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化为狼形，又用尾巴一甩。乌尔里卡随后转醒，紧接着就是惨叫，似乎在旷野都引起了可怕的回声。还好是夏天，冬天的话，后面的山脉一定会雪崩。
“冷静一些乌尔里卡，请你用学者的眼光看看眼前的一切吗？这只是一个狼灵，是我的朋友，就好像，你是我的朋友一样，只是感情的深浅不太一致就是了。”
“恶魔！”“然后呢？”
“恶魔！”“请你换一个吧，这个词语我已近听了一个晚上了。我给你几分钟冷静一下，只要你身上有计时器就好。”
我实在没有办法，和白方一起盯着乌尔里卡看。当她的喘气终于平静的时候，我才又开口说：“早上好乌尔里卡，不要以为你在地狱，其实昨晚你已经在我们的帮助下死里逃生了。”
“你知道那场大火会死多少人吗？！你这混蛋！禽兽！”“注意你的措辞，学士。太难看了，好歹你也是曾经在首都图书馆进修的学者，竟然口不择言。你难道没有注意到，火根本不是我放的吗？莫非抓你的人难道一直在救火吗？还是说，他们仅仅去图书馆和你讨论学术问题去了？为什么把帐算在我的头上？”这个时候我的愤怒程度不亚于她，但越是这种时候，我的冷漠越是让人不寒而栗。包括我自己。
“引发火势蔓延的不正是你们吗？那尔斯城说不定已经烧毁了！都怪你们！你和这个，怪物！”乌尔里卡目不转睛地盯着白方，然后猛然将眼瞳转向我，继续她的责问。
“请不要侮辱我的友人，这比侮辱我本人还让我难以接受。不制造混乱的话，怎么把你从那些人手中弄出去？再说了，你以为我们同克罗埃一样愚蠢吗？慢悠悠的进城不是为了观赏图书馆的篝火的，早就把该疏散的人疏散了。一瞬间爆裂的火焰也只是把图书馆附近的街区烧了个干净，那尔斯城大抵是完好的。既然我们有能力控制风的流向，我们不会蠢到自绝后路，让火势大到我们自己也逃不出去的地步吧？
虽然昨晚的一切让你感到震撼无比，可不可以稍微运用你还勉强称得上是学者的头脑思考一下，事情不会如你想象的那么野蛮。为了达成目的必然有牺牲，只是明智者会把牺牲控制到最校要不是我们回去，说不定你和你的图书馆一起化成灰了。我感到很奇怪啊我睿智的乌尔里卡，为什么你不去诘问那位放火的人，去抓着我这个救你出来的人不放呢？”
我冷静的对她解释，其实有一些话还是谎言。比如关于火势的问题。其实应该更大一些的，白天在我卖羊的时候白方已经对整个城市调查过了，发现了大量的引火物，不过根本来不及排除，也没想过要排除，毕竟我们最初的目的只是全身而退，那时候还没有觉悟回头去救乌尔里卡。而且，就算是整个城市都陷入火海了，白方照样有办法出来，当然仅限于我们俩。
“好吧……姑且这么认为，但归根结底起因还是你。我不应该贪便宜，竟然想找你这种被教廷视为危险人物的家伙来工作。最初我还以为你不是因为什么重罪而被流放的……要我感谢你是不可能的，现在立刻送我回去，我要看看图书馆成了什么样子了，那尔斯城的市政府还有我的一席之地，我不能就这样消失。”
环形废墟图书馆是市政中的重要部分，身为馆长也会参与日常的政府工作，不过大多时候还是代表教廷在宣读各种文书，总算是比城主的身份要来的实在，不是个单纯的花架子。
“可惜，还不能让你走。当然，我无意扣留你，虽然我救你出来，可是我的想法和昨天一样，无论对于克罗埃还是对于我，你都没有作为人质的价值。我只是想让你和我一起听听克罗埃对他行动的解释，我需要个人证，省得我以后连上诉的机会都没了，不过，我想我上诉的可能性很低，教廷恨死我了，我对他们也一样。”我故作轻松对她耸耸肩，“我伟大的友人，麻烦你把思修之王弄醒吧，他睡够了。”
“为你效劳。”白方笑笑。
“恶魔！”……果然，这家伙醒了以后也是这句话。我稍微无奈地看了看乌尔里卡，她摆了一个“你活该”的表情给我看。
“我都懒得对这种称呼争辩了，依靠耐心赢了我，你们还真是伟大埃现在我们立场对调了克罗埃，轮到我审问你了。按照规矩，就让你先来个发言吧。”
“你知道你们做了什么吗？！月坠之神在上，主的威严被你们践踏了！”克罗埃不愧是思修之王，一张嘴全是上纲上线的东西。
“我们？我们，是包括我，我的友人白方以及一身落魄的乌尔里卡馆长吗？我想你最好把乌尔里卡排除，她比羊还要无辜。”我稍微离他远了一些，因为这家伙张牙舞爪的似乎要打人的样子。看来他的确很激动，以前就算是再怎么对他进行人身攻击，他都会保持学者特有的矜持。
“别和我装糊涂，你组织的异教难道也很无辜吗？”虽然现在和他立场对调了，可是他竟然还能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真是不简单。
“你弄错了吧。从一开始我就是孤独一人，现在只是多了一位狼灵伙伴而已。在过去的公开审判时我就说过，任何异教和我无关，我现在没有信仰，也不创造信仰，我有的只是畏惧，别看我这样，就算是恶魔也有畏惧的东西吧。异教的叛乱在整个大陆烽烟四起，不过和我真的无关。如果你们只是利用我的影响力而给讨伐异教找借口，是不是有些过分了？烧毁图书馆？让牧村从水草丰美的地方消失？你们还能做什么？”
“我想杀了你，让你承受你应该承受的火刑，让你永世不得翻身！”“伟大。是个好主意。不过，在这么做之前，最好先想个最佳方案，毕竟我的命只有一条。而且在那之前，我已经杀了你千万次了。所以，我只想在这种悲剧发生之前问你一下，你是谁派来的？这一切是谁的主使？”
“你不是恶魔吗？你猜啊！”这可真难倒我了。我认识的人不多，就算有一些，现在基本忘完了。
“他根本不合作哦，要么就此了结他，我们去哪里度假好了。”白方盯着克罗埃看了好一阵子，让这个可怜的家伙冷汗一身。
“度假的话有的是时间，还是先和他玩推理游戏比较有趣。叫我说的话，现在教廷在华美的外衣下都虚弱得不行，真正有执行力的，也许只是一些握有实权的人，比如大主教还是大教主之类的，我忘记具体的名字了。还有就是图书馆的头子们——法典保存会吧。反正环形废墟图书馆从来都和教廷沆瀣一气，而图书馆掌握的控制权不比教廷差，虽然表面上是从属关系。考虑到你最近看起来又升职的样子，一个学者出身的人居然会掌握军队，看来图书馆的实权又上升了。而且这次居然把象征那尔斯市政工作的图书馆烧了，没有保存会点头，估计做不到吧。综合考虑，大概就是保存会的老头子们叫你来的。啊对了，主张流放我的也是他们吧，那时候教廷本来真的要处死我的。克罗埃，我们共同的老师十七先生最近可好？不知道他收到我已经顺利从火海中逃跑的消息有没有把自己的胡子吹飞？”
……推理固然有趣，可是因此想起了一大帮不想回忆起的人，真叫人心寒。而且我的言论叫克罗埃彻底沉默，这也是件无聊的事情。
“沉默就是默认，这是我们狼族的判断方法哦。”
“谢谢提醒，我伟大的友人。那么克罗埃阁下，你默认了吗？”
“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克罗埃恶狠狠地看着我，“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你已经正确！你开心吗？你的理论全部正确，而且正在成为事实！好好看看你的杰作吧，你们让信仰崩溃，我们唯一的月亮正在下坠！恶魔，你开心吗？！”瞬间我们全部沉默，乌尔里卡不安地盯着我，我也无话可说。白方则是做出一个叫我解释一下的暗示。
大概这就是巧合，此时，太阳毫无征兆地升起，虽然谁也没有注意它的意思。月亮再次隐藏在明媚的日光中，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