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我们去哪儿找石人之泪啊?”良幽一边吃着烤鸡一边大眼睛骨碌骨碌地转着问道。此时玉帝已下了对清风的捉拿令,所以清风只好化作一般的平民百姓,不敢轻易乱动。
“良幽,不要多问,去了便知。”清风防止人多口杂便没有说与她们听,毕竟世界上没有不漏风的墙。
“你们可否赏一下脸,一杯干了。”突然邻桌的几个高猛大汉端着酒过来。清风和樱珂知道他们是天庭派来的追兵,便拒绝了。
“清风,你们别不识好歹,快快束手就擒,我们不想伤害无辜。”眼看着几个凶猛彪悍的天兵就要冲上去摁住清风,樱珂将手中的酒连同杯子扔了出去,赶忙制止道:“你们敢?”然后一挥衣袖变出了黍离扇,一下子把他们扇离了地面。黍离扇是女娲一族的神物,也是一件令人闻风丧胆的宝物。但那几个天兵却毫不畏惧,并没有求饶的意思。
“女娲后人,我劝你别多管闲事,毕竟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樱珂此生最讨厌被别人威胁,也讨厌狗仗人势。于是一生气就扇了出去,他们喊叫的声音很快就被漫天的白云吸收了,而他们的身影也渐渐消失在天际。良幽惊得目瞪口呆,声音带了一丝恐惧地喊道:“樱珂姐姐。”
“不怕,我是女娲后人,就算是玉帝来也不能把我怎么样的。”随后就开始往良幽碗里夹了菜,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时间越来越紧迫,若不能及时阻止魔界,那么五界就会受到不可恢复的伤害。清风不能继续封存法力了,他要尽快取到石人之泪,所以他用法力将樱珂和良幽送到了南秦的石像面前。石化的南秦还是像千年前那边英俊洒脱,脸上还是保持微笑的样子,仿佛那一次为封魂剑解封流的不是他的血一样。那时血染过的地方此刻开满了虞美人,翩翩薄如羽翼的花瓣在风中抖动,似一只只欲飞离花萼的蝴蝶。
“师父,这石中之人可长得真俊俏,这样貌美的男子天上人间恐怕没有几个。”说完良幽就伸手想去摸南秦的面庞,没想到清风大声吼道:“良幽,不得无礼,快跪下磕头道歉。”
“师父。”良幽略有些委屈地说道,她不明白师父为何这样,自相认的那刻起就没见过师父发如此大火。
“跪下。”清风看着南秦的石像说道。
“你可知,若是没有他,你的娘亲就不可能活着,也就不可能有你。一千多年前的天、魔两界大战没有造成重创,其中很大一份功劳是属于他的。”
这时风簌簌地吹了起来,石旁的桃花掠过良幽的发梢,落在青白的衣裳上,却更加显出桃花美的极致。良幽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并不停地说道:“前辈,我不是有意的。”
樱珂再次看到桃花,心里感慨万千,不由地想起那在凡间和易泷在一起的三天。那时也是开满了桃花,花下的她笑得那么肆无忌惮,易泷还教她念了一首诗,她一直记得。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蕢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樱珂不由地念出了口,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一听到樱珂念的诗,清风的心里低落到了极点,曾几何时瑾曦也是这般仰望桃花,这般喜欢。
三人在石像前站了一会儿,刚转身想离开时一对中年男女挎着一个篮子,手里捧着一把花缓缓走过来。待他们走近时,清风细看就认出了他们是若霜和靖安,原来南秦说的都是真的,他在白圣宫看到的他们的未来都是真的,那时死去的人都会死而复生。靖安若霜从清风身旁经过,但并不认得他们。他们一边从篮子里拿出一些供奉的东西,若霜小心翼翼地将花儿放到南秦跟前,说道:“师兄,霜儿和靖安师兄来看你了,千年前千不该万不该都是我的错。”若霜每次来都要说一遍同样的话,每到伤心之处便会大哭不已。靖安也已成了习惯,他知道若霜哭过之后就没事了。
远处的云朵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在这变幻莫测之中,仿佛映出了世间万象的奥妙。几只流莺偶尔在树枝间穿梭,若不经意遇见便会低头窃窃私语,语到起兴处便会浑身毛羽展开抖动。鸟儿的叫声越是愉悦,若霜的内心却越是悲伤,没有人知道她为何悲伤,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他们祭拜过南秦之后,便神色严肃地离开了。
樱珂脑海中不断地搜索取石人之泪的方法,清风他们向前走时,她都没发现,直到他们唤了她才回过神。
“清风,旧人之物,旧人之情,可以勾连石人的意识。石人枯逝,死而不朽。此生有灵,常驻花间。旧情蛊惑,悲喜交加。云开见月,石人珠泪。”
良幽激动地问道:“依姐姐这般说辞,如果前辈最在意的人出现在他面前,那么就有可能取得石人之泪,是吗,姐姐?”
樱珂点了点头,清风此刻的眉头皱成了一片如被风吹皱的湖面。良幽转头望向清风,充满了希冀地说道:“师父,师父。”起初清风并不愿多提起往事,毕竟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没有一个人能够全身而退。但是细细想来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办法,所以清风把当年的事情又讲了一遍,良幽和樱珂听着时而哭泣时而发笑,她们的心情随着故事里的人物波荡起伏。当清风讲完之后她们的情绪还不能恢复过来,于是清风将她们送回了客栈,自己找了个酒馆开始酩酊大醉。当年人已故,昔日情未消。念念终不忘,回首无人望。
“师父师父!”第二天良幽急匆匆地敲着清风的房门。睡眼朦胧的清风晃晃悠悠地开了门,昨晚的酒醉还没有完全退去,所以脑袋略有疼晕。一大股酒味向良幽袭来,良幽倏地捂住了口鼻,她慢慢扶着清风回到房间的椅子上,倒了一杯醒酒茶给他,清风边喝边听良幽说话。
“师父,我想若是让我娘亲和父亲出现在南秦前辈面前,前辈若是看到他们幸福的样子,肯定会欣慰。爱一个人不求回报,不求相守,只要看到对方过得好,那也是一种幸福。师父,你说呢?”
“啊?咳咳咳。”一听到这话清风就将嘴里的茶喷了出去,脑袋也像是被惊醒了一样,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良幽。
“师父,我知道要他们出现是不可能的,但是……”良幽慢慢地靠近清风的耳边小声私语道。
“不可不可。”清风立马否决道,他认为良幽的要求甚是荒唐,但转身一想,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了。他甚至有些犹豫自己现在的做法是不是恰当,如果没有寒璟墨,那该多好。
清风同意了良幽的提议,他和良幽在院里排练好他们要演的戏,清风变成寒璟墨,而良幽则打扮成她娘亲的样子,良幽的眉眼神情本来就和瑾曦相像,所以看着毫无违和感。在排练中良幽仿佛真成了她娘亲,而清风看着相像的良幽一时入戏也分不清楚,一遍又一遍地叫着:“瑾儿,瑾儿。”良幽抬头对上清风的双眸,清风却倏然地躲开了。两个人之间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良幽想仔细地找出证据,而清风拼命地压抑自己,不断地警告自己。但事情往往是相反的,越是压抑就越是疯长,越是要遗忘就越是会记起。
这一天,樱珂和他们一大早就来到了南秦石像的面前,这时的良幽和清风已化作瑾曦和寒璟墨的模样,良幽和清风朝南秦拜了三拜。
“南秦,我们来看你了。这些年我和墨都过得很好,你呢?”入戏的良幽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石像的脸庞。
“南秦,瑾儿她现在很幸福……”清风说到这几度哽咽,甚至泪水夺眶而出。瑾曦的死像是再度浮现在他的眼前,那种埋藏了许久的疼痛又开始慢慢地向身体延伸延伸。良幽看到清风痛苦的模样,一只手握住了清风的一只手,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清风的颤抖,但是清风依旧不能从往事中抽离。良幽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胆量,将清风拽到身旁抱住了他。等清风情绪冷静下来了之后,良幽牵着清风的手一起放到石像的手上,清风想挣脱,却被良幽紧紧地握着。
“南秦,你看,我们过得很幸福,你可以安心了。”良幽轻柔地说道。
清风之前想过这一幕场景,总觉得很轻易就能做到,但真正来临的那一刻却又是那么地心有余悸。不一会儿,南秦石像的手像是动了动,几滴眼泪从眼眶里溢出,这眼泪一接触到空气就变成了一颗颗飞舞的冰晶,樱珂趁机将女娲石取出,让泪珠滴落在女娲石上。吸收了泪水的女娲石发出了耀眼的光芒,却也引来了天界的追兵。樱珂他们便马不停蹄地赶回魔界,因为只有那,玉帝才不敢轻易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