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苍茫,人海苍茫。
陈念独立崖边,看着山上的云海,看着山下的人海。
云海之上,青玄洞府果然毁了,毁得很彻底,感受不到一丝往日的气息。
云海之下,人海茫茫,那是过往的香客信徒。太和之战,倒是让五龙祠一时间添了不少香油钱。
等等,五龙祠?
陈念想到了四个月前,顾怜前来拜山的那天,也有五龙祠的人前来。那人叫寰真子,是五龙祠的藏经灵官。
而那天随顾怜前来的,还有一名叫罗申栩的年轻人。还用过守元珠,石清玄遭到陷害,罗申栩脱不了干系。
而罗申栩离开的时候,又与顾怜一道去过五龙祠……
陈念在五龙祠的台阶下驻足,没有再往上走。
他很踌躇,他看到了几个人进了五龙祠,与当日玄火的服饰如出一辙。
凌火宗与五龙祠有关系?
太和山当日遭三宗的人设阵封山,恐怕这山里的散修没几个跟他们没关系。陈念想到这,心头猛的一颤。
陈念犹豫良久,还是决定试试。
他自然是不能进去的,经此一劫,他不会,也不敢妄动。
所以,他决定找人试试。
找人得花钱,但陈念没钱。
这难不住他,毕竟五龙祠这时香火鼎盛。但往来的,不止有香客。
人多的地方,少不了三教九流。
陈念毕竟随着父母跑商长大的,三教九流的路子,自然也识得一些。所以,他毫不手软的,从两名惯偷手里拿到一笔横财,没人发觉。
毕竟已是筑基后期的修士,放在凡间界,也是先天圆满境界的大高手了,哪会轻易的被人发现?
陈念满意的看着手中的钱袋,走到一名小乞丐面前:“小兄弟,你帮我做件事,这些钱全是你的。”
“什么事?”
“去五龙祠找个人,帮我传个话。”
“行,但你得先给一半钱我,不然你跑了怎么办?”
“成交。”
……
陈念会跑吗?当他看到几名凌火宗的人急匆匆的出来,答案是肯定的。
陈念混迹在人群中下了山。
石清玄传过他一门隐息的法诀,相传是先秦时一名以武入道的刺客所创,极为上乘。
所以,陈念表现得就像一个普通人,即使与两名凌火宗的人擦肩而过,还是安然无恙的下了山。
陈念肯定了两件事,凌火宗的人在寻他,其二,凌火宗的人并不知道他长相。
喜忧参半。
陈念来到了不远的一个镇子,到了一家小酒馆。
他很不痛快,听说喝酒能让人很痛快。
他的桌上堆满了酒瓶,他有钱,店家便不会管。
凌火宗的人寻到自己,无非两种情况,一是直接杀了自己,二是困住自己,如果师尊从虚空海眼回来,还能当个筹码要挟。陈念想到这,有些烦闷。
昆仑仙境究竟要做什么?
自太和之战已经这些天了,陈念仍是一头雾水。
这并不影响陈念要做点什么。
总之,先恶心下这些人也是好的。
陈念喝着酒,低声自语:“反正已经是不死不休了。太和之战时你五龙祠肯定间接对三宗提供过帮助,恶心完你再去找那罗申栩。”
人阴沉着脸,天气也阴沉起来。
久晴必雨,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直至酒馆打烊,陈念才出来。
他淋着雨,他没地方去。
雨滴冰凉,点点寒心。
原来,春夏交替时也会冷。
冷的是天,还是心?陈念不知道,他想到了那日高寒的昆仑山,清寒的太和山顶。
那天也很冷,可道长给了一碗热腾腾的面。
那天也很冷,可跟师兄们打雪仗很暖和。
“我们是亲人,受了委屈来安慰,受了欺负来出头的亲人。”陈念喃喃道,那是初入青玄洞府楚玄给他讲的话。
陈念踱步到一处凉亭下,理了理湿漉的头发,湿漉的衣衫。他抬起头,低声喃道:“师兄们,师弟这就想办法替你们出头。”
一夜无月,一夜暴雨。
陈念在凉亭待了一夜,湿漉的衣衫即使运功烘干,还是不舒服。便去一间成衣店重新添置了一身行头。
布袍青衫,简朴干净。
陈念走出了成衣店,一边漫步,一边想着如何替师兄们出头。
先从五龙祠开始,但怎么做?
怎么做?烧了他吧?至少烧掉寰真子掌管的五龙藏经阁。
怎么烧?
陈念眉头紧锁,想不出对策。
做事不能莽撞,特别是一个人的时候。
一阵喧哗声打乱了陈念的思绪,源头是街旁的一家赌馆。
两名打手在胖揍一个瘦小猥琐的男子,不断骂道:“让你他奶奶的出千,让你他娘的出千……”
陈念猛地眼前一亮,姑臧之约!
姑臧之约是指三百余年前北魏太武帝拓跋焘于姑臧灭凉时,修行界各派云集于姑臧签下的一条合约。其中有一条就是不得妄自尊大,随意施法伤害凡人。总之,如今修行界明面上依然都遵守着姑臧之约。
陈念心中有了主意,微微一笑,暗道:“五龙祠,等着被烧个精光吧。”
只要有人,有人喜欢钱,赌场就不会缺少客人。
即便是大清早,这小镇的赌场里依旧人声鼎沸。
赌场不大,三教九流的人却是少不了。
陈念不擅长赌,不代表他不能逢赌必赢。至少,玩骰子这方面,他有自信。自信源于青玄洞府四个月里,他修成了天眼通。
这里没有修士,没有先天武者,很好。
陈念暗暗观察了一番,微微点头,走到一个赌桌前。
玩的是骰子,猜大小。
“买定离手!”随着博头的叫声,陈念将那钱袋里仅余的五十钱全押在了豹子上,也即五两银子,赔率是二十。
一旁的人看不过说了句:“小兄弟,这把你输定了,买别的吧。上把才开了豹子,这次哪又会那么巧?”
陈念微笑着摇了摇头,静待骰钟打开。
三个六点,豹子通杀。少年只一把,一百两到手。
刚说话的那人惊讶的看了看陈念,叹道:“小兄弟,运气不错啊。”
第二把,骰钟落定,陈念买的对子,一百两全压了进去,赔率十六。
“小兄弟,不,不带你这么玩的。”那个多嘴的人又道。
开钟,两个一点,一个六点小,少年独得一千六百两。
他发财了,会不会罢手?罢手的话,他会去哪?要不要找个地方做了他?已有一些人开始关注着陈念,动着心思。
陈念没有罢手,仍然准备下注,但博头换人了。
“这位兄弟,这把就由我来吧。”来者身份似乎不小,他来后,热闹的赌桌瞬间只剩陈念,旁人都在旁静静观望。
陈念见换了人,正合心意,点了点头。
“看小兄弟,似乎是骰术高手,不如我一摇,你便下注?是不是更刺激点?”博头问道。
陈念摇了摇头:“骰钟定音,买定离手,这是规矩,我不想坏。”
……
执拗不过,博头眼中闪过一道戾光,随即隐忍了下去。
第三把,陈念,赢。
第四把,陈念,赢。
第五把,陈念,赢……
在第六把结束后,陈念已腰缠万贯。赌场里已一片安静,这少年,莫不是来砸场的?
那博头正欲发作,却被一壮汉拦住:“小友,我们当家的,想见见你。”
陈念就是等的这一句,淡笑道:“好,烦请先生带路。”
赌场中有人摇头,这少年郎,恐怕没处去花这些钱了。
……
没有华贵的厢房,没有温软的美人。陈念被带到一间地下室,灯火摇曳,昏暗破旧,有杀气,有刑具。还有一条长桌,坐着几个人杀气腾腾的武者。
为首的人脸上有一道刀疤,没有李道士的疤恐怖,但比李道士凶多了。陈念淡然的坐在刀疤脸对面,率先开口:“不知当家的怎么称呼?”
一时间众人一愣,少有人见这阵势还能安之若素。这少年郎,不可小觑,这是在场赌坊的人第一想法。
“吴老三,比你年长,你喊我一声三爷也不过分。”为首的刀疤脸敲了敲桌子,沉着脸道:“不知小友又怎么称呼?”
“晚辈周心田,见过三爷。”陈念彬彬有礼,淡笑道。凡事总有意外,留个假名也方便日后脱身,自小跑商,小心自是使得万年船。
“不知小友来自何处?”
“山野人家,不值一提。”少年仍在淡笑。
“那鄙人可曾得罪过小友或小友的朋友?”吴老三逼视着少年,想要看出点端倪。
“没有。”
“我不喜欢两种人,一种是不老实的,这样的人不可靠。如果有人对我不老实,我会打断他的腿,再拖出去喂狗。”
“哦?另外一种呢?”
“另外一种是出千的,赌场有赌场的规矩,但出千,坏了规矩。严重的话,我会让他消失。不知道小友属于哪一种?”吴老三话音未落,周围的武者已都持刀站了起来,看向陈念,杀气腾腾。
少年仍旧一脸淡笑,神情有着些许蛊惑性:“呵呵,三爷,晚辈属于另外一种。”
“哦?”
“我是来给你送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