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小厢房中,齐忆之将肖梦蝶和肖欢行迎进屋子里后,急不可耐地发问道:“呼,怎么这么慢才过来?怎么样,肖师弟,你大伯答应了吗?”
“这你还嫌慢?答应自然是答应了。”
肖欢行笑着答道,说罢便一屁股坐在方桌旁的一把凳子上,抓起桌子上的点心就往嘴里填。
“这一天都在演戏,我可是饿坏了,你这吃的真不错,比雪心阁的饭食好吃多了。”
听着肖欢行的话语,齐忆之却一脸我理解的表情,他心想,听闻这师弟在灵月派很少抛头露面,而且从不去弟子食堂吃饭,自然只能用雪心阁那点材料凑乎了。
这边,肖梦蝶确认屋外无人后,也凑了过来,捧着一杯茶,却不喝一口,只是轻皱眉头,犹豫中问道:“我说欢行啊,这次我们是按你的意思帮了一把,但你到底怎么打算的?离开肖家,如果真遇到什么大事,就算小姑想赶去帮你,恐怕也会迟了啊,你连二哥留下的许多家业都不要了,莫非想混入那丐帮?”
肖梦蝶一半认真一半打趣地问着,其实意却透露着真切的关心之意。
“这话说的,我师弟还在我灵月派门下挂着名呢,有我齐忆之跟着,小猫小狗的有几个能欺负的了我师弟?”
齐忆之自从被肖欢行解了心结后,那份傲气却愈发的凌盛,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自信。
“谢谢师兄。”
从狼吞虎咽中回过神来,肖欢行一抹嘴,冲着齐忆之咧嘴一笑,却惹来肖梦蝶一顿白眼和一块用来擦嘴的手帕。
“小姑,齐师兄,你们问我有什么打算,那你们先说说你们的打算如何?”
肖欢行不急着回答,示以两人神秘的微笑,让他面前的两人一怔,开始了思考。
“我说师弟,你不是知道吗?在这幽敻待个一年半载,看看这世间千生百态,磨练心性,到时再去我灵月派内门便不会吃那些怪物师兄师姐们的亏了。”
“齐兄果然也想入灵月派的内门?”
肖梦蝶抿了一口热茶,却热切地问起了齐忆之。
“对啊,内门弟子的席位,我云翳院,我齐忆之,志在必得。”
“那么,你我就是竞争对手了。”
肖梦蝶玩弄着手中的茶杯,撇嘴笑出了声。
“什么?姑娘你……”
“果然,小姑回幽敻的用意不是接手麒麟军,在军中历练,而是为考进灵月派的内门做准备。”
肖欢行摸了摸下巴,轻轻用手指敲了下桌沿,打断了齐忆之的话。
“肖师弟,你小姑难道不知道?灵月派内门每次只收一名弟子,而即便如此,往往十数年都难有一人考入内门,外来人不了解灵月派往往容易在考试时吃亏丢面子,我不想欺负女人啊。”
齐忆之无奈地一摊手,却招来肖梦蝶的不满。
“齐兄此言差矣,机会均等,再说我有菁华书院的推荐信,我不信考试时我会比你差。”
一听她有菁华书院的推荐信,齐忆之脸色沉下来了,因为灵月派内门中的确有一人来自菁华书院,并且也是靠着推荐信进入的内门,那位就是一向神秘的二师兄,窦乐。
如今,这位肖家姑娘也有菁华书院的推荐信,看来到时会是一位劲敌。齐忆之可不想在这次内门筛选中落败,因为就算来年考入,也要叫这位肖姑娘一声师姐了。
肖欢行笑呵呵地看着一脸沉重的齐忆之,为了避免场面尴尬,开口说道:“齐师兄,人生有挑战才有乐趣吗,你难道认为自己会输?”
一劝一激,便让这位修行天才沉静下来,是啊,自己拥惊世天赋,又无偷懒之意,难道还怕了一个姑娘家的虚张声势不成?
转念之间,疑虑皆去,只留兴奋而已。
“肖姑娘,到时内门之前,谁胜谁败自然分晓,现在争一时之快反而徒劳无功。”
取出折扇,齐忆之恢复如初,谈笑间便将此事揭了过去。
“也对,到时自然会分胜负。不过,欢行,你打岔也打的够了,该说说你了。”
肖梦蝶也淡然地将此事揭过,反而想起该问这位侄儿的打算了。
“是啊,我们争了半天,师弟你倒是瞧得热闹,说说你的。”
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肖欢行轻咳了一声,轻声笑道:“我没有具体打算,只想在雪心师父传信给我前,潇洒自由地玩上一段时间罢了。”
肖欢行知道,雪心师父让自己下山,轻易不会再让自己回去,这段时间里自己只需在养活自己的同时,好好练气修真便足以。
或许,自己要去这大千世界旅行一番?毕竟记事以来,他还没有离开过这块横于大陆中央的天外飞石处,东方的云煌帝国还有茫茫草原中的那古斯汗国,西方的魔法之国贝尔卡帝国,以及妖族创立的克洛里斯圣女王国,都是这大陆的强盛国家,有机会确实该去开开眼界。
思念间,他又想到,当年传言,那只带自己来幽敻的仙鹤是从东方飞来的,如今自己有此闲工夫,是否应该直面这份心中的痛,一直往东,去找一找?
“欢行,欢行,想什么呢?”
梦蝶将肖欢行从思绪中拉回现实,于是,他摇了摇头,说道:“小姑,将来一年里,能不能劳烦你照顾我这师兄?”
齐忆之听闻,不高兴笑骂道:“当我是宠物啊?你问我的意思了没?我不是说过要跟着你吗?你还够不够意思?”
“好的,麒麟军甲号擂台正好缺个修行者来守擂,正好你师兄可以当个擂主,拿份月俸,饿不死。”
“喂!”
肖梦蝶却一口答应下来,完全不管齐忆之咋呼的反应。
“师弟,你到底什么打算?”
齐忆之几乎就要一反常态地喊出来了,却见肖欢行挠了挠头,低声道:“我就是想去东边转一转。”
“转一转?”
齐忆之疑惑中,却看到肖梦蝶脸上凝重气氛渐浓,便沉静下来。
“欢行,你是想找他?”
“是的。”
“你孤身一人,实力不济,他又杳无音讯,只怕……”
“我自然不会打无准备之仗,侄儿有自己的打算。”
肖欢行回答的不卑不亢,却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只是,此时他魂识空间中的那团青光也笑了,雨墨儿知道,她应该就是他信心的来源。
不过,真的会万般顺利吗?雨墨儿看着瞬息万变的魂识空间,发出了一声不让人察觉的轻叹。
半晌无言,肖梦蝶终于发出一声轻快的欢笑:“你既然主意已定,那小姑只能祝你能不枉此行了。”
“师弟,说实话,我虽想跟着你,但直觉却告诉我还是随你自己意思吧。”
齐忆之哼了一声,语气中多有不甘。
“那,欢行,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小姑,我想整理整理东西,明早就出发。”
“这么急?”
肖欢行怎能不急?他突破固元境在即,如果引发什么变故,招来三叔那伙的明里暗里的针对,影响自己的成长,就得不偿失了。
他此时的秘密虽然只有几人察觉一二,但好在都不是敌人,没有对他追问太多,所以他的这个秘密必须隐藏到他足够强,足够自保时,才能对这几个人说清楚,否则万一此时秘密传出去,自己怎么死的可能都不知道。
机遇,同时伴随着高风险,所以他才要装做奔跑力竭,甚至骗过大伯,得了一颗烟云宝丹的药劲,那残存药劲可以保自己数年内治愈小伤小病无忧。
他心中有万番打算,但全部指向在一段时间内,尽所能低调变强的目标。
“呐,这根木棍,还有这个小包裹就是你的东西,你拿回去吧。”
齐忆之从身后取来肖欢行的东西,肖欢行谢过后接了过去,用木棍提着包裹,这种常识,是对这根奇怪木棍的最好保护色。
“欢行你去整理东西吧,晚饭时来我院吧,齐忆之也来,关于守擂的事你也要听听,那就暂时这样吧,我现在试着去探探大哥他那里的情况。”
肖梦蝶站起身来,拍了拍手,第一个摇着头推门而去。
肖欢行站起身来,无奈地向齐忆之指明了肖家大院的构造,以及去梦蝶小院的路后,才告别。
夕阳西下,梦蝶小院的百竹之间,欢声笑语不断,虽无酒助兴,但三人本就年龄相近,嬉笑怒骂中,也不用管什么太多的规矩,肖梦蝶甚至以两把横刀耍了一番刀舞,惹来阵阵喝彩,入夜,各自皆是尽兴而眠。
次日清晨,在一脸复杂的肖翎面前拜别后,换上一身新衣的肖欢行扛起小包裹,在一名仆人慌慌张张地拿着一张肖欢行见多了的拜访名帖呈给肖翎时,他便转身不再听一言一语,离开了。
又跟肖梦蝶和齐忆之惜惜告别后,肖欢行扥了下那轻薄大氅内衬衣上的纽扣,瞅了眼正当头的日头,轻声道:“呼,从今天开始,就看我肖欢行自己入不入道了。”
轻装出门,肖欢行却迎面看到,不远处,两个衣着奇特的女子在院门前静静地站着。
那金发的女子比自己高一些,貌似身着着贝尔卡样式的女仆装,银色的瞳孔倒是很少见,面无表情地站在另一个比肖欢行矮一头的小女孩的身后。
那穿着白裙的小女孩背手而立,两绺银发搭在黑色披肩前,她戴着夸张的黑色圆帽,因为矮小而且低着头,让肖欢行看不到她的面貌。
肖欢行只是想着,这两位或许是西边贝尔卡的豪族之后,要拜访幽敻城主?刚才的那份名帖就是这两位递上去的吧,不过,那和自己没有关系。
他回身,仰头看了眼肖府的牌匾,一抱拳像是在向什么告别一般,然后笑了一声便走下了台阶。
有蝉声鸣叫,不到晌午,日头却已经很高了,但那金发的女子在艳阳下却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倒是那小女孩有些苦暑的模样,偶尔在那里扭捏着。
然后,肖欢行听到了那小女孩的抱怨声,再然后,一道白光闪过,瞬息间冰封了落雨街,除了过路的地方,皆是一片白雪皑皑,冰柱连连,只片刻的功夫,便将落雨街的气温降了下来。
怪不得那帽子觉得眼熟,原来,这看着和蓝飞燕差不多大的小女孩,是一名魔导士!
肖欢行驻足于肖府大门与这两位女子中间,暗暗称奇中,这时,肖翎却也走了出来。
肖翎看了眼街道上的冰雪,只是一挥手,便只留街道上残余的寒气,而将冰雪悉数散去。
看到这幅场景后,肖欢行发现那金发女子似乎神色有些不满,却被那小女孩拉了拉衣角,恢复了平静。
仰起头,用手指一顶帽檐,小女孩露出灿烂的笑颜,那一对赤红的眼睛瞬间扫过了她面前的肖家伯侄二人。
“请问,小姑娘你递来一张无名无姓的名帖,意欲何为?”
肖翎本来看到空无一字的名帖时有些哭笑不得,但在感觉到寒气后又觉得事情不一般,故亲自起身迎客。
听到肖翎的问话时,肖欢行便欲将目光从那两名女子的身上挪开,但却发现那名小女孩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白亮亮的东西。
只是一瞥,肖欢行便怔住了,刹那间,什么游东逛西的打算统统忘光,因为那女孩拿出的东西是一块玉。
一块肖家人才有的灵玉!
“小姑娘,你!”
肖翎瞪大了眼睛,一时间千思万绪,却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那是一块白灵玉打造的平安扣,正是自己二弟肖却的灵玉!
肖欢行也自然是认出了那灵玉的来历,于是顷刻间脑中只剩一片空白,竟怔在了原地。
那女孩笑了,只丢下了一句俏皮的话,便转身离开,那句话是:“我叫宾妮尔·斯诺,愿不愿意跟来,就看你自己了。”
肖翎没动,一是因为听到那女孩子的名字暗暗吃惊,二是因为他感到了那金发女仆散发而来的威势,咄咄逼人,那摆明了是只让自己侄儿一人跟着的打算。
或许,对方的打算本是拜访自己,然后再找自己的侄儿,如今倒是省了很多事情。
肖翎皱着眉头,看着自己侄儿如木偶般跟在那女孩身后,想到对方的话,终究是没动,他只心道,二弟肖却那个夯货,果然当年都是装的啊。
肖欢行如木头般跟在女孩身后,但早就已经思绪万千,那副木讷的样子反而是在演戏,因为他不想先发问,他在等对方先挑起话题。
那女孩走的很轻快,帽子一抖一抖的,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但肖欢行身后跟着的那名女仆却冷冰冰的模样,让他时刻警惕。
只是,他心中终叹道,万般打算,却不及一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