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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翰祥再次入狱

这一连串的事情,让年轻的周翰祥第一次感到了人生的不幸和艰辛。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造成的。他决定去讨个公道。

第二天上午,周翰祥跑到市政府找刘贤清。刘贤清看到找他,觉得很奇怪,他怎么会来这里。自己和他也是只有一面之缘。

“周少爷?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刘贤清急忙端茶倒水。

“我来找你,我来找你讨个公道。”周翰祥拿出刀,就向刘贤清冲过去。刘贤清手上的水瓶和被子掉在地上摔了一地。一闪身,周翰祥撞倒了一旁的花盆架子,刘贤清吓得慌忙往外跑:“救命呀!杀人了!”一路狂奔。拿着刀的翰祥,完全失去了理智,追了出去。

刘贤清一边跑,一边喊,跑出院子,却遇到了另外一个找他的人:胡局长。“胡局长救命呀,有人要杀我。”刘贤清仿佛看到了救星。“我救你?是,我要救你,我今天救你,你上车。”刘贤清觉得真是老天有眼,他立刻钻了上去。胡局长示意司机往前走,而此时的周翰祥看到刘贤清上了车,就跟在后面跑。

眼看车子开到了一个僻静处,胡局长让刘贤清下车。“局长大人,到这里干什么?”“你不是让我救你吗?”“是,周翰祥要杀我。你赶快把他抓起来呀,到这里来做什么?”刘贤清觉得自己有些懵了。

“周翰祥要杀你,我也想杀你。看来今天是你的死期到了。你居然连我的女人都敢上,还让她生了你的孩子。你是吃了豹子胆呀!”胡局长一脚就踢了过去,刘贤清顿时倒在了地上。

“胡局长,你是不是弄错了?我怎么会动你的女人呀?”刘贤清不承认。“还敢说没有?周家请客,你说你送她回家,为什么她却睡在了酒店里?”胡局长又是一脚,刘贤清疼得大叫一声。“我的确送她回家了呀?她是不是回去之后又和其他人去的酒店呀?你怎么就认定是我?”刘贤清依然不承认,也不敢相信一次就让对方有了孩子。

“你以为我警察局长是白当的?我派人去了酒店,酒店的人就说是你和一个醉酒的女人去的房间,你先走,而且登记时间,正是周家请客的那天。你还能说什么?”

刘贤清傻了,瑟瑟发抖。

而此时的周翰祥赶到了,看见刘贤清的样子,他一把把他揪了起来,刘贤清看到刀马上就要刺向自己,一把抓住对方的手;他一脚踢倒了周翰祥,捡起地上的刀,刀尖对准周翰祥的颈动脉。胡德财没想到会这样,他把抢掏出来,可又怕伤到周翰祥。就在这时,刘贤清把刀尖对准了周翰祥的颈动脉,挟成自己的人质,将他准备推搡进车里,逼着司机发动车子。就在开车门的一瞬间,刘贤清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在地。周翰祥从车里跳出来,和他再次扭打在了一起。

胡德才走尽正在打斗的两个人,把抢对准刘贤清就是一枪,刘贤清只是肩膀受伤,痛得大叫了一身,周翰祥被这声枪响吓得松了手。刘贤清拿起刀冲向了胡局长,周翰祥跟在后面从背后想去抱住他,却让刘贤清手里的刀直接刺进了胡德才的心脏。

胡德财扣响了扳机,“哇,好痛”可自己却突然感到了一阵剧痛,低头发现自己胸口插了一把刀鲜血长流,胡局长倒在了地上。而一声枪响刘贤清也头部中枪倒在了地上。

周翰祥顿时脑袋一片空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司机见状,连忙让周翰祥帮忙,两个人急急忙忙把局长抬上车,风驰电掣直奔医院。周翰祥看见胡德财血流如注,吓得用手死死捂住伤口,怎奈血液就像泉水,拼命地往外冒,胡德财一张脸白得像张纸。只是嘴里在不停地说:“救我,快救我。”

抱着胡德财的周翰祥已经是魂飞魄散,吓得大哭。“胡叔叔,你一定要挺住,一定要停住呀。”

车子一路狂奔,司机不停地按喇叭,吓得路人纷纷躲散。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胡成林抱着人,一边跑一边喊:“医生,救命呀。”看见一个小伙子浑身是血,和另外一个人抬着一个身穿警服的人进来,“警察局长受伤了!”这个消息把医生吓坏了,医院里的人赶快帮忙,把胡德财抬进了抢救室。周翰祥焦虑不安,顾不得自己,让司机去打电话通知局长家。

“什么,老爷受伤在医院里?”柳春燕接到电话,吓得和周夫人还有胡成林夫妻立刻就跑了出去。

四个人来到医院,看见周翰祥浑身血迹坐在手术室外面。“翰祥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是你在这里?你怎么浑身是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爹他怎么了?”胡成林没想到会是周翰祥在这里,而且是这样的一个景象等着自己。

“成林,你听我说,我没想到会遇到你父亲,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对不起你。”周翰祥跪在了地上。“翰祥,到底是怎么了,你快说呀!”周翰祥跪在地上诉说着过程。但这个时候手术室的们打开了,一个医生走了出来说:“对不起胡局长因为失血过多,已经走了。”局长夫人、柳春燕和胡成林夫妻,此时与胡局长已经是阴阳相隔。胡太太当时就晕厥了过去,一个刚走,另一个又开始被抢救。而周翰祥被眼前的一切吓傻了,还没来得及回过神,警察局就来人把他抓走了。

等母亲到了病房,苏醒过来之后,却发现中风,口鼻歪斜。胡成林只好让大着肚子的冯婉玉在医院,看着母亲,自己去料理父亲的后事。

柳春燕没想到事情居然被自己搞成这样,居然葬送了两条人命。丈夫一走,夫人也成了这副模样,她心慌意乱,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成林,看这情形一时是出不了医院了。我回去给太太收拾一些东西,叫个人来伺候。我去安排家里先搭灵堂,顺便叫人来帮忙”胡成林此时也顾不了太多:“姨娘你看着办吧,家里你多操心,我先在医院料理父亲后事。”

柳春燕匆匆忙忙回到家,让家里的管家去找喜丧铺子里的人来搭灵堂。自己进了房间,心里像一团乱麻。如今这胡家算是完了,如果被家里知道是自己写的信,告知云烟的事情,一定会没有好下场。她想到这里就害怕,她去了夫人房间。给夫人收拾了一些衣服顺便和洗漱用具,让佣人张妈和自己一起到医院去。走到半路,柳春燕说自己忘了个东西,让张妈先去,自己回去一趟。

柳春燕回到家,看到所有人都忙碌着,她把家里所有的金银细软首饰都装了起来,提了一个包袱走出了家门。她给管家说,太太的东西带少了,自己回来取。说完就一路小跑出了门。

等到胡成林把父亲的遗体弄回家,已经是傍晚了,他想问柳春燕父亲的丧事怎么办,管家说家里没人,姨太太去了医院。胡成林只看见张妈一个人去,说是姨太太半路上说忘了东西,又回家了,让她一个人先去。

管家说:“她是回来了,过了一会又见她拎着一个包袱走了,说是太太的东西,回来取。”胡成林让人去柳家。去的人回来说,柳家已经把房子卖给了群仙茶馆的老板,柳春燕和她母亲提着行李走了。

胡成林突然意识到什么,他跑进母亲的卧室,发现所有的金银首饰以及钱财都没了踪影,管家说派人去找,胡成林摇了摇头说算了,家里这样迟早她都会离开。什么叫树倒猢狲散,大难临头各自飞,此时才感觉到人情事故。胡成林心里觉得什么都没有生命重要,如今父亲过世,母亲病倒,妻子还大着肚子,自己已经没有心思去过问柳春燕。好在结婚时,父亲母亲把家里的大部分财产都按不同的账户,存在银行,以备急用。如今还算不上最坏的境遇。只是突入其来的一切,让这个养尊处优的少爷一下成了家里的家长,还有些不适应,好在少奶奶冯婉玉做事严谨有序,临阵不乱这才让家里所有的人有了底气。

胡局长的过世,刘贤清的死亡,在成都顿时成了各报纸的头条新闻,闻讯而来的亲朋好友都来奔丧。那些平时来往的达官贵人也来了一些,也就算给死了的人了一个面子。这世道,人走茶凉,世态炎凉,能有心来的就算不错了。

“老爷。警察局来人了。说要见你!”管家跑进客厅,正在家里商量生意的刘瑞林和周建明被震住了。

“请人进来。”警察找上门?刘瑞利有些奇怪。

警察局来人,自称是刑侦队的,说刘贤清涉嫌杀人,而且自己也中弹身亡,家属需要去警察局接受调查。

“啊!贤清怎么可能杀人?他怎么会死?到底是怎么回事?。”刘瑞林被来人的话,吓得倒退了一部。

“我和你一起去。”周建明觉得自己应该一起去。刘瑞林和周建明两个人立刻出了门。

其他人闻讯都跑来问管家,到底是怎么了?

“警察局说,要家里人去把二少爷的遗体领回来。说是他杀了警察局长。”管家说

“什么?贤清杀了警察局长?这到底,到底怎么回事?”刘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卢秀梅马上成了惊弓之鸟,她顿时大哭起来,自己结婚时间不长,怎么丈夫就死了?自己是什么命,遇到的男人都是短命鬼?

刘贤清突然去世,把刘家人吓得不轻。

刘瑞林和周建明来到警察局,看到了躺在停尸房的儿子,他老泪纵横,无法接受现实。但周建明更没有想到却在这里听到儿子的名字。事情到底是为什么会牵扯到儿子,他说什么都要见周翰祥。而周翰祥此时还在审讯,看到在外面等候的父亲,父子俩抱头痛哭。他让父亲看家里书桌上的一封信,就知道事情的原因。说自己没有杀人。

而回到沈家院子的周建明看到了桌子上的信。他拿着信去了刘家。见信之后,刘瑞林对周建明说:“我这个老脸是没脸见人了,怎么生了个这样的逆子?天作孽不可违,人作孽不可活。为了自己的私欲,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不死?谁死?”

从警察局回到家,刘瑞林当着全家人只说了一句:“不准为他难过,他是咎由自取,死有余辜,随便找个地方埋了。我刘家没有这样的子孙,辱没祖宗呀。”果真刘贤清的葬礼都没有举行,连灵堂都没设,直接就抬出去葬了。葬礼上的卢素梅哭得昏天黑地,都觉得她可怜,其实她是在哭自己命苦。回到家,她给公公婆婆说,自己没脸呆在刘家,希望能原谅她。刘瑞林觉得对不起她,让她自己决定。她还是第二天就拿着自己的东西就会了娘家。

刘贤清的死,让刘家人都很沉重,因为刘贤婷到如今只是精神状态恢复了一些,但早已经变了一个人。每天都在教堂里度过没有白昼的生活。

常常说命运捉弄人,以为只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感慨,却不曾想到辗转沉浮的命运会走得那样快,那样急。

听说周翰祥入了大牢,孔云庆又再次被老丈人撵出了家门,并解除了婚姻。他身无分文,并无家可归,想到妹妹没有下落,母亲气死;妻子孩子都不认他,他真想抹脖子上吊。但他又的确没有那种勇气,看到大街上国民党部队四处张贴招兵的启示,索性去报了名,当了吃军粮的人。

因为自己的儿子,让周翰祥啷当入狱,刘瑞林心里很是郁结,他亲自四下奔走,托人找关系请律师。周建明没想到刘瑞林如此行为,他没有说一丝怪罪的话。

“出大事了!”一进门周建明就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什么事。你这几天没回家,我心里总是七上八下。”周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儿子又进大牢了。”周建明像一团稀泥彻底地瘫倒了。“啊?为什么?翰祥这是怎么了?怎么又进了大牢?你快说呀?”周夫人心急猛得一下,吐了一口血出来。太太完全经不起打击,病倒了。这周家到底是怎么了?自从和冯婉玉订婚后,就一件事一件事没消停过。如今还接二连三的出人命,儿子还前途未卜。

病床上周夫人苍白黯淡,青黑的发线竟在一夜之间隐现着斑驳的花白。

玉琴独自站到门外抹着眼泪,想着一家人还没从儿子春生早逝的悲痛中苏醒,翰祥少爷又为此遭了大难;如今夫人又突然重病卧床不起,老爷顾不了家里的一切,而置身在成都四处奔走;她瘦弱的肩膀在寒冷的空气里不停地颤抖。

一个星期过去了,周夫人的眼神逐日黯沉。很多次,背对着熟睡的主人玉琴一次次抚摸着她的背,只是暗自落泪。如今,儿子带着儿媳孙子在自己面前的愿望,仿佛是周夫人一个挂在命运之弦回不了头的梦。

随着周建明在成都的时间越多,周夫人的白发越来越密。而不知道从何开始,夫人开始不停地咳嗽,而且还偶尔吐血,苍白的身体越来越单薄。不知道她是否还能继续关于享受天伦之乐的幸福的梦?佝偻的玉琴,沉默的桃花在床边无助地守着。

如果不能,不知道那样的生命该靠什么支撑着走完最后的旅途。

周建明在成都忙碌一个多月,上上下下打点,钱就像流水一样大把大把的出去,可却没有什么进展。刘瑞林则托关系找到法院的人,花钱买通审判庭的人;希望能在这件案子上能从轻处罚。周建明他从来没有这样感到疲惫和不堪,一边想着狱中的儿子,一边担心着病床上的妻子,可人命关天,他实在是没有分身术,每晚都辗转难眠。

沈方舟得知这一切,觉得如此下去,周翰祥的事情不会有好结果,他找到周建明和刘瑞林,说出自己的想法。“如今官场上都是官官相护,虽然这件事情胡家没有说什么,可这些为了钱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人,只怕这案子会成为一个无底洞。”“沈先生你有什么主意?”周建明问道。

“以我之见,还是请外地律师为好,尽快要求开庭审判,这样总算有个结果。老是这样拖,只恐怕最后人和钱都没有了。”沈方舟希望刘瑞林和周建明能支持自己的意见。

“方舟兄说的不无道理。现在这个局势每况愈下,官场上的人挖空心思找钱,就差没明目张胆的抢了。”刘瑞林一边抽着烟,一边思量着。“是,这次翰祥是遇上了大麻烦,找的律师一直都不提要求开庭的事,一味推脱说关系没打通。而法院那边也是,措辞颇多,饭也吃了,牌也打了,钱也送了,就差没下跪磕头了。”周建明眉头紧锁。

“我想帮翰祥从上海请个辩护律师,此人叫雷明是我一起留学的同学,关系很是要好。为人正直,思路清晰,口才也很了得,在上海律师界名气很大。我明天就亲自回上海一趟,请他过来,速去速回”沈方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周翰祥的事情让他很心痛。

“那就让沈先生费心了,周某感激不尽。”周建明对沈方舟此时的雪中送炭,感激涕零。

他觉得儿子的事情终于看到点希望,内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在翘首期盼中,十天后沈方舟带着他的同学律师回到了成都。第二天就去监狱见了周翰祥,找到目击证人了解了情况。

晚上,周建明,刘瑞林以及雷明四个人在沈方舟家里,把案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雷律师说,如果案情是周翰祥和所有目击证人的陈词一致,周翰祥想杀人完全只是一个开头的那一幕,而事实只是因为从背后冲上去用力过猛,导致刘家老二重心向前,刀子刺中了胡德财。如果是这样,周翰祥杀人说法就不成立。大家这才长长的送了一口气,终于让心头的石头落了地。

周翰祥羁押两个多月以后,终于开庭审判。由于胡局长的司机是现场的证人,而且周翰祥在市政府杀刘贤清未遂,事实无法更改。鉴于此案死者刘贤清的死亡与胡德财有直接关系,胡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周翰祥在和刘贤清的扭打过程中,胡德财的死亡,只能是一种巧合,而导致胡死的凶器是周翰祥所有,综合原因,法庭判周翰祥四年的有期徒刑。

开庭判罪当晚, 狱中的周翰祥半夜里突然心痛难忍,仿佛心被人用刀在割,痛得在地上打滚。同狱室的人赶忙大声呼救,看见他脸色苍白,且满脸大汗,狱警只好送他到医院。结果,医生说他是突发的心绞痛,说幸亏是及时,否则就没命了。

周建明带着无比沉重的心情下午回到了金堂。他更没想到还有更大的痛苦等待着他的归来。

傍晚十分才进了门,他先去了夫人房间。“建明,你终于回来了。翰祥怎么样了?”病床上的夫人苍白消瘦,说话都有气无力。“今天上午开庭,最终还是判了四年。”周建明心痛的抚摸着妻子的手。“四年?天啦,翰祥这在里面怎么过呀!”周夫人一阵猛咳,话都说不出来。周建明摇了摇头:“沈先生把他当律师的同学从上海请来了,可事实对翰祥一点都不利。花了钱走了路子,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也许儿子注定逃不掉这一劫难吧。”周建明此时想起了和尚和瞎子的话。

儿子的命运让病重的周夫人更显憔悴而可怜。不到三个月,周夫人双眼深陷,两个脸颊都凹了下去,整个人都变形了。

周建明让管家把郎中叫到家里又给夫人看病,郎中只说:“气急攻心,加上忧虑过甚,胸气郁结。心情不能转变,只怕这药吃也是白吃呀。”听了此话,周建明心都冷了半截。

而睡梦中的玉琴半夜突然看见门开了,进来的是春生。“春生,怎么是你?”玉琴觉得自己是怎么呢?这春生不是死了吗?“娘,我来接夫人,接她去一个地方。”“去哪里呀?这夫人还病着。”春生一脸笑而不语,就把夫人扶下床,玉琴眼看着周夫人跟着春生就出了门。“春生。”玉琴跟着出去,可门外却没了人..

突然,外面刮起了大风,吹得窗户和门都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周妈,你怎么呢?快醒醒。”桃花被玉琴的声音惊醒了。我坐梦了?玉琴猛地坐了起来,“怀了,春生说来接夫人,桃花,赶快去看看。”两个人顾不得穿外套,就跑进了夫人里间的卧室。天啦!这夫人居然已经忧愤而亡。桃花和玉琴抱着夫人沉入了洪水般的哀伤之中。那哭声很是凄惨,让人觉得心里一阵发麻!听见哭声这周家大大小小都一骨碌爬了起来。可怜这周夫人,就这样就带着遗憾和对儿子的牵挂,驾鹤西去了!

也许升天的人都是过于悲痛的人,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得到安慰。

周夫人的离世,如此突然,让周家上下乱了阵脚。管家忙着拿香蜡钱纸和火盆,让四个孩子跪在床前把倒头纸烧了。等到玉琴和桃花给周夫人把衣服穿完,收拾停当,抬到堂屋中央放好,天已经蒙蒙亮。

周建明派人四处去送消息,自己看着夫人躺在那里,说不出的哀伤,没想到昨天回来竟然是最后一眼。

辰时刚到,周夫人的娘家人都到了周家,还有周家的族人。族长安排了几个人帮忙布置灵堂,去请阴阳先生看坟地挖天井。由于夫人走得太急,周家老爷只好叫人把给自己准备的柏木棺材抬来安葬媳妇。

阴阳先生带着几个人到周家祖坟地,拿着罗盘,四处看,最后终于选中了一高处,让人动了土,落了坑。这才回到周家,抓鸡取血画符,忙碌了好一阵,在他的安排下才让周夫人入了棺材。

说来也怪,这周夫人一断气,天就开始吹风下雨,一直就没停过。虽然是五六月份,而那几天却出奇的冷 。

由于周夫人生养了五个孩子,根据她的生辰八字,要七天以后才下葬。这下周家可够得忙,要招待每天来家里吊唁的亲朋好友,光厨房就请了七八个人帮忙。和尚道士十几个,念经做道场,下葬的头天晚上吃完饭就做家祭到子时结束。好在头天晚上雨停了,说要卯时之前就要棺材落地,所有人都没睡觉。寅时就抬棺材出了门,几十号人浩浩荡荡打着灯笼火把甚是壮观。

好不容易深一脚、浅一脚满脚稀泥的到了坟地,天老爷却又下起了小雨。阴阳先生让家人用钱纸把墓坑烧热然后让棺材入地;孝子贤孙背对棺椁跪下,他把大米和花生一阵撒给送葬的人,当下葬仪式接近尾声这时天上又突降大雨。

这周夫人的丧事在风吹雨打里算是画上了句号。

周建明还是拖着沉重的脚步去了城外的监狱。

“翰祥,你娘走了!”周建明根本不敢看自己的儿子,儿子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见到母亲来探望,每次问都是找借口,而这次是儿子生日,母亲哪有不来的道理。“走了,去哪里呢?”周翰祥完全没有意识到父亲的意思。“她自从知道你出事后,就一病不起,说什么也不许告诉你。在得知你开庭审判的结果后,那天晚上就走了。”“啊?娘,娘,你怎么走了。”周翰祥哭着跪在了父亲面前。隔着铁窗,周建明望着儿子满脸的眼泪,他经不住老泪纵横,儿子的哭声也让他内心失去妻子的痛再次上涌。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为了狱中的周翰祥,他始终扛着内心的那份沉重和痛,此时他也被痛剧烈吞噬着心。

周翰祥无法排除自己的忧伤,每天在监狱的院子里一圈一圈地跑着,跑得累了就倒在地上,扑在地上痛哭。那哀痛的日子,持续了很久,同牢房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为了减轻精神上的痛苦,他用笔来诉说对母亲的思念。

沈方舟得知他的情况,也去看他。对他说:“你娘肯定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翰祥,你还年轻,在这里也就是四年的时间。可还有很多个四年在等着你。”可周翰祥还是感到害怕,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沈先生,你知道贤婷近来好吗?”“我去看过她,她还好,除了想不起任何事情之外,每天基本上都在教堂里。”周翰祥脑海里始终是刘贤婷那美丽的眼眸,出事后空洞眼神的交替出现。

回到牢房,周翰祥看见花瓣完整地躺在书里那几朵干枯的茉莉花。这是刘贤婷给孤儿院孩子时,给他留下的。已逝的往事绽露出瞬间的亮光。怀念从时光的缝隙里溜出来,存活了两分钟,干枯的花瓣散发出一丝芳香。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准寄锦书来?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上眉头,却上心头.”

-----翰祥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红颜。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红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翰祥

每个月周翰祥都会写这样的两封信让父亲带给刘贤婷。

刘府家破人亡

民国二十九年,因四川连年干旱,奸商囤积局奇,米价飞涨。

三月十四日晚上八时,开始只有八九人在南门外侣率,贫民愤怒米商高抬市价,沿途引发饥民啸聚,由数人变至数百人,饥民沿途抢劫,并转移目标至重庆银行和仓库,当到达重庆银行和仓库时,已有三四千人,狂呼乱叫,捣毁窗壁.....

接近午夜,刘家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呀?这个时候来敲门”守门的人被惊醒。

“快开门,我找刘老板有急事。”伴着敲门声是,门外传来一个焦急万分的声音。

“沈先生,是你呀!你稍等,我马上去叫老爷。”管家见对方急匆匆的样子很吃惊。

“沈先生,这么晚有什么事吗?”刘瑞林从卧室出来,看见客厅里的沈方舟来回踱步。

“刘先生,前几天发生的“抢米事件”。想必你也知道了吧?”沈方舟只想马上说明来意。

“是,听说了。”刘瑞林回答道。

“成都行辕“主任”贺国光诬陷是共产党在煽动群众抢米,捣乱破坏抗战,逮捕共产党人,国民党先后逮捕了****四川********、八路军驻成都代表、《新华日报》成都分馆负责人罗世文,川康特委军委委员车耀先以及刘湘的高级顾问郭秉毅(共产党员)和汪导予等进步人士。我来找你,是我必须马上要离开。至于什么原因,我想你应该知道。”沈方舟说明了此时上门的缘由。

“沈先生,我知道你和贤祥他们一样是为国家,为民族生存而努力的人!”刘瑞林知道沈方舟绝不是个等闲之辈。

“刘先生,你让家里人准备一下,后天就走。我已经联系好了,正好我亲自送你们去香港。先去重庆,走水路到武汉,然后到上海下广州,再到香港。虽然路途有些远,但这已经是最方便的途径。”这几天沈方舟都在为此事忙碌,如今迫在眉睫。

“太好了,有你一路上我也放心。只是我和老大暂时走不了,这家里家外一时还没法完全脱身。”刘瑞林觉得沈方舟安排得很好,他很感动。

“那好,话不再多说,我们就此别过。因为风声太紧,后天一早在车站见面。我走之后,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去”墨玉轩”找一个叫于海洋的人,他会替你安排一切。还有告诉你件事,贤祥他们参加了抗日根据地的部队。你放心吧!”沈方舟觉得还是实话告诉刘瑞林,这一走不知道还能不能见面。

“好的,谢谢你沈先生,一路小心。”刘瑞林终于知道了孩子的下落。

此时,在刘家客厅外一个身影迅速消失了......

刘瑞林把沈方舟送出了大门,直到看见沈方舟坐的黄包车消失在夜色里......

刘瑞林第二天一早就在家里宣布了离开成都的事情。

四儿子的孩子晴儿,亲家郑书和舍不得女儿的骨肉,就接回去了郑家。而老二刘贤清和方婉婷的孩子,方家也因为只剩下这根独苗,也带走了。刘贤婷考虑到她身体和现状,神父说目前她刚刚有些稳定,说有了好转或者合适再出去。

刘瑞林把所有需要带走的东西给夫人做了交代,让三儿子出去按自己说的做。为了保证财务的安全,一部份东西都按沈方舟给的地址,到时候按预定时间寄到香港。就这样,四个大人带着四个孩子,还有沈方舟提着行李上了去重庆的车。

沈方舟一行,两天之后来到了在重庆。因为去武汉的轮船只买到两天之后的船票,几个人住进了码头的一家客栈。

由于舟车劳顿,刘夫人没吃晚饭就上了床。其他几个人只好带着孩子去外面找饭吃。因为南京政府在失守之后搬迁至重庆,引起当地的吃住行都涨了不少,

刘夫人和刘贤和夫妇带着孩子进入了船舱。沈方舟提着行李和林兰馨走在后面。可遇上了日本人的轰炸,只听见飞机的轰鸣声,几声巨响只觉得一阵滚烫的巨浪迎面扑来,火光冲天,整个码头和停靠的轮船顿时变成了火海。

不知过了多久,沈方舟才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倒在几具尸体下面。他第一时间就是林兰馨呢?他努力推开身上的尸体,四处都是残缺的尸体以及散落的肢体和行李。四处弥漫着人肉被烧焦的味道,到处都是一片哭声和惨叫声。

“兰馨,兰馨,你在哪里?”沈方舟从来没有经这种经历,他不知道兰馨在何处?面临的什么样的一种景象?

“沈方舟,我在这。”林兰馨满脸黑灰,趴在一块断掉的浮在水面的木板上。

“兰馨,不要怕,不要慌张!”沈方舟一手抓紧码头上被炸断的铁链,一手去抓兰馨的手“抓紧我的手。”

这两个人生死关头紧紧地拉着手。水面上到处都是杂物,上游冲下来很多东西,眼看着就要被冲散时,一根木头意外地向这边漂来,“抓紧我!”沈方舟大喊一声。腾身而起,猛扑向林兰馨,用右臂死死地抱住了它。“有救了!”沈方舟对林兰馨说。

就在两个人紧抱着这根浮木漂出不远,遇到了一个东西,浮木被受到撞击,两个人被打入浪中,待他们再浮出水面,浮木只剩下一半。那根浮木显然承受不起两个人的重量,身体在下沉,林兰馨又紧张起来。

“兰馨,这木头只能容一个人,你自己漂吧。千万要抓紧,只要抱住它,你就能活命啊!”

沈方舟说完,一下子就松开了浮木。几乎是一瞬间,林兰馨感到浮木猛地上扬,而在自己身体上浮时,沈方舟的身影却渐渐地被江水吞没。“方舟......”面对兰馨疯狂的呼喊,沈方舟无法再回应.....

冯婉玉和胡成林孩子满周岁了,作为外公外婆,冯家自然要到。虽然这胡局长死了,但是身前也给儿子老婆在银行也存了不少钞票和黄金。

第二天,天刚亮,就听见一阵飞机的轰鸣声,然后就是爆炸声。胡成林发现周围火光冲天,他翻身下床,顾不得穿鞋就冲了出去。头天外上,冯太太非要和女儿,外孙睡在一起。此时大街上一片火海,到处都是披头散发,甚至还有光着身子的人。惨绝人寰的叫声和失去亲人的悲鸣声,让空气中散发着浓浓的死亡气息。

想到家人、妻子、儿子,他毫不犹豫地冲进火海,却被燃烧掉下来的房梁拦住了去路。原来此时,房子完全烧塌了,根本无法靠近。他只好退了出来,拼命呼喊着冯婉玉的名字,声音都哑了,都没有一点回音。

等到大火熄灭,除了家里悬挂在墙上的烧得只剩下一半的全家福,没有找到一点有用的东西。他在废墟中,把指头挖出了鲜血都不肯罢手。实在是无望,他才拖着双腿,坐在了大街上。顷刻之间,一无所有的胡成林傻了,他去哪里呢?突然想起,周家留给冯婉玉的府邸,他带着一丝希望和痛失家人的心情,光着脚,穿着肮脏的睡衣,失魂落魄的走了。

而刘家也没有幸免于难。和刘瑞林一起回成都的周建明,头天住在了刘家。早晨,周建明感觉到肚子一阵难受,只好爬起来到后院的厕所。

刚刚让自己舒服的周建明,突然听到一阵空袭警报响起,他急忙往屋子里去找刘瑞林。这时的刘瑞林和大少爷跑了出来。就在三个人跑到门口时,一阵爆炸声,就被热浪掀翻了出去。“瑞林兄!”在他的惊呼声中,刘瑞林被倒塌的墙压在了下面,而走在后面的大少爷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苏醒过来的周建明,顾不得自己;在废墟里,他找到了已经只剩一口气的刘瑞林。周建明用双手把刘瑞林刨了出来。可惜刘老爷浑身是血,大腿以下血肉模糊,膝盖以下已经没有了;好不容易他睁开了双眼,看到自己躺在周建明怀里,他用尽力气,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建明......老弟,我.......只......托.....付你......一件......事。这.....盒子......里面......是刘.......家.....在香......港......落脚.....的地....址.....和一些......没.....带走的.....;一段时.....间,没有......音讯,联.......系他们。还.......望你......能照。”说完就咽了气。“瑞林兄,瑞林兄,你不能走呀,不能走呀。”周建明拼命的摇着怀里的刘瑞林,此时的他眼睁睁看着挚友走了,看着眼前的一片惨状,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让这个坚强的中年男人仰天大哭。

周建明一个人不得不找来棺材铺的人,找到大少爷的残缺不全的遗体,尽其所能把刘家父子安葬在了西郊的凤凰山。而第三天的报纸让他更是难以接受,空袭也炸掉了周翰祥所在的监狱,而周翰祥的名字跃然纸上。此时的周建明觉得天真的塌了,这世界如此幽暗,如此寒冷。他只好回家收拾了几件周翰祥的衣服,在妻子墓的旁边,给儿子做了个衣冠冢,算是儿子入土为安。

频繁的战事,加上心事,周建明决定带着四个孩子去香港,去实现刘瑞林的遗愿。听说老爷带着孩子要远走他乡,一家人都忍泪不住,最后周建明叩拜双亲和哥哥嫂嫂,带着乡愁和牵挂离开了成都。这一走,就真的是远离故土,从此时空相隔两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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