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月光,柔和洒落。
在一片高低起伏的麦浪里,司马青玉正和魏海父女坐着聊天。舞刀汉子魏海当初被司马青玉请来住处,才发现这书生当真是读书读到了忘我的境界,即便是简陋狭小的住处,也是处处堆满了书籍。杂物纷呈,一片凌乱,除了读书用的木桌还算清洁外,其他地方无一不是尘土满布。
如今在这里呆过几天,情况似乎有所好转,虽然说司马青玉不拘小节,但好歹要给这对父女空出一处住的地方来,所以还是简单收拾了下,将隔壁一间屋子留给了魏海父女。
魏霸楚长相甜美,但做起家务来却是忙手忙脚粗枝大叶。打扫了一阵后,将司马青玉为数不多的几把木椅尽数折断,让司马青玉心疼不已。好在魏海知道自己女儿的手段和心性,于是让魏霸楚只是简单搬运一些书本,打扫住处的活,还是他自己亲自动手,才不至于将司马青玉的屋子彻底拆除了。
几天后,司马青玉第一次知道了许多事情。比如这世上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是会做家务的,不是所有的女人都会煮饭的,不是所有的女人都会做女工的,起码,魏霸楚就不会。
魏海曾经对司马青玉道,要好好教魏霸楚学文识字,只是司马青玉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外表如此乖巧伶俐的一个女孩,拿起毛笔的手却总是不能自已。笔画歪斜,几天下来连简单的一个名字都写不好,这让司马青玉煞费脑筋。
而魏海同时也劝司马青玉习一些武艺,不求名动江湖,不求欺男霸女,但一技在手,自保总还算可以的。司马青玉微微笑道:“我有天下最锋利的利器,那就是经史子集,不管你是江洋大盗,绿林好汉,总要卖几分薄面给夫子的不是?”
魏海对他无言以对,而魏霸楚杏目圆睁,让司马青玉有些不寒而栗。
这一日里,兄弟两个又坐在屋前的木桌边看着四下里的月光畅谈往事。
“二弟,有些事情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我真名其实叫魏沧海,这一次南下,一是躲避仇家,二是寻找一件物什。只是没想到偶然碰到了兄弟你,当真是缘分。”本名魏沧海的汉子喝了不少的酒,满脸红光道。
司马青玉酒气熏天,微微笑道:“大哥你见外了,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江湖人,哪个没有一些恩怨?兄弟既然认了你这个大哥,也不怕什么牵连,想我司马青玉,在朝为官被人陷害,入伍随军被人刁难,煌煌大道,原来也不尽是铁血廉明,这世间事,本就太多纷扰,你我兄弟又何必计较这些。”
魏沧海有些欣喜地看着司马青玉,转而拿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魏霸楚坐在一边,看着不远处若隐若现的山色不住陶醉。这确实是一处极好的地方,书生司马青玉这个便宜叔叔,做官稀里糊涂,但是隐居倒还是有些眼光的。
“大哥,我也不问你仇家是谁,我也帮不上忙,不过,你要寻什么物件,说不定我哪天还真能碰到,到时候给你留心一些。”
魏沧海看了司马青玉一眼,伸手从背后将那几乎从不离身的布囊取下,缓缓放到桌上。五指轻抒缓缓抚摸着布囊外表,然后喃喃道:“你可曾听说过鸳鸯刀?”
司马青玉摇头道:“没听过!”
魏霸楚嘴巴一撇,心道你要是听过就不是落魄书生了。
魏沧海面沉如水,缓缓道:“天下使刀,不出徐秦,说的是天下用刀的高手,一家是岭南徐家,一家是河东秦家。这两家用刀都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秦家有刀庐,有闻名天下的五大刀奴,皆是用刀中的老祖,甚至刀奴之上,还有两位刀圣,而徐家什么都没有,只有祖上传下来的两本刀谱,一为流光十二式,一为圣手遗册。但徐家就靠着这两本刀谱,和刀庐秦家并列为武林修刀两大世家。”
“秦家,徐家?”司马青玉酒意上涌,摇晃问道:“比得上大哥你吗?”
魏沧海闻言豪气干云,手臂一扬,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道:“哈哈,兄弟我不是大言,除了徐家的圣手遗册,他两家的其他刀法还真入不得兄弟我的眼,要知道当初我的师傅,就凭一双鸳鸯刀,力敌徐秦两家的杰出人物,徐文冕,秦怀珠,还不是百招之内就被折服,只是这一战也让我师傅树敌不少,哎,江湖恩怨,何时了啊!”
司马青玉闻言嘿嘿一笑,将杯中的清酒倒入口中,缓缓唱到:“江湖恩怨江湖了,江湖儿女江湖老,试问江湖几时休,两鬓青丝落滔滔,昔颜不再醉卿娇,何日飞骑任逍遥,共看江湖缥缈,千杯图一笑?”
魏沧海闻言默默沉思,而一边的魏霸楚却微微转头看着倒在桌子上的司马青玉,她想不明白这个读书读傻了的便宜叔叔竟然也有这么多江湖儿女的感慨,果真是读书读成了木头,满脑子都是诗词歌赋!
“共看江湖缥缈,千杯图一笑?”魏霸楚嘴巴咋咋,不知道什么意思,不过这歌词听起来倒是很有感觉!
于是魏霸楚笑了,对着暗夜里那一轮明亮的月色,笑得无比无暇,无比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