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望悠骂完人爽得不得了,积压在心头多日的抑郁之气一扫而空。她笑眯眯的摸摸肥头大耳的脑袋:“你说你,比我矮也就算了,穿了内增高还比我矮,就算2012快要来了,也不带这样自暴自弃的,对不对?”
一句话狠狠的戳中了对方的痛处,肥头大耳那对三角眼气得都快斗到一块儿了,从牙根里磨出三个字:“给我打!”
话音刚落,酒吧里响起此起彼伏的碎裂声。顾望悠定睛一看,周围一拨人应声砸碎了啤酒瓶底,正面目狰狞的向自己包抄过来。
顾望悠啧啧称奇:“哇塞,你们这群畜生居然懂得群居?”
“我……”肥头大耳刚要喷出国骂,咕哝了一句生生忍住了。说起来,肥头大耳也够倒霉的,想抓个鸡却不小心碰上顾望悠这样浑身带刺的仙人掌。刚才那番话对他造成的重创不啻于原子弹,以后他恐怕对那个“操”字都要产生心理阴影了。
这种时刻,肥头大耳最喜欢让暴力说话,拎着斗大的拳头就冲顾望悠的面门奔去。
该贫就贫那是钟琴,不该贫也贫那是顾望悠。某人眼珠一轮,煞有其事的评价道:“原来是猪蹄——真的不是蹶子啊!”
顾望悠那个“啊”字愣是被肥头大耳的一声惨叫给压了下去。
顾望悠从来不觉得这是英雄救美,充其量最多是才出虎穴又入龙潭。
肥头大耳的身子应声歪下去,出现的是宋卿书磊拓挺拔的声音。他眸光微冷,曲起膝关节利落飞一抵,另一只手将肥头大耳的肘部轻松的反折,接着他掏了掏耳朵,满意的听到肥头大耳杀猪般的嚎叫:“妈呀!”
顾望悠被震醒了不少,只听见宋卿书凉凉的声音回荡在耳际:“闭嘴。顾小姐恐怕没你这么不肖的儿子。”
什么叫是可忍孰不可忍,什么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肥头大耳算是彻底体会到了。他从身后抽出一把雪亮的弹簧刀,刀身阴冷嗜血的光芒在昏暗的灯光下一闪而逝。
顾望悠的脑子轰然炸开,眼睁睁的看着肥头大耳执刀向宋卿书砍去。
肥头大耳要是敢毁了这张惊为天人的脸,外貌协会会长的顾望悠绝不会善罢甘休!
宋卿书这厮也臭美到了一定境界,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他依然笑得很悠哉,直到肥头大耳接近他身侧,宋卿书才闪身一躲,敏捷的抓住肥头大耳的衣领往后摔去,与此同时,食指和中指夹住薄薄的刀身往侧甩开,一条亮弧划过,刀身直直插入吧台的木质台面,“夺”的一声响。
——帅得顾望悠又想骂脏话了。
宋卿书完成个人solo,几步过去把刀抽了出来,手腕微动,雪亮的刀身在空气中转了个圈,被他抬腿踢到了肥头大耳的面前。
宋卿书睥睨着肥头大耳,漆黑的眼眸深如子夜:“是你自行了断还是烦我代劳?”
肥头大耳早已吓得满头大汗,碍于面子却不得不逞强:“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挡大爷的道!我……”
宋卿书亮出一个清浅明亮的笑容:“正好,今晚是本吧的法定械斗日,这位先生请慢慢享用。”
“我、我……来了这么多次,第一次听说这种狗屁!”肥头大耳吼得力不从心,整个人抖得跟筛子般。
“并不奇怪——这是我刚刚决定的。”宋卿书两眼一眯,愉快的拍拍他的脸,“试运行买一送一,祝您玩得尽兴!”
——这是顾望悠尚余一丝清明的状态下,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接下来的记忆就有些魔幻主义色彩了。
她只记得一条条映在墙壁上的人影飞快掠过,肥头大耳和他的朋友们的声声惨叫和缓缓走到自己面前的宋卿书。
宋卿书漆黑的刘海已经被汗水打湿,襟口处露出的肌肉剧烈的起伏着。他边迈动步子边解开袖子挽至肘部,露出肌肉线条好看但不纠结的手臂。
这么好看的手就这么伸了过来,就算顾望悠醉得七荤八素也在心底循环三字真经:赚到了赚到了赚到了……
至于反应么,就颇让人无语。
据打击她志存高远的酒保阿Ken回忆,顾望悠闻言在吧台上狠狠倒栽三步——发酒疯的顾望悠当时正跳上吧台鬼吼鬼叫——然后冲他们老板大叫了一声:“你祖国母亲我的身体,神圣不可侵犯!”
宋卿书在嘴角握手成拳,笑道:“让我侵犯还是让他侵犯,你选一个。”
顾望悠看了看肥头大耳,又看了看宋卿书,委屈的撇撇嘴:“你就你吧。”
说完顾望悠从长长的吧台上起跑,大叫一声“我来了”就冲着宋卿书张开的怀抱猛栽下去。
身为一名物理学家,宋卿书深知冲量等于力乘以速度,经过长距离的助跑,顾望悠整个人产生的冲量可想而知。
即使如此,阿ken的好老板,钟琴的完美偶像,还是把顾望悠这颗深海鱼雷坚定的纳入怀里。
回忆里宋卿书的声音微微带喘,混着汗味的气息格外的沁人心脾。
他随手揉乱了顾望悠的头发,叫了一声:“小丫头,不记得我了?”
八爪鱼一样缠住宋卿书的顾望悠纳了闷了。这么叫她的人有且仅有一个,沈天凌从来都叫她丫头,不带“小”字。她迷迷瞪瞪又万分委屈的扁扁嘴:“记得记得,爷爷,是爷爷!……爷爷,我好累啊。”
对方的气息凝滞了一会儿,才道:“我知道。”
一双大手按住她乱动的脑袋,萦绕在鼻尖的气息安定得让人想哭。顾望悠揪住对方的衣襟往上吐口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你死都死了怎么知道?!”
怎么知道我苦苦等沈天凌回来,结果却撞见他和别的女人在床上翻滚?怎么知道他和李儒联手害顾氏,一个半月湾的项目就让顾氏就快要破产?怎么知道自己受尽白眼,登门求人却被张三李四王五放狗追得到处跑?怎么知道自己被后妈坑进派出所?怎么知道自己挖空心思勾引宋卿书……
啊,宋卿书!
对于自己尚未完成的革命任务,烂醉如泥的顾望悠依旧念念不忘。
她狡黠一笑:“你前一句说什么?”
“我知道。”
“再前一句!”
“小丫头,不记得我了?
“啊,记得,怎么能不记得呢!”顾望悠把帽沿抬起来一点,轻轻咬住下半唇瓣,“我是小红帽,大灰狼你快把我吃了吧!”
就算顾望悠真是小红帽,宋卿书终究也不是大灰狼。
顾望悠第二天在King Size的大床上悠悠醒转的时候,冲完澡的宋卿书已经神清气爽的端坐在餐桌上。穿着蓝灰色居家服的男人,趿了双棉布拖鞋,手里拿着当日的A城晨报看得极其专注——整个人散发着温和无害的气质,和昨天的宋卿书简直判若两人。
顾望悠咳嗽了一声。
宋卿书闻声将报纸折叠对半,唇角牵出一如既往的笑容:“醒了?这是你的早点。”
他边说边将一个盘子推了过来。顾望悠定睛一看,瓷白的盘子上,只煎一面的太阳蛋橙黄可爱,熏肉微焦香味诱人,边上点缀着翠绿欲滴的西兰花。
蛋白质和脂肪在******的催动下散发出幽幽的香气,看得顾望悠瘪瘪的肚子咕了一声:“要是你现在告诉我,你其实是火星来的,我发誓我一定不会惊讶!”
宋卿书抬抬眼:“管家做的。”
后来顾望悠发现,宋卿书也是人,别的不说,单是一个“懒”字就能让她控诉半天。
即使有随叫随到的管家服务,宋卿书依然懒得和人打交道,大多时候靠着码得整整齐齐的十箱方便面度日。至于穿戴方面,宋卿书作为一名有钱有闲有才有貌的贵公子,衣帽间却极尽简单,空旷的衣橱里挂着的连上衣带裤子绝对不超过十件——她认识他的时间明明超过了十天,而且某人的穿戴没一次是重样的。
宋卿书对此只用两个字解释:“扔了。”不想洗就扔,这么不低碳生活的男人就该被拖去咔嚓。
顾望悠立刻发挥卓然超群的联想能力,摇着尾巴问:“那,那个呢……就是内裤啦!”
宋卿书依旧言简意赅:“也扔了。”
“要不卖我吧,我倒手给护书宝可是一大笔钱啊!”顾望悠脑海里立刻蹦出如下画面:护书宝们扎在某人内裤里泪流满面,身后是奋力扑腾在人民币海洋里的自己。
宋卿书抱臂靠在墙上,漫不经心的踢了踢某团被巴顿将军用来磨爪子的黑色塑料袋,笑了笑:“你如果敢捡,白送都没问题。”
“……”
宋卿书的吃相斯文而且安静,单是坐在那里就是一副美好得不能再美好的秀色可餐图。
可怜顾望悠这个没品位的,最喜欢做的就是暴殄天物。习惯咋呼的她早坐不住了,清清嗓子,顾望悠说:“宋卿书,我听说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男的上了女的,那男人就是禽兽。要是没上,嘿嘿,他就是禽兽不如~”顾望悠在座位上东扭西扭,“宋先生,我很怀疑你的能力哟~”
宋卿书用餐巾摁了摁嘴角,似笑非笑:“昨晚借宿于此的居然是位女士?多谢提醒。”
顾望悠拍桌:“你敢笑我不是女人?!”
宋卿书凉凉的扫她一眼:“顾小姐昨晚的丰功伟绩,是否要说出来与您共享?”
不知从哪儿溜出来的巴顿将军,听宋卿书一说,立刻爬着他的裤管呜呜的叫。宋卿书笑眯眯的挠了挠巴顿将军的下巴:“不如从它开始?”
据宋卿书所说,顾望悠和巴顿将军的梁子,就是在那晚结下的。顾望悠被宋卿书捡回去之后,看见浑身雪白高大魁梧的巴顿将军非说是雪山飞狐,吵着要从巴顿将军身上扒拉下几根狗毛当皮草;拔毛拔得心满意足后,顾望悠又闹着要喝酒,刚含了口红酒她立马就给吐了出来,这也就算了,就那样了她还不忘蹂躏可怜的巴顿将军,非得说是它把自己咬成内伤大出血,掐着狗脖子干嚎了整整三个小时……
宋卿书顿了顿,呷了口咖啡问道:“还想听么?”
“宋卿书你有意思吗?竟然编这种乱七八糟的污蔑我!”
宋卿书笑了笑:“谢谢抬举。可惜我没有这么丰富的创造力和想象力。”
顾望悠被宋卿书彻底打败,以至于忘记追究昨晚无比真实的梦境。
梦中,她缠着宋卿书把自己背上了顶层的阁楼,雪白的大狗尾随着他们轻快的腾跃。周身是粲然绽放在漆黑子夜的星辰,淡淡的星辉犹如萤火,在他们之间静静穿行。
之后她看到一台巨大的天文望远镜,透过圆拱形的窗口可以窥见漫天星光。
“望远镜,你真的是天文物理学家?!我听说可以以个人名义命名小行星,真的假的?”
“真的。”
“你命名过吗?”
对方沉默片刻:“有。很久以前。”
“那颗倒霉的星星现在叫什么?”
对方报出一个名字。自己闻言嘿嘿一笑:“啊,人的名字,还是女人的名字!你很爱她?”
这次对方沉默的辰光比之前所有沉默相加的时间都要久。
就在顾望悠要呼呼睡去的时候,耳畔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回答:“是。”之后他又说了什么,她实在记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