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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新仇旧怨

1

庄严肃穆的赵氏宗祠,终于迎来了赵氏家族第一次大规模的祭祖活动。从赵匡胤开始,宋王朝十八个帝王的牌位放置在最高位置,之后以赵德芳为主,依次排列着赵岱聪这一脉的历代先人,加上每位先人的原配夫人等,上百块牌位有序排开。这场景,自然而然令人望而生畏。

祭祖活动先由赵辅承主持。

三牲祭品都点着红点,代表着喜庆,赵辅承宣读描写赵家入川四十多年发展史的祭文,感谢历代祖先庇佑。然后,赵岱聪带领大家给祖先鞠躬磕头。

接着,由赵岱聪宣读赵氏子孙对先祖的敬畏之词,赵辅承率领兄弟们捧着族谱,恭敬地放置在牌位前的案桌上。

跟着,赵岱聪宣读赵氏家规。展开这份记录家规的簿册,却是长长的一卷,家规多达一百八十条。其中最主要的家规之一,是赵氏子孙五岁起必须启蒙读书,以后,赵氏宗祠就是赵家子孙启蒙读书的地方,用于开销的钱粮必须由赵家各房像缴纳公粮一样供应。同时,赵氏宗祠容纳部分外姓幼童启蒙读书,并享受赵氏子孙的待遇,即全部免费。进入赵氏宗祠读书的幼童父母,需具有睦邻、行善、崇文等德行,对孩子有良好的家庭教育环境,又确实家境贫寒。

赵家第四代即赵贵源、赵贵翔这一代,五岁以上的孩子已有六个,每个孩子都背诵了一篇文章或一首诗,且都要表决心。这决心的表达方式是,赵岱聪问:“是否记得赵家祖训?”

孩子们则用奶声奶气的语调严肃地回答:“忠孝节义,诗书传家,读书成才,德才兼备,睦邻行善,兄友弟恭。”

孩子们表决心后,便是赵家嫁出去的女儿们率领子孙祭拜先人。几十人鱼贯而入,一家一家按顺序祭拜,规规矩矩。

最后鞭炮齐鸣,赵家下人捧着托盘或提篮,向百姓们散发糖果、糕点等食品。之后,所有人回到赵家大院吃席。

赵氏宗祠建成后,人们打从宗祠外经过,都会情不自禁地停留一会儿,听听幼童的朗朗读书声,望望宗祠的雄伟建筑,有识字的,会读一读大门上的楹联。

宗祠里面有读书声,附近的小贩便自然而然不再吆喝,生怕会干扰里面读书的孩子们,但他们的生意比原先好。当孩子们下学的时候,小贩们才会大声吆喝,不管买不买他们的小吃,孩子们都非常有礼貌,见了老人搀一把,遇到摔倒的更小的孩子也会扶一把,他们脆生生地跟认识不认识的人打招呼,然后蹦蹦跳跳的走出大荣寨。

大荣寨下街,赵氏宗祠里的幼童们像灿烂的花朵,他们上学下学的时候,许多人会背《三字经》、《弟子规》等,一人背,多人和,稚嫩的童声汇集在濑溪河,在大荣桥上穿行,又在万灵场散开,连空气中都飘散着孩子们花朵般的诵读声、笑声。

大荣寨上街,尔雅书院的学子们像初生的朝阳,他们充满朝气,充满旭日的美,三五成群在一起谈论的,不是诸子百家、经史典籍,就是诗词歌赋,曲剧书画,或者谈论时政,辩论移民入川百年后的发展,抨击一些不入主流的现象。有时因意见相左而争辩得面红耳赤,场面激烈令路人不能不注目停留,也让普通百姓大开眼界。他们身着长衫,穿着朴素整洁,富家子弟与贫家子弟和睦相处,走出来讲究风度仪表,跟普通百姓说话有礼有节,显示着读书人的良好形象。

一边是十岁以下的幼童,一边是十八岁以下的少年,大荣寨内的百姓以及到大荣寨赶集的万灵场百姓,对这两个地方都充满敬畏之心。看到幼童,能想象他们长大后的样子;看到少年学子,也能想象他们幼年时模样,这成为大荣寨一道流动的风景。

赵氏宗祠的蒙馆收容的外姓人家的孩子越来越多,但赵岱聪心里总是记挂着河包场洋教免费学校里的孩子们,因此,他在祭祖一个多月后,特意安排出时间到河包场,直接跟薛教士协商由他给孩子们上一堂中国文化的启蒙课。

免费学校开办十余年了,当初是三个班,现在还是三个班,每个班三十多人。三个班以三个年龄段来划分,修女操着英语,夹着半生不熟的四川方言给孩子们上课,上得极其困难。

赵岱聪决意来给免费学校的孩子上课,这一步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薛教士也不能不同意。从教会学校肄业的学生,读到十七八岁后,除了进入成都、保宁、重庆的洋教教堂经学班学习,几乎没什么出路。从经学班出来的学生会成为传教士,又到其他地方传教。大部分学生,无法在书院里继续读书,最主要的原因,是所学的知识完全不一样,他们不能参加科举考试。可是在许多洋教教民心里,还是有读书入仕的观念和愿望,当他们的孩子不能成为秀才进而考中举人时,对洋教倡导的读书,就不是那么热衷了。

这是洋教在整个四川传教面临的普遍问题,数十年的传教经验积累起来,从经学班读书出来后有出息的人毕竟是很少的一部分,在大城市,情况会好一些,特别优秀的学生会送到法国学习。

大部分学生都要面临成家立业的现实问题,而他们的谋生问题,也从多年前的个人小问题发展成洋教的大问题。这一时期,洋教在四川的各大主教已经就此召开了多次会议,总是没有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解决这个尖锐问题。

在这种背景下,薛教士就再也不能阻挡赵岱聪到免费学校给孩子们上课了。

薛教士将赵岱聪安排到最小的班里,房间里的布置倒也颇有传授知识的样子。孩子们的课桌椅是长条桌和长凳子,每个孩子单独坐一张桌子。后面墙上有一块黑板,上面画着画,写着一些语句,都是英文,赵岱聪看不懂。

孩子们面前的墙上也有一块黑板,写着几个英文单词。修女老师拿着教鞭,费力地一会儿用英文教孩子们读,一会儿又用僵硬的方言解释,孩子们多数不那么专心。

孩子们睁着好奇的眼睛望着赵岱聪,有的忍不住窃窃私语。赵岱聪教读启蒙诗,孩子们喜悦地跟着朗诵:“一去二三里,山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赵岱聪将这首诗写在黑板上,一个字一个字地指着教,孩子们读得异常专心、整齐。在窗外观摩的薛教士瞪大了眼珠子,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这些孩子跟修女老师读英语单词费力极了,大部分孩子学一个单词要好几天,读古诗竟这般流畅。他不知道这首诗是中国孩子启蒙的必读诗,也没有想过孩子们生活的环境说的都是方言,硬要卷起舌头去读ABCD,自然困难重重。何况,修女老师用方言解释起来又不清不楚的,孩子们也就学得马马虎虎。

2

赵岱聪这一堂启蒙课极为成功,孩子们声音响亮,比任何时候都有兴趣。到他临走时,孩子们围着他,纷纷询问他什么时候再来。

薛教士送赵岱聪离开时,提出要去棠香书院讲授一次西方哲学,赵岱聪断然拒绝。薛教士气得跺脚,目送赵岱聪离去的背影,心头极不是滋味。赵岱聪强要在免费学校上课,教会必须同意。但洋教不能去任何书院、私塾、族塾、村塾上课,否则视为犯罪,这是县令刘思成下的死命令。反之,官府必定遵循王法缉拿。

这是赵岱聪和刘思成商量后制定的“铁腕政策”。当前,四川洋教所面临的问题,已经成为洋教与各地书院等教育机构发生冲突的大问题,东西方教育思想的碰撞、文化的碰撞、现实的碰撞,为争夺生源,导致大小摩擦不断。

许多从教会学校出来的年轻人在谋生时受歧视,他们怨怪父母不该让他们加入洋教,又引发许多家庭矛盾。洋教规定青年男女结婚时,双方必须都是教民,而实际情况是女孩子入教的相对较少,男女比例失调,这又导致婚姻及家族矛盾……

诸多社会矛盾都比较尖锐,却总是没有一个解决的办法。赵岱聪再三考虑,决定做第一个走进教会学校授课的人,若成功化解这一系列矛盾,自然是移民后代之福。否则,他愿意承担这吃螃蟹却被螃蟹所吃的后果。

从河包场回到县城,赵岱聪和赵四发听说程云朝正逼着武馆里的程家弟子对着稻草人练功,那稻草人就是赵家祖上十八帝王。他大惊失色,急忙赶到程家武馆。

程家武馆的练武场占地较大,平日练功的弟子有近两百人,每天分两批练功。此时,近百程家弟子在夕阳里对着稻草人挥着拳脚。果然,赵岱聪家里的一个小伙计爬到围墙上望进去,只见那些稻草人身上贴着赵家祖上十八帝王的名字。程云朝坐在他平时教功夫的地方,手上握着一条长长的鞭子,椅子边放着拐杖,虎着脸扫视着。

弟子们一边挥动拳脚,一边喊口号:

赵家赵家太欺人,

十八帝王不得行,

一拳一脚踢死你,

叫你灵魂不安宁。

赵家赵家龟孙子,

阴谋诡计害自己,

十八帝王来保佑,

赵家不死也剥皮。

赵家赵家莫猖狂,

老子赶你出万灵,

踏平你那赵家祠,

你死我活斗一场。

近百个人有节奏的喊声震天响,伴随着拳脚声确也惊人。小伙计趴在墙头上听得真切,一句一句学给赵岱聪听。

忽听里面一声鞭响,小伙计连忙说程家弟子都停了下来,程云朝命令一个弟子走到他面前,挥起鞭子抽在那弟子身上,骂道:“你练功不用心,动作慢,光动嘴巴不出声,你找死呀!”啪啪啪!几鞭子抽得那弟子不敢言语。

外面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大多数人都说是程家的人太过分了。

赵岱聪刚要离开,只见程云辉骑马飞奔而来,他刚想要招呼,程云辉却没看到他,径直冲向大门。因为速度快,看热闹的百姓闪避不及,眼看着就要被马撞到了,程云辉拼命勒紧缰绳,死命拉着马才没冲上去。那马原地打转嘶叫着,百姓们迅速分出一条路。

程云辉朝百姓们拱拱手,说了声多谢,催马去了大门。

程云辉是去阻止程云朝的。程云朝哪里肯听他的,非但如此,还耍起大哥的权威,逼着程云辉跟弟子们一起喊他编的口号。程云辉不听他的,也不许弟子们再喊那莫名其妙的口号,并命令他们将稻草人统统拆了。弟子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该听谁的。

程云朝见状怒道:“怎么,连我的话也不听了?”接着他一鞭子抽在程云辉身上,自己也摔倒了。他怒吼着身边的几个弟子将他扶起来,然后一鞭接一鞭抽打程云辉,一边打一边骂:“我才是程家未来的掌门人,我才是!”

程云朝被送回缠拳庄后,程时庆又气又恨,又悲又痛。

程云朝是疯了,他这一残,从此与程家掌门人的位置无缘,程云辉处处风光,如此受父亲看重,他那心里如何能平复。近日,程时庆眼见他脾气越来越暴戾,对弟子们来说也不是好事,于是想带他到峨眉山去静养,那就必定要有新的掌门人来统领程家弟子。

程云辉一方面不愿意伤害程云朝,一方面又想程家在自己手里能有些改变。他矛盾极了,彷徨极了。父子俩商量这件事时,被程云朝听见,他没有当场发脾气,而是趁程云辉不在荣昌的时候,让几个弟子将他抬到武馆,于是有了拳打稻草人的事。

赵岱聪刚踏进大夫第时,身子一软,直往地上跌去。赵四发及时托住他,连声叫“快来人”。宁芝寒、喻晓钰以及几个儿子慌忙跑来,手忙脚乱地将赵岱聪扶进卧室里。

赵辅裕兄弟询问赵四发,得知父亲是因程云朝“拳打稻草人”而受了刺激,个个暴跳起来,返身就往外冲。

赵岱聪激灵一下,赶紧让宁芝寒将几个儿子叫回来。几兄弟站在床前,赵辅裕没说话,赵辅臻不知道该说什么,赵辅玟急了:“爹,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们太恶毒啦!”

“统统给老子待在家里,谁也不许去程家!”赵岱聪下了死命令,几个儿子纵然愤愤不平,也不能违抗。等他们走后,赵岱聪的神色瞬间悲愤起来,他抓着宁芝寒的手,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眼睛里聚起浓烈的悲哀。

宁芝寒感觉到赵岱聪的手发抖,嘴唇哆嗦,脸色也惨白着,知道他心里正经受一种前所未有的煎熬。赵岱聪要去给洋教学校的孩子上课,她明白他的苦心,虽然担心他会“惹祸上身”,但还是支持他的行动。不管她父亲如何反对如何教训,她都坚决地站在丈夫一边。因为她也看得明白眼前的形势,虽然洋教的各种问题对赵岱聪的移民教育思想有利无害,同时也让四川各地传统教育机构更加深入人心,但从洋教学校出来那些人面临的现实问题让他揪心,他们的未来更让他忧虑,他要找寻一种解决的办法,他不去冒险,谁去冒险?

没想到,程云朝又给他心头插上了一把锋利的刀子,这种让整个家族蒙羞的做法,真比要了他的命还残忍。

她轻轻抱着他,柔声道:“一切都会过去的,想开点。”

“夫人,赵、程两家真有深仇大恨吗?没有哇!程云朝……程云朝疯了,他那样凌辱赵家先人,我……我有罪呀!我对不起列祖列宗,对不起父母在天之灵……可是,我不能跟他一般见识,不能……”

赵岱聪难受得说不下去了,此刻,整个家族遭受的凌辱包裹着他,谁解他心中所痛、所苦?宁芝寒完全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他几十年如一日为化解两个家族的宿怨而努力,这怨反而越来越深。她能说什么,只能给以无声安慰。

3

深夜,缠拳庄笼罩着一层悲哀之气。程云朝打翻了药碗,又将一个弟子打得吐血。程时蕴本来带着冲天怒气进来,手上握着鞭子,在听说他鞭打稻草人时就发狠地想抽打他,哪怕打得他遍体鳞伤,也要彻底打醒这个冥顽不灵的侄子。她完全能想象赵岱聪心里该有多痛、多苦、多恨,也知道他有多无奈。

然而,看到程云朝那破罐子破摔的模样,以及他永远残废的腿,她手上的鞭子掉在地上。

此时,程云辉跪在程时庆面前,请求父亲不要让他接替掌门之位。

程时庆老泪纵横,凄然道:“儿啊,你大哥有今日之不幸,全是为父的过错,当日一掌将他打死了,也不至于让他如此痛苦。牺牲他一个换得程家平安,对他来说是罪有应得,可对为父而言……”他哭出声来。

程云辉跪行过去抱着父亲,哽咽道:“孩儿明白,孩儿……”

“事已至此,你若真不当这个掌门人,只有让你姑姑来挑程家重担。我必须将你大哥带去峨眉山,看同门中是否有人能治好他的腿。为父后半生,只想设法让他接受现实,重新做人。辉儿,你大哥那几个孩子还要你好好教导。”

“爹!”程云辉匍匐在地,失声痛哭起来。

程云辉从父亲房里出来后,径直来到程时蕴房间。她不在,他想了想,连忙离开家往大夫第走去。果然,程时蕴站在大夫第外面一个暗影里,清冷地望着那座气派而又特具社会地位的房子。她没有进去,就那样站了很久。

程云辉听到她细微的啜泣声,从背后轻轻搂住她,低唤:“姑姑!”

一串滚烫的泪水滑落在程云辉手上,他知道姑姑此刻沉痛的心情,也知道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的,因此给以这样的拥抱,以此表示对她的理解和痛惜。

赵辅承心里更如吃了只苍蝇般难受,林娇受辱的往事涌上心头,对程云朝的恨如何能消除?赵家在荣昌县的声望和地位,被人如此欺凌而不还击的话,以后还怎么立足?天还没亮,除了赵辅裕四兄弟,其他堂兄弟都来了,个个激愤地要他一起去声讨程家。

当赵家“辅字辈”涌到大夫第找赵岱聪的时候,就连“贵字辈”的孩子也不落后,赵辅承的儿子赵贵源领着十来个五岁以上弟弟来了。

赵岱聪和宁芝寒正在厅里商量怎么跟程时庆谈这个事,赵辅承等人扑进来喊:“七叔,我们不能忍了!”

“七叔公,我们也不能忍了!”赵贵源率先喊了一声,其他孩子也跟着奶声奶气地喊。

一瞬间,赵岱聪觉得天色黯淡了下来,心头蒙上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影,他将目光投向赵辅裕。赵辅裕回来尽孝,抱着必定事事服从父亲的愿望,他想弥补自己因叛逆带给父亲的伤害。此刻,他内心经受着巨大煎熬。

赵岱聪望着孩子们,咬牙切齿地道:“我说的,一个字:忍!两个字:退让!三个字:不计较!”

宁芝寒似乎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不停地扫视着。

赵辅裕“扑通”一声跪下去,喊出一声“爹”,心头异常酸楚,禁不住眼睛湿润。赵岱聪决定“忍让”,作为儿子,他何尝看不到父亲心头那巨大的悲愤与哀痛。他一直以恢复祖先尊荣激励后代,在他心里,祖先尊荣、赵家名望何等重要。先人被人如此凌辱,却又必须忍让,那是多大的痛苦啊!

他霍地站起来,一拐一拐地冲出家门,谁也没有拉他。大门外,他赫然看到薛代思,一瞬间愣住了,刚才的狂暴被薛代思的出现冲击得干干净净。看到她那身黑色修女袍,以及她单薄的身子立在夕阳余晖下的沧桑模样,他刚强的心又一次疼痛起来。

薛代思是被薛教士逼着来的,也是想利用她和赵辅裕过去的关系,希望她能打动赵辅裕,由他说服赵岱聪。薛教士毫不隐瞒他这个打算,让薛代思心里更苦涩。

赵辅裕眼前闪过少女时代的薛代思,那活泼聪明劲儿,那笑容灿烂样儿,那飞扬的大卷发,那迷人的小酒窝,似乎都离她远去了,此时这个修女,一身岁月沧桑和凄凉,一身成熟与落寞,她像活在教堂壁画上圣经故事里那样给人以不食人间烟火之感,却又在传教的巨大漩涡里沉浮不定。

宁芝寒追出来,看到这两个人儿,心头涌起一丝酸楚。喻晓钰听说赵辅裕要去找程家了结恩怨,着急地追出来,在大门口看到薛代思,不由停了下来。见宁芝寒邀请薛代思进府,她便上前搀扶宁芝寒,冲薛代思友好地笑笑,说:“请进。”

众兄弟跟着出来,乍然看到薛代思,再看看赵辅裕,大家都懵了。

赵辅裕目不转睛地盯着薛代思,喻晓钰觉得心里发酸,面上却保持着女主人大度的笑容。薛代思道:“赵夫人,我不进去了,我来过,对我父亲也有交代了。”说完,她淡淡一笑,没再看赵辅裕,转身快步走了。

宁芝寒见赵辅裕想去追又顾及喻晓钰的为难模样,目光扫视到赵辅承等侄子以及另三个儿子,便说:“裕儿,你外公叫你去呢,回来时,把妹妹带回来。”

赵辅裕瞟了喻晓钰一眼,大步流星地走了。虽拄着拐杖,那速度也比平时快得多。宁芝寒拍拍喻晓钰的手,安慰道:“放心吧,他们出不了事的,你肚子里这个要紧。”原来喻晓钰又怀孕了。

赵辅承给兄弟们丢了个眼色,众人快步离开。

宁芝寒眼神凛然,喝道:“辅承,你七叔的话听不明白吗?天大的事,还轮不到你们几个毛头小子出头,都给我回家去。”

众人心中的怒火无法熄灭,赵辅承却明白宁芝寒那几句话的分量,纵千般不愿,也不得不命令兄弟们各自回家。那个“忍”字,一刀一刀地割裂着赵家兄弟的尊严,这滋味真不好受哇!

赵辅裕没有追上薛代思,她躲起来了,看着他朝大荣桥方向走了后,才走出来,朝另一条路走去。赵辅裕失望地返回时,忽然想起去程家的事,于是快步朝程家走去。

程家大门外,程时蕴像等了他很久一般,看着他一步步走近。随着时间的推移,每次见到程时蕴,赵辅裕的心会一次比一次柔软。此时,看到她鬓角的白发在阳光下闪闪亮亮,怒气像蒸发了一般。

程时蕴表情肃然,只说了句“跟我来”,转身走了。赵辅裕机械地跟着她进了程家大门,径直走进程云朝的房间。

程云朝还躺着。程时蕴将他抓起来,冷冷地说:“你恨赵辅裕害你残废,赵辅裕又恨你侮辱他们赵家的先人,现在好了,你们一对一把所有的恩恩怨怨都给我了了,各自报仇吧。”说完,她退到房门边,闭上眼睛。

程云朝、赵辅裕敌视着、仇恨着,的确,多少恩怨都集中在他们身上。此时此刻,程云朝感觉到来自赵辅裕的巨大杀气,若动起手来,他必然落败。他恨姑姑如此狠心,如此偏袒外人。

赵辅裕另一只手握成拳,死死地瞪着程云朝。仇人近在咫尺,现在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可他出不了手。他扭头看看程时蕴,她依旧闭着眼睛,他却如儿子般感觉到母亲内心深处的巨大痛楚。

“赵辅裕,你来啊!”程云朝猛然吼道。

赵辅裕吞咽了一下口水,冷冷地甩了一句:“希望你从此以后好好听姑姑的话。”说完,他迅速从程时蕴身边走了。

程时蕴的泪水饱含在眼睛里,那个姿势保持了很久。

4

一早,琳儿在宁家一个下人的护送下回家,不料遇到坐滑竿外出的程云朝。看到花骨朵一般的琳儿,程云朝让弟子将他放下来,琳儿和下人看到他时就让路,他却用拐杖去挑琳儿。琳儿忽然扑过去,出其不意地打了程云朝一个耳刮子,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臭流氓!”

程云朝万没想到会被琳儿打到,顿时喝令弟子将她和赵家下人都抓回去。正在这时,一条人影闪电般扑来,几下拳脚就将程家几个弟子踢翻,将琳儿抱着飞了出去。程云朝一看,正是蓝小虎。

蓝小虎身材壮硕,琳儿被他抱在怀里羞愤不已,奋力挣扎着。蓝小虎冲程云朝道:“你给小爷规矩点,不然小爷将你那条腿也打断。”

程云朝的几个弟子不肯示弱,扑过去要抢琳儿,蓝小虎抱着琳儿迎战,身手十分了得,几下就将那几个弟子打得爬不起来。随后,程云朝恨恨而去。

琳儿从蓝小虎手里挣脱出来,他却还是不让她走,让宁家下人先回去,说他稍后送琳儿回家。宁家下人赶紧跑回去报信。

琳儿恼恨蓝小虎刚才抱了她,气白了脸要走,被他拦着,忍不住尖叫起来:“姓蓝的,你死了那条心吧,我就是死,也不会嫁给你!”

蓝小虎对琳儿爱得太痴迷,不顾这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路上,“扑通”跪下去,请求道:“琳儿,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要是你嫌我粗鲁,我就去你爹的书院读书,只要你别拒绝我。”

“你就是读成了圣人,我也不会答应你。”琳儿气得哭了,霍地从头上拔下银簪子抵着咽喉,倔强地说,“你再逼我,我就死!”

蓝小虎吓住了,慌忙摆手,却不知说什么话。然而,琳儿那宁死不从的模样,对他仿佛更有魔力,他从她慧黠的眸子里看到的不是愤怒,而是一个少女故意对喜欢她的男子的一种撒娇,以为琳儿在跟他调情呢。他再次伸手搂琳儿,却被一双大手给按住胳膊,扭头一看,是蓝小龙。

蓝小龙挡着蓝小虎让琳儿走,琳儿撒开腿飞快地跑走了,跑了不远,赵涛带人赶来迎上她。

和蓝小虎比起来,大两岁的蓝小龙则理智多了。其实,他心里也喜欢琳儿,自那次在大荣桥畔初见琳儿开始,他夜夜梦到那个娇俏可爱的少女,可他明白她是高不可攀的月亮,只能仰头欣赏,永远不可能碰触。他们是蓝九爷的儿子,不管他们是否改恶从善,事实就是事实,谁也改变不了。蓝小虎不能控制,任由心头那些爱的杂草疯长,扰乱了他的心神。

蓝小龙将蓝小虎拉进月青楼,叫了两个姑娘,苦口婆心地劝他放弃琳儿,但蓝小虎不想听他啰嗦,灌了几杯酒后出了月青楼。没走多远,迎面飞来一条鞭子,“呼”地从他耳畔飞过,要不是他躲得快,就中招了。他定睛一看,是程时蕴。

程时蕴听说程云朝调戏琳儿,对他所有的母性都于瞬间化为乌有,用鞭子狠狠地抽了他一顿,打得他皮开肉绽,令帮助他的几个弟子面壁思过。然后,她握着鞭子一路问询来到大荣寨找蓝小虎。

这些年,程时蕴差不多褪去了年轻时的锐气,程时庆有意将掌门之位传给程云辉,她没有丝毫反对意见,也没有想过夺回掌门之位为自己做主一回嫁给赵岱聪。程云朝突然被父亲打残,将她身上最原始的母性激发了出来,对他爱得空前绝后。然而,他调戏琳儿的举动,深深地刺激了她,嫉恶如仇的个性从收起的翅膀里飞了出来,胸中憋着一团火球,现在将这团火球甩给了蓝小虎。

程时蕴虽年纪大了,功夫却比年轻时高深多了,她怒目而视,鞭子挥得“啪啪”作响,让整个大荣寨上空都回应着声音。她攻势凌厉,将缠丝拳运用到鞭子上,发挥出了巨大威力。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叫好声,议论声混杂在一起。

蓝小虎功夫也不弱,拳头更有力,但他喝多了酒,被风一吹,一激,那酒就上了头,躲闪的动作虽快,却还是中了几招,脸上被鞭梢扫出了两道血痕。蓝小龙原本要帮忙,转念一想,反而袖手旁观起来。

这一仗打得确实精彩,程时蕴像发泄几十年的怨气,打了个酣畅淋漓。蓝小虎虎拳威猛,也让程时蕴吃了几拳,却因他脚步虚晃,力道大减,才让程时蕴不至于受重伤。

酣斗中,赵辅裕也因找蓝小虎到这里来了,刚好看到程时蕴背上挨了一拳。

“姑姑让开!”赵辅裕虎吼一声,手中拐杖脱手飞出,击在蓝小虎的肩头,随后,他飞身进入战斗核心。也许是为琳儿报仇的决心,也许是看到程时蕴挨拳的不平,也许是无法在程云朝身上报仇,他那条残腿竟像突然间好了,拐杖在他手里成了兵器,程时蕴撤出战圈后,他竟也能敌对蓝小虎。

蓝小龙又一次想上前救回蓝小虎,最后又放弃了。

赵辅裕和程时蕴采用车轮战术,这一次着着实实将蓝小虎打趴下了。蓝小龙这才扑过去护住蓝小虎,冲赵辅裕道:“两位饶了我兄弟吧,他一时糊涂做错了事,我伯父自会教训他的。如今你们气也出了,这个事就算过去了吧。”

赵辅裕威严道:“蓝家兄弟听好了,从此后不许踏入万灵场,否则,我赵辅裕舍了这条命,见一次打一次。”

“就是这话!”程时蕴道,“我这把老骨头也跟你们耗上了。琳儿是什么人,岂是你这癞蛤蟆能想的?”

蓝小龙虽明理一些,还是被赵辅裕、程时蕴的话给激怒了。爱一个人有什么错,赵辅裕是他们的杀父仇人,这场宿怨原本已经忽略不计,此刻莫说蓝小虎,就是蓝小龙的心里也点燃了仇恨的火苗。他真想跟赵辅裕打一场,可想起蓝八爷的教诲,他又压下了心头的怒火,扶起蓝小虎走了。

几天后,蓝小龙将赵辅裕约到万灵山上。他背插大刀,神威凛凛,竭力做出一身正气的样子。赵辅裕依旧拄着拐杖,伤腿确实好多了,走起路来也利落了许多。他将双手放在拐杖上,孤高傲然地站在那里,当年的风度气质又回来了,且因为历经了那场生死劫,在成熟中蕴含着一种真正的英雄所具备的大气,冷峻的目光里含着一种咄咄逼人的锐气。

蓝小龙道:“今日约你出来,只为跟你了结宿怨,我爹死在你手里,纵然他千错万错,却也是生我养我的父亲。赵辅裕,若你逼得我们做不了好人,那就莫怪了。”

赵辅裕冷笑道:“你那兄弟公然调戏我妹妹,难道不是变相报仇?你们要是真想好好做人,怎会到万灵场来招摇,哥老会的大本营在重庆,千里川江还不够你们威风的?”

“赵辅裕,我只问你一句,男人喜欢女人有没有错?”

“男人喜欢心仪的女人没错,但你兄弟不是真喜欢我妹子,而是存心欺辱!”

“琳儿伶俐可爱,我兄弟二人对她都是一见钟情,明知两家的仇怨至深,不可能开花结果,我能忍这种情爱折磨,但我兄弟不能忍。”

“那他更该死!”

“呛啷”一声,蓝小龙拔出大刀,指向赵辅裕。赵辅裕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明知自己身体上处于劣势,却毫无畏惧。

“啊——”蓝小龙挥刀冲向赵辅裕,那刀在阳光下闪着逼人寒光。赵辅裕待他靠近了,身随心动,缠丝拳施展了出来。为了弥补身体上的劣势,他没有硬碰硬,而是始终以缠丝拳的“缠”字诀为拳法核心,竭力化解蓝小龙大刀挟裹的千钧之力,堪堪与蓝小龙打成平手。

蓝小龙小好几岁,有的是力气,柔软度和柔韧度却不如赵辅裕。赵辅裕年长几岁,营救赵辅承的那段时间里实战经验丰富,那种沉稳与暗劲,每每总能在蓝小龙的凌厉攻势里化险为夷。然而,他毕竟腿脚不十分灵便,在大战近百回合后,他渐渐感到力气不支,露出破绽。

蓝小龙瞅准那个破绽一刀斩下,刀锋离他伤腿一寸处猛然停下,赵辅裕的拐杖也抵住了蓝小龙肋下。两人只要稍微用力,就会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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