑,作为首席军机大臣他的责任没有尽到就已经是严重的失职,他不忍心看到皇上再这样下去,见到胜利的消息就难以自禁。

“阿桂,你是朕‘十全武功’中功劳最高的一个大臣,你可知道,朕的第十一大武功就要告成了吗?”乾隆扬着手中的奏折,满脸笑容地说道。

“奴才愚昧,委实不知。”阿桂低着头回答。

“这怎么可能?”乾隆脸上有些不高兴,“白莲教匪徒在襄阳大部被歼,只有少数人漏网,这你都不知道?”

“奴才不知,奴才只知道四川达州和东乡,在九月十五日和二十三日,又有两股教匪起事,转眼之间,已至万余人。奴才有半句假话,愿引颈就戮。”

“那朕为何不知?”

“奴才不知……想必那份奏折还压在军机处。”阿桂一急,嘴上有些结巴。乾隆“啪”地把那份折子扔到阿桂面前,厉声问道:

“你这个军机大臣怎么当的?这么大的事情,居然让朕蒙在鼓里,你是何居心。以后你要倍加小心,这次看你年迈,不治你罪,下一次,绝对不放过。你赶快出去吧!”

阿桂几次想解释,都插不上嘴,只好含着一肚子冤气退出来。他本来是要解释给太上皇听,和珅压住了许多折子不上报,致使乾隆和嘉庆对许多事情都不了解,而和珅则指使永保、毕沅等人谎报战功,从国库里拿奖赏。户部尚书是福长安,与和珅朋比为奸,拿出的银子,有很大一部分就落入了他们二人的口袋。如果战事立即传来,和珅扣留军饷的事就无从说起,更重要的,他希望天下乱,但又不致于乱到无法收拾的地步,他就可以趁机捞取好处,即使太上皇死了,嘉庆仍然要听他摆布,因为这些督抚,都落入他的指掌之中。阿桂告他不成,自己倒背了黑锅,又气又急,再加上身体虚弱,一病不起。这样,军机处的事全归了和珅掌管,他的胆子越来越大。

王聪儿一支义军在湖北、湖南纵横驰骋,官兵几次围剿,都没有成功,但是威胁要少多了,因为他们人数虽然有所增加,但大多是老弱妇幼,作战不得力,既要逃避清兵锋锐,还要保护义军将士的家眷,因此不免被动,只能躲避清兵,不敢与之硬拼。相对来说,这一段时间还算平静,但是四川却在这个时候燃起了起义烽火。王三槐与徐天德领导的白莲教起义,从达州与东乡蔓延开来。

王三槐原来是东乡的一个巫师,曾经入过白莲教,他见战乱有机可乘,便打着白莲教三阳教教主刘之协的幌子,招兵买马,不到半个月,就已经凑了几千人,其中有好多是湖北义军被赶到四川的残部。陕甘总督闻讯,派人入川追剿。乾隆从阿桂口中得知此事后,又将军机处的折子要来仔细看了一遍,对阿桂更为恼火,如果不是见他生病,一定要进行处罚。他立即谕下,陕甘总督宜绵迅速入川,总统四川军务,剿办教匪。

好在乾隆今日接到了平苗成功的消息,得知消息当天,他就大宴群臣,表示祝贺。高兴之余,他冒着初冬的寒风,移驾圆明园。他觉得自己像是年轻了好多岁,脚步也变得十分稳健,他坚持不坐轿辇,似乎踏着脚下的土地,才显得他与皇天厚土的息息相关。虽然园内百花凋谢,败叶零落,饱含着一种凄凉之情,时而有阵阵冷风迎面而来,乾隆却浑然不觉。一面走,一面与随从的大臣说笑。和珅躬着腰,贴在他身边,几次伸手扶他,乾隆都用手挡开,嘴里嗔道:

“和珅,不要以为朕老了,朕耳不聋,眼不花,走起路来也不逊当年,你还担心什么。”

“万岁爷福贵如天,永远也不会老的,奴才每天烧香许愿,万岁爷长寿不老,乃万民洪福。您看上去不像是八十多岁,倒像是五十多岁。”和珅跟在乾隆身边,笑着附和道。

“你不要取笑朕了,朕多大年纪,自己心里还不清楚?不过,说朕老,现在还有些早,不信,朕就给你们试一试。”他转过身,向和珅说道,“给朕拿弓箭来。”

嘉庆和其他大臣都莫名其妙,心想皇帝在园中能射什么,正狐疑问,和珅已经跑回来,双手捧了一张很小的弓递到乾隆眼前。

“和珅,你欺负朕老了是不是?这张弓分明是小孩子用的嘛!”

“奴才不敢,这张弓非同一般,看起来虽小,却需要很大力气才能拉开,万岁爷天生神力,一定能够拉开。”和珅拿的这张弓的确是初习弓箭的人所用,他深知乾隆年老,大的弓拉不开,在群臣面前拉不开,丢面子,便想了这番话来诓他。乾隆信以为真,接过弓试着拉了一拉,把箭搭在弦上,却不知向哪里射才好。和珅看出乾隆的意思,当即向天空一指,乾隆顺他指的方向望去,什么也没看见,不解地问道:

“和珅,你又在捉弄朕?”

“奴才罪该万死,西北天上,有天狼,万岁爷定能射中。”

乾隆听罢恍然大悟,哈哈大笑,当即将弓拉开,瞄准了西方,口中朗声念道: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话音还没有落下来,箭离弦疾驰而去,消失在远处的天空中。群臣相继跪下,高呼万岁。嘉庆也不得不在人群前头跪倒双膝,他抬头瞧了瞧得意忘形的和珅,一股怒火迎头而上。和珅只顾高兴,嘉庆的神情也就浑然不觉。

首席军机大臣、大学士阿桂的府里,被一种悲哀的气氛笼罩着。阿桂卧在床榻上,身边守候着眼泪汪汪的家人。

“世铭来了没有?”阿桂微微睁开眼睛,用极低的声音问道。

“来了,就来了,老爷。”夫人掩住面孔,泪珠流了下来。

门被打开了,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大人叫你。”一个仆人领着他走到床头,家人们闪在一旁。

“老爷,世铭来了。”老夫人趴在阿桂身边,轻声唤道。

“好……你们先出去一会儿,我和……世铭有话要说。”阿桂吃力地抬起手摆了一摆。夫人领着人默默走出去。

“大人,您有何吩咐,尽管说吧。”管世铭跪在床前,把头俯在阿桂的身边。

“我以为,能活到太上皇驾崩的时候,我有许多话,要对皇上说。二十多年来,我一直忍气吞声,我不敢得罪和珅。和珅恶贯满盈,别人却无可奈何。我已经察觉到,他和许多官员来往密切,我忌他心有二志,太上皇驾崩,他会造反。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见到皇上,把这事告诉他,我就放心了。”

“大人,卑职记下了,就是您不说,我也知道的。现在连皇上都怕和珅三分,他太嚣张了,我会照您说的去做的。”管世铭说着,眼泪已忍不住流了出来。他最忘记不了的,是阿桂几年前救他的那件事,如果不是他,管世铭也许早已遭到和珅的报复,不是人死,就是家破。

“好了,你先走吧。”阿桂又费力地抬手,被管世铭按住。他轻轻站起身,低声说道:

“大人,您保重。”然后离开房间。

第二天,阿桂死了,死的时候,眼睛对着皇宫的方向,微微睁着。乾隆对阿桂的死很是伤心。和珅报告给他这个消息,他黯然伤神,竟不自觉地站起身来。

“这些老臣一个个都先我而去,参加‘十大武功’的功臣,越来越少了。”他踱到窗户跟前,幽幽地感叹道。

“万岁,奴才心里也非常难过,可是您千万要保重身体呀。”和珅说着,假惺惺地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阿桂一死,朕就只能依仗你处理军机处的大事了,朕任你为首席军机大臣,你可要体会朕意,万不能殆误军国大事。”乾隆回过头,对趴在地上的和珅说道。

“奴才谢万岁,万岁,万万岁。奴才肝脑涂地为万岁爷效犬马之劳,如有不尽力之处,情愿被赐死而无怨。”

“朕相信你就是了。”

阿桂一死,和珅成为首席军机大臣。如果说以前和珅匿军情不报时阿桂在当中碍手碍脚,现在他成了首席大臣,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刚上任不久,他就在军机处颁布了一项重要的措施,规定凡是地方巡抚上报的奏折,都由军机章京抄录一份“副封”给他,由他一个人决定报还是不报。以前军机处议事,都是各大臣聚在一起商量处理办法,有时是利用入值之机单独处理,现在和珅把军机处的一切权力都纳入他一个人的掌握之中,嘉庆皇帝心中不愿,但这是太上皇的旨意,他又有什么办法?只好听之任之,而心里,除掉和珅的意志更加坚定。由于和珅在其中做了许多手脚,白莲教的许多消息都没有报到嘉庆和乾隆的耳朵中,对于千里之外的事情,也就更加迷惑。乾隆不放心,几乎每天都召见和珅,问他围剿近况,和珅除了一再说歼敌众多,贼仓皇逃窜之类的话来搪塞一些败绩,就是说白莲教主力已被歼灭。乾隆将信将疑,但是还觉得并非意外,因为他已经调集了十几万人马,拨了二千多万两白银镇压,至少也要有一点成效了。

这个春天,乾隆过得还是十分惬意的,但是襄阳义军会师陕西兴安镇的消息又使他陷入了苦恼的泥潭之中。

当义军入川,大军直逼陕、川都会之时,和珅虽然能压折不报,但是他还不敢一律压住不报,这种重大的事情如果他瞒下来,万一乾隆知道,那他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所以,他只能把一些不大不小的事情压住,这对他最为有利。乾隆十分气愤,他还不糊涂,出了这么大的事,如果没有以前隐瞒的情况,不会突然出现的。他知道,和珅可能有什么事瞒过他了。他指着和珅问道:

“和珅,襄阳教匪是怎么占了汉阳的,你知不知道?”

“启禀万岁,奴才不知。”和珅趴在地上,预感到大祸临头。

“身为军机大臣领班,居然不知,你以何面目见朕?”

“奴才罪该万死,奴才知罪,但奴才确实不知,这恐怕都是各地督抚贪恋功名赏赐,一再虚张,没报实情之故。”

“此话当真?”乾隆向前一倾身子,大声问道。

“奴才若有半句假话,请万岁赐奴才死罪。”和珅边说边以头碰地,“当当”作响。

“那你是否压了一些奏折没有上报?”乾隆继续问道。

“奴才见每日奏折太多,怕万岁爷过于劳累,所以把一些不得要领的折子暂且放下,奴才知道不该,但的确是为了万岁爷呀,如果万岁爷要治裁,就让奴才死在您面前好了。”和珅说着,头碰得更响了。

“和珅,朕明白你的一片衷心,但你这样做,不是为朕好,而是害朕呀。自从阿桂死后,你就成了领班军机大臣,国家的安危,与你息息相关,你如果粗心大意,殆误军机,后患无穷。这一次,肯定是惠龄等人隐瞒军机,朕一定要严加惩罚。和珅,朕并不怪罪你,你忠心可嘉,但是也不能以公废私,记住没有?”

“奴才铭记在心,谢万岁爷不杀之恩。”和珅哭着又在地上叩了几个头。

这一幕,令其他军机大臣胆战心惊,以和珅之宠犹受责备,更何况是他们了,一个个言不敢出,伏地不动。但是和砷却不这样以为,这一次乾隆没有追究,说明对他更为信任,以后,他的手脚就更能放开。

京城的七月,天气炎热非常,街上来来往往的男人裸着上身,摇着芭蕉扇晃来晃去。人流中,一个道士时隐时现。和别的人不同的是,他显得十分慌忙,甚至连擦一擦脸上的汗都顾不上。这是一个小巷子,越往里面,路越暗,不一会儿,他就消失在黑幽幽的拐角处。

在客厅里,吴省兰望着这个道士模样的人,他满心狐疑,欲言又止。道士却浑然不觉,慢慢地品着凉茶,嘴里还道:

“好,好茶。”

吴省兰等得不耐烦,沉脸问道:

“道长有何见教,不妨明说。”

“贫道早就闻听京城吴氏兄弟求贤若渴,礼贤下士,因此自不量力,才不远千里,来此见一见吴大人的尊颜。”道长放下茶杯,拉长声音说道。

“道长如此抬举,本人不胜感激。请问道长可有事见教?”

“和相爷为太上皇最宠信的人,是人都怕他,贫道此来,正是有要事与和相爷商量,不知吴大人可否静忙?”道人说着,把身子向前伸了一伸。

“这个……和相身为国家重臣,日理万机,见一面恐怕不易。”

道士干笑了两声,反问道:

“和相爷是关心国家大事,还是关心自己的身家性命?”

吴省兰听罢,不由得脸色大变,一拍案子站了起来,喝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来此胡言乱语?”

“吴大人不要着急,听贫道慢慢讲来。”道士又端起茶,呷了一口,接着说,“和相爷权倾朝野,人人畏惧,太上皇还在,上至嘉庆皇上,下至官员,都只能奉迎,不敢说一个‘不’字,但是太上皇万一万年呢,和相爷还会如日中天、长盛不衰吗?本朝有康熙皇帝对鳌拜,雍正皇帝对年羹尧,前车之鉴,不可不防呀。”

吴省兰听得惊住了,但他还是争辩道:

“鳌拜欺君,年羹尧犯上,死有余辜,和相爷岂能与他们相提并论?”

道士没有在意,旁若无人地接着说道:

“鳌拜权势之大不下于和相,但最后还是被康熙爷杀了,和相爷劳苦功高,功高而震主,这就是致祸之根源。”

“你到底要说什么?”

“有些话,贫道要见了和相爷才能说。”道士摇着拂尘,一脸得意之色。

“这恐怕要让在下为难。”

“吴大人身为和相爷的老师,这件事不难做到吧?再说,和相爷的荣辱成败与大人息息相关,一荣俱荣,一辱俱辱,这个道理,吴大人不会不明白的。”

吴省兰脸色“唰”地变白,十分尴尬,只得结结巴巴地争辩道:

“道长把和相与在下看成什么人,和相为国为民,操劳不已,难道最后还会引来祸患不成?”

道人冷笑了两声,说道:

“果真如此?依贫道看绝不尽然,和相爷之为人,天下皆知,贪赃聚敛,收取贿赂,结党营私,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只有当今太上皇,半耳、半眼之人,才佯做不知……”

“住口,你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只这一条,足以定你死罪!”吴省兰腾地站起身来,厉声喝道。

“贫道一死不足惜,如今天下大乱,每天都不知要死多少人,贫道纵被凌迟处死,也不过一条蚁命而已,只是和相爷恐怕也不会再撑太久,可惜,可惜。”道士对吴省兰发怒无动于衷,摇头叹息道,“其实吴大人又何必如此大动肝火,如果喝令一声,让人把贫道捉起来,送官领赏,岂不简单,不过,如果官府问起我是在什么地方捉到的,可就不好回答了。”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吴大人,打开窗子说亮话,和相爷的处境,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他做了什么事,他也一清二楚,做这些会惹来的大麻烦,他更容易想到,难道吴大人连这一点还不懂?吴大人是不信任贫道,但这并没有关系,贫道只求能见和相爷一面,有要事与他商议。”

“这个不妥,道长知道,现在耳目众多,嘉庆皇上也不是好惹的,道长见和相爷不要紧,但如果让人知道,岂不连累了他?相爷门前,车水马龙,什么人都有,在下带你出入,只怕瞒不过众人。”吴省兰的口气软了下来。

“如果万一不成,可以代贫道向和相爷问一个好,贫道有一封密信交给相爷,他读后自然知道是什么事情。”道士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双手递给吴省兰。吴省兰小心翼翼地接下来,放在茶几上。

“贫道这就告辞了。”道士说完,站起身来,向吴省兰一鞠躬,转身就走。

“道长请留步。”吴省兰急急拦住他。

“吴大人有何指教?”

“请问道长高姓大名?”

“贫道乃一无名之辈,名与不名早已置于身外,和相爷看过信定然知晓。”道士一甩拂尘,出门而去。吴省兰送至门口,看着他被巷子中的人流淹没。

几日后,和珅府里的密室之内,吴省兰把那个油布包打开,从里面翻出一封粘着油污的信件,递给和珅。和珅展开信纸,看了起来。吴省兰看到,和珅的汗水顺着圆溜溜的脑袋直往下淌,不禁暗地里捏了一把汗,见和珅读完,才问道:

“相爷,信上说的是什么?”

“这伙该死的白莲教,居然打起了老夫的主意,他们以为老夫就这么容易上当?”和珅说着,把信揉成一团,扔在吴省兰面前,命令道:

“把它烧掉,以免留下后患!”

吴省兰莫名其妙,只好打开火折子,把信纸和油布点着。屋子里顿时迷漫起了一股刺鼻的浓烟。和砷捂着鼻子,把门打开了一条缝,让烟雾从屋里跑出来。然后又关紧了门。

“和相,到底是什么事?”吴省兰凑到和珅耳边,低声问道。

“你所见的那个道人是四川白莲教匪首恶王三槐的军师,王三槐想借老夫的权势壮大他自己,他口口声声说与老夫合作,听老夫驱使,可是他不过是想利用老夫而已,老夫还没有那么傻,甘入他的掌握之中。原来,我只以为白莲教能够搅乱天下,让嘉庆手忙脚乱,分散精力,我既可以操纵朝事,还能利用首席军机大臣之便,与督抚大员搞好关系,使他们能为我所用,同时还能从军饷之中得到大量好处。现在看来,如果利用白莲教,他们人多势众,遍布全国,连京城里都有,不愁不能把嘉庆治得服服帖帖。王三槐想拉我上钩,我就将计就计,明里不答应,暗里却可以支持他们,使他们不会马上被官兵剿尽,但又不能让他们过于强大。这样,有朝一日他们自然能归我使唤。”和珅说着,得意地点起头来。吴省兰这才知道,那个道士原来是白莲教的头目,心里不禁暗暗吸了一口冷气,但听和珅这一席话,心又踏实下来。

“相爷高明,小人从心里佩服。不过,那道士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正因为他说的有道理,老夫才会这样做。事到如今,要么鱼死,要么网破,嘉庆虽然看起来还算老实,但是谁知他掌权之后会变成什么样,更何况老夫本来就是他的眼中钉,已经由不得我们再细想了。原来,老夫还只想保住现在的权势,现在看来,倒不必这么慷慨了。”和珅目露凶光,吴省兰吓了一跳,连忙向后退了退身子。

“从今以后,你对嘉庆的一举一动都要严加监视,万一有什么不平常的举动,随时告诉老夫!”

“相爷放心,小人一定照您的话去做。小人的身家性命都托给您了,就是死也绝不在乎。”

“好,事成之后,你的功劳最大,老夫绝不会亏待你,你先回去吧。”

“谢相爷。”吴省兰一躬身,退出了房间,把门轻轻掩上。

和珅见吴省兰退出,在墙上一按,只见好端端的墙上竟开了一个门,里面黑乎乎的,和珅点着一支蜡,走了进去,门自动关好,墙上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

和珅端着蜡,走过黑乎乎的暗道,进了一间暗室。房间里陈设豪华,无不是镶龙绣凤的御用之物。他从一个黑色的箱子中拿出了一套衣服,穿在身上,走到墙上悬挂着的一面大镜子跟前。镜子里,在黑暗的背景下,出现了他模糊的形象。他贴近镜面,仔细地看了又看,系好扣子和衣带。这是一套皇上用的衣帽,和珅穿在了自己身上,因为他觉得自己离这一天也不会太远。以前,他只是怀着好奇的心情穿一穿,他羡慕乾隆皇帝的那种风度,那种盛气凌人的气概,他想有一天自己也能像乾隆一样。但是,他左看右看,总感觉到没有乾隆皇帝那么顺眼。油光光的圆脑袋扣上这顶大帽子,沉甸甸地压得头疼,额头被遮住,那双贼溜溜的眼睛在灰色的背景下如暗夜中猫头鹰一般,那一抹小胡子微微上翘,活活是一个小市棍的模样。他越端详越生气,最后一把扯下帽子,扔到地上,帽上的珠子砸着地板,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就不信,我当不成皇帝!”他一边脱衣服,一边愤愤地说。

烛光在黑暗的廊道中慢慢移动,最后又来到密室的墙边,墙开了,又合上,如此反复,可看起来,一切都像原来一样,什么也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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