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是特别时期,一些人痴了迷了,一些人平了静了,另外一些人还可以堂而皇之地做平时老板不让做的事情,比如可以以上街以买足球报为名而逛街吃早点,比如可以在上午签过到以后寻找地方猫一觉,比如可以与老板谈论乌克兰核弹头为何没有发动机而把老板侃高兴啰乘机报销几张喝啤酒看世界杯的小发票……
痴了迷了的是他们,平了静了的是我,我和老婆照常相敬如宾,照常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就是说只要到了晚上10点半,不管声嘶力竭的绿茵场上的喧嚣,也不管评球员解说员的惊呼和叹息,我们把电视机的按钮一摁,拉灯——睡觉。为此我是要付出代价的。每到单位,那些与我一样的大老爷们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地大侃而特侃足球,我只有坐在一边愣神的机会,对了,还得做那些超级球迷未竟的工作——谁叫老板也是超级球迷涅?老板说:他们辛苦了,你也辛苦下帮帮忙。切!
于是就常常加班,为老板在会上讲大家都普遍认识到的废话而加班。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些废话都是在以前的文件报告里存着哩,拿出来一拼接就成,可是我们的老板很喜欢新潮新的观念新的术语,比如说老婆不叫老婆二奶不叫二奶,老板说那多俗呀,老婆叫红旗二奶叫彩旗。那谁谁谁的红旗飘得猎猎作响,那一杆杆彩旗敢飙得上去?当然,政治上的新名堂更多,所以我在写这些废话的时候也得查阅上面的最新讲话和提法,使我写的这些废话经常地处于领新的地位,所以我加班常常会加到夜里10点钟以后。
于是,寂静的办公室只有丝丝作响的日光灯,以及苦思冥想的我。我想,红旗开始不也是苗条阿娜么?最后怎么变成了丰腴的水桶?老板是不是有多杆哗啦啦的彩旗?寻思着,唐朝的妇女不是以丰腴为美么?没有一身颤颤的肉,杨玉环何以横空出世?当然,这个时候我已然一身唐服,迤逦行走于长安街上了。
长安街上招幌飘摇,小二肩搭抹布招寻食客,当炉的老板娘含情脉脉地盯着过往的人们,很不得用眼神把那些人们褡裢里的银子都勾出来。是的,老板娘也是丰腴的,明星的示范作用巨大且无穷。我不由地想起我家中的那杆红旗,整个人形堪与旗杆媲美,不是她不想丰腴,而是丰腴不想她。唐朝时期应该也是讲究物质配给吧,我们家配给的肉食品80.5%和糖类99.9%都归了我的红旗,可怜见的,红旗依然是旗杆,我却如同气吹似地发酵成为一大发面饼。
我迤逦在长安城里的大街上,脑子里却满是庄周什么的。嘛?蝴蝶呗。庄周梦见了蝴蝶还变了蝴蝶,我梦见蝴蝶却不能随心所欲地接近蝴蝶,蝴蝶就是我醉心的彩旗,接近蝴蝶是要被我们家的旗杆怒斥的。我们家的旗杆用宽大的袍子企图把自己的身子整得很宽大很肥腴,企图与时俱进,她像一面巨大的猎猎作响的旗帜把我罩住:蝴蝶那妖精不就是一身肥肉么?当初你三媒六证娶我的时候咋没听你说肉不肉的呢?现在给你养了两个孩子你就要寻蝴蝶那一身的臭肉了?是呀,旗杆当年窈窕的时候我不也是痴恋得不得了么?我寻了借口骑马到了蝴蝶他们村暴走,在她家门口的柳树阴凉下徘徊复徘徊,就是为了瞅见那金钗云髻。这才几年,就移情于彩旗的丰腴了。
一成不变的日子使亲情倦贻,我开始懒散,开始把眼睛睁大了通过电视看外面精彩的世界,开始喜欢上了唐朝的美女们,她们才是真时髦啊,颤颤的肉在眼前晃荡。这样精彩的世界如何不叫我去追捧邂逅的蝴蝶呢,蝴蝶颤颤的肉也在我的眼底晃荡。
我在长安街上迤逦的时候,老婆奔走于派出所和单位间;我醉卧酒肆梅巷的时候,老婆低垂泪水坐在沙发上叹气。我穿越时空的眼睛看到了这一切,渐渐感到不安起来。也许平静只是爱情深入的一种递进程序?长安城里兴起诗韵词赋,我也挥笔写下了“白园遥与龙门对,不羡神仙求家安”,随手掷于青松树下,睡着了,从来没有这样香甜地睡着了。
当然,我醒来了,又回到了千年以后的社会,并且是足球统一了人们大脑的时候。胖如杨贵妃般的老婆——也就是我的那杆猎猎飘扬的红旗摇醒了我,我乖乖地跟她回去吃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