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在熟睡的时候被一记清脆的手机铃声吵醒了。原来是来自一位朋友的短信息。还不到早上7点，谁这样神经啊？半睁开朦胧的眼睛，手机屏幕显示出：祝老弟生日快乐！哦，今天是我的生日。
和几个朋友约好今天上午做例行体检，血常规的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我对我的身体一向自信有余，所以连看都不用看。是我一个朋友细心的发现了我的一个指标异常的高。不会搞错吧？尽管如此我还是看了3个资深的医生，他们的结论是一致的：由于经常饮酒和不规律的生活导致了肝脏受损，所以今后要滴酒不沾，才能使肝脏恢复正常，否则有可能导致肝硬化。这怎麽可能呢？酒喝不喝到无所谓，但对朋友如何交代？当别人或尊敬你，或为活跃气分，或看得起你而向你敬酒时，你却像一个小女人一样扭捏，人家还以为你假清高或虚伪呢。
我的一位朋友在京城德高望重，这是因为他为人宽宏大量，豪爽耿直，处处为他人着想。我一直以他作为我的兄长和榜样。不幸的是两年前由于单位新装修的办公室用了不少有污染的材料，致使他患了鼻癌。由于及时治疗病情得到了控制。我一般有不解的问题或困难都会向他咨询和求助。当我得到了医生的确诊和忠告后，首先就向他汇报，至少能够得到一些同情或嘱咐。当我电话告诉他这件事以后，他却说：没什麽大不了的，这种情况的人多着呢？听后，我有些诧异，并隐隐约约的感到了些什麽。
下午的时候，登陆了我常用的HOTMAIL网站，一封来自英国一位久违朋友的邮件。我们在英国读研究生时是校友，他来自山西省的一所工科大学。在英国读完博士以后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在英国如果能找到一份正式的工作，基本上你就可以进入中等富裕的阶层了。一般年薪在3万英镑左右，买车买房一点问题也没有了。如果你没有一份像样的工作，银行是绝对不会贷款给你的。7年前他们又有了一个宝贝儿子，一家的生活应该是幸福，令人羡慕的。记得我们还一起打麻将牌，每次到他们家玩的时候，他的夫人都是热情接待，端茶倒水，并坐在他丈夫的旁边看我们打麻将。开始的时候还静静地，到后来忍不住了就和丈夫吵着要玩，而丈夫玩的正兴起，也不相让，所以两个人常因为麻将闹的不愉快。一年后我听说他的夫人得了脑癌，而她才30多岁。后来在英国和美国有多方治疗，基本上控制住了，也稳定了。今天看到他突然发来的邮件有一种不详的征兆。果然他夫人在一直与病魔抗争了6年后，终于没有坚持到最后。她离开这个世界时才不满40岁。
晚上几个朋友又约出去吃饭。虽然我是北京人，可是老不在京，回来一次，几个比较合得来的朋友总是要聚聚的。在方庄附近的一家餐馆的单间里，坐满了10几位好友。我的那位德高望重的兄长也来了，并由他做东请客。朋友相聚，喝酒是免不了的。我没有拒绝别人的敬酒，一杯接一杯的全干了。原因是多方面的，上午体检的结果，我英国朋友夫人的早逝，我这位北京朋友电话反常的态度。对了，还有今天是我的生日，尽管我不曾向任何人提起过我的生日。饭局将要结束，突然房间里的灯灭了，停电了吗？不一会儿两位服务员抬进来一个硕大的蛋糕。我还以为别人也过天生日呢，当看清楚了蛋糕上我的名字，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我那位患癌症的兄长精心策划的。我感动，除了把那些在微风中摇弋的烛火吹灭以外，再也想不起来应如何表达我的感激之情。人在世上走上一遭，能有诸多的朋友记着你，并说：他是一个好人。这就足以了。
晚上回到家里，给我那位朋友的秘书打了一个电话。才知道今天他去医院取化验结果，医生告诉他10多个指标中除一项还没有结果外，全部是阳性。也就是说，他的鼻癌很可能开始扩散了。这无疑是一张死亡通知书。我明白今天他电话中的态度了。是啊，我只有一项指标高就大惊小怪的，和他这样一个已经站在生与死的交界处的人相比，又能算什麽呢？
直到我入睡前，我共接到了9个生日祝贺信息。让我最感动的是我妈妈的电话，她居然还能记得我的生日。我和她说：每个人心中都应该有自己的母亲节，而这天就是你母亲生你那天。记得孩童时，家里比较困难。我生日时，我妈就煮上两个鸡蛋，然后往我的手里一塞，说：今天是你的生日，要吃鸡蛋。那时鸡蛋就已经是奢侈品了。每年都要提前好几个月惦记着自己的生日。年龄越增长，自己对生日的概念越淡漠，可是记你生日的人却越来越多了。我对它的感觉好像是一个正态分布曲线，10岁以内对生日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10-30岁，希望自己赶紧长大成熟，35岁达到顶峰；35岁以后就再也不愿意过生日了，甚至希望把它完全忘却。
远古的人采用结绳记事的方法，比如说今天捕获了几只羊，几只鹿等等。当一根绳子系满了结，就再换一根。世界本没有时间，也没有数量的，只不过人类为了计算和有效的分配而采取人为主观的方法。人的一生和一根绳子一样，但是为了计算，我们就按自然界的规律定出了年月日以及生日。这有同于在一条平滑的绳子系个结，过一个生日系一个结。80岁时，会有80个结。一根绳子，结越多，它就越短，生命就越逼近尽头。所以，我宁愿忘却生日和年龄，这样你的一生将是有如一条平滑的绳子，没有任何的结。
从出生到80岁约有3万多天，而实际有效天数还不到一半。你觉得应该怎样活？
（2003年7月30日星期三 北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