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处城墙根下的阴影中,有少年躺在草丛间,叼着草根,望着天空上流动的白云入神。
“哈,总算找到了,你这个臭侄儿。”
“这个师弟,我还真怕他就这么走了。”
少年寻音望去,只见一男一女正徐徐走来。
不必多说,这少年便是肖欢行,而那一男一女就是齐忆之和肖梦蝶。
肖欢行坐将起来,示以微笑,招招手让那两人一起坐过来的同时,说道:“小姑,师兄,别来无恙啊。”
“少打哈哈,不过一天没见,别说的像几年没见似的,为了找你,我可是去求了内卫队出力。”
肖梦蝶娇声训斥着这位让她操心的侄儿,此时她穿着的是麒麟军制式的黑黄配色的盔甲,没有戴头盔,且扎着一个长长的侧马尾,身后背着两把军队中常见的镔铁横刀,一副柔中带刚,铿锵玫瑰的将军样。
“听说你没羞没臊地追着一个小女孩跑了,师兄我可是羡慕的很呢。”
齐忆之嬉皮笑脸,虽然没穿麒麟军的盔甲,还是一身白衣,但能看出内里穿了一身软甲,而且装了一对皮质护手,且从护手上的几处斑驳来看,是经过了一番阵仗的模样。
“我昨天可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今日能得空和你们相见,算幸运的了,等会我说出那位大小姐的身份,保准你们吓一跳。”
肖欢行啐出衔着的草根,笑了笑,打量着那两人的装束。
“行啊,齐师兄,一日不见,有番将帅之风了。”
“那是,昨日守擂,我可是连战连捷,毕竟军中修行高手并不常见,打擂这种事情多是底层士兵热衷的活动,不过我倒是学了一些军中格斗的技艺,受益匪浅,那些老兵痞真是什么招数都敢用上。”
一边摇头一边比划了两招损的不能再损的招数,齐忆之的行为让肖家姑侄忍俊不禁。
“好了好了,别说有的没的了,欢行你快给我们说说,昨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对方来历绝不简单,否则麒麟军内卫怎么也不会跟丢你们的行踪。”
肖梦蝶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给了一旁鼓着个腮帮子,试图憋笑的肖欢行的后背一巴掌,让他泄了气。
“噗哈哈……是是,小姑,还有齐师兄,都坐好,且听我一一道来。”
众人凑近,肖欢行想了想,先问道:“小姑,我大伯他呢,我本以为他会来。”
肖梦蝶噗嗤一笑,摆手道:“他既然将你‘逐出’本家,明里上看来是不会和你碰面的,他啊,估计是找你说的那位大小姐面谈去了。”
肖欢行想了想,道:“的确,有实力和她们面谈的人,这幽敻城里实在是寥寥无几。”
他心道,如此看来,安娜和大小姐莫非去烈士陵园,算准了大伯也会去找她们?那里,绝对是这天下间最适合密谈的地方,在天灵大阵的影响下,无人可以遁形隐匿行踪。
“快讲快讲,黄昏时我还有几场擂要打呢。”
齐忆之不耐烦地催促着,他实在是好奇能让幽敻城主吃瘪的人物到底是何方神圣。
“好,那,坐稳了,这位大小姐名为宾妮尔·斯诺,而那位金发女仆是安娜·阿佳妮,至于她们的身份嘛……”
肖欢行清了清嗓子,故作神秘了一番。
清风吹过沧桑的城墙,一时间,世间仿佛静谧无声。
---------------------------------------------------
古战场的遗址依然透露着历史的沉重感,置身其中,仿佛侧耳就能听到金戈铁马,慷慨激昂之声。
“安娜,这里就是你们当年终末一战的地方吗?”
“大小姐,终末一战我并未参战……那时候,你已经出生了。”
“是吗?你说过我父母也没有参加了这场战斗,对吧?”
“是的,大小姐……”
“为什么,这里的氛围,透露着一股悲伤呢?”
宾妮尔走在空旷的土地上,不知不觉间,淌出了两行热泪。
“死去的士兵,就算成为受人敬仰的英灵,但有多少人死而无憾呢?有人死前的一刻还会大义凛然,但在死亡的一刹那,从嘴中喊一个名字,道一句歉意的情况,安娜我当年见得太多了。”
安娜从身后抱住宾妮尔,闭着眼睛细声地说道。
“我没事的,安娜,我只是有些想念父亲和母亲了,他们没有参加对暗月族众最后的那场战斗,是因为我吗?他们的失踪是因为我吗?或许,是因为我……”
“大小姐,有人来了。”
在宾妮尔情绪有些激动的情况下,安娜及时制止了宾妮尔的话。
并没有御风而行,或者骑马驰骋,甚至没有任何人同行,一步步不慌不忙地走在有些泥泞的小道上,肖翎神情说不出的郑重。
“一城之主,你来做什么?”
发问的是安娜,她用眼角余光扫向肖翎的同时,不忘擦拭大小姐眼角的泪痕,因为她不想大小姐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柔弱的一面。
“秋天快到了,肖翎只是来陵园祭奠先人,只是凑巧遇上二位,既然巧遇,肖某提议一同去英灵碑前祭拜,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安娜并没有回答,她知道,这大好的夏日时光,离秋天祭灵季节还早得很,这位城主只是找个随便的理由来见大小姐和自己的,不过愿不愿意搭话,还要听大小姐的意思。
“肖翎,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宾妮尔此时已经恢复平常古怪精灵的少女模样,她瞥向此事稳重的肖翎,说出自己的想法。
“尚能猜出一二,只是不知救世主的后代,来我幽敻,我肖家可否进一进地主之谊?”
如今的肖翎早已不是当年行事霸道的少年,此时的他早已是稳重又透着锋利的一把千锤百炼的利器。
“城主果然博闻,不过请本大小姐谢过城主的好意,我收获的已经足够了,而且,真要说的话,我想见一见肖世伯。”
宾妮尔甜腻一笑,说出的话让肖翎却是吃了一惊。
她的肖世伯?那岂不是自己的父亲肖天晾,这么说,眼前这位小姑娘竟是那位传说中的英雄之女,但看起来也太年幼了吧?
“家父如今正在闭关,只可惜不能遂阁下的愿了。”
“那就无所谓了,既然肖翎你碰巧在这里,那我也直说了,我和肖欢行契约已签,他归我斯诺家管了,因为这是我和你二弟肖却的约定。”
宾妮尔笑眯眯地说道,语气轻松愉快,但让肖翎说不出的怪异。
“可以,你斯诺家管他多长时间?”
肖翎并没多想,答应的同时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纸面上是两年,因为契约的魔力加护的最长时间也就两年,不过,可能的话,我会管他一辈子。”
肖翎听的一头黑线,因为这话实在有些暧昧的意味在其中,但自己也不好多问。
“那就有劳二位多费心了。”
肖翎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只是不知,二位潜入这遗址,所为何事?”
这一问,让少女低头沉默了良久。
--------------------------------------------------------
晌午时分,肖欢行端坐在城墙根旁,皱着眉头,有些无奈道:“我说,你们俩还要扮吃惊拌到什么时候?”
自从说完昨日发生的点点滴滴后,肖梦蝶就一直保持笑容,沉默不语,而齐忆之则歪着头,眯着眼,表现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你让我们缓一缓,事实太有冲击性,我们呆一呆是对你的遭遇的尊重。”
回话的事齐忆之,自从开窍之后,他的嘴越来越能说,连肖欢行都渐渐招架有些吃力了。
“我说侄儿,你把自己卖给那两个人,而且还要去西方求学陪读,要小心不要落入阴谋之中。”
肖梦蝶回过神来的第一句话,便是郑重其事的叨叨。
“你们就放心吧,这一去,等我肖欢行再次出现在你们面前时,必然会变强,而且与众不同。”
肖欢行拍拍胸脯,表现的很自信。
“怎么个与众不同法,到时候你能秀两招花哨的魔法吗?”
“这个,够呛?”
“那,你怎么个变强法?”
“秘密。”
肖梦蝶和齐忆之的问话,都被肖欢行搪塞了过去,因为尽管这两人都对自己的秘密有一些认识,但毕竟不知底细。
这个秘密,还不是告诉他们俩的时候啊。
“你们就别问了,两年,就两年,两年后我回来找你们,然后让你们吃上一惊,你们也要让我吃上一惊,做不到的就要受罚,做个约定,如何?”
肖欢行扬起手掌,手心朝向另外两人,这是幽敻人常用的誓约手势。
“约定就约定,两年后,你小姑我也必然与众不同,独树一帜!”
“你师兄我可是天才,还怕跟你打个赌,做个约定?成交!”
三人互相击掌,定下誓约,相视而笑。
“就这样吧,小姑,师兄,这次真正的告别了,也帮我向大伯带个话,欢行就此别过,你们也要保重啊。”
肖欢行披好那件轻薄的青色大氅,挥挥手,笑着向二人道别。
“笨蛋欢行,记得要常写信啊!还有别老是逞强,记得一日三餐吃好些。”
“小姑,我知道了!”
“‘不败废材’,别忘了你还挂着我灵月派外门弟子的名头,到了贝尔卡那里,不能丢脸啊!”
“尽量!”
夏日的天空,变幻莫测,彰显着夏的蓬勃。
约定,终究有践行的那一天。
终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