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丽到大青山第四天,就接到了丈夫的电话,丈夫在电话里告诉他,儿子杨央经检查没什么大病。
“我说那个医生在瞎诈唬嘛!不过,检查一下也好,花钱消灾。对了,我给儿子买了台电脑。”丈夫在电话里说。
“你哪有那么多钱?”王秀丽问。
“寻朋友借的。”丈夫回答。
“你呀!和你妈一样,儿子要啥给啥,哄哄他不就完了,当真给他买呀,还借了那么多钱。”王秀丽责怪着丈夫。
丈夫在电话里叹口气,沉默了一会儿。
“喂,你怎么不说话了?”王秀丽问。
“哦,我……我没事了。”丈夫回答得有些支吾,尔后搁下了电话。
王秀丽放下电话,笑语一句:“你呀!”心里却舒展多了。几天来的担心使她多次打错数字,后来干脆推开算盘,合了账簿,坐在椅子上用两手托着下巴望着对面正在点钞的钱水仙发呆。
“秀丽姐,我脸上有戏呀!你这么盯住我看。”钱水仙笑着问王秀丽。
王秀丽忙改变了姿势,把眼光抛向营业室外,又移到钱水仙的手上。
“水仙,你手指上带顶针干吗?”王秀丽想跟钱水仙闲聊一阵,驱散一下心中的烦闷和急躁。
“叶子教会了我纳鞋垫,我正学着纳哩!”钱水仙回答时略带羞涩。
“是纳给哪个男朋友的?”王秀丽笑着问。
钱水仙没回答,红着脸低下了头。
“一定是纳给我表弟王斌的,对不对?”王秀丽依旧笑着问。
“秀丽姐,我对王斌那么好,可在他的心里为啥老是柳琴比我重要呢?”钱水仙突然问王秀丽。
王秀丽说:“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感情很复杂,也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女人对男人再好,也未必能激起男人对女人的好感,尽管男人对女人有所回报,也不是出于对女人的真爱,而只是一种回报,女人也一样,面对许多向自己讨好,大献殷勤的男人,她只能对一个男人真爱,对其他男人只是要好,爱和好这两个字之间是有一定的差距的。”
“那王斌和柳琴之间是真爱还是要好?”钱水仙问。
“是真爱,又是要好。”王秀丽说。
“为什么这么说?”钱水仙问。
“柳琴在感情表达上太矜持,又自尊心极强,明明自己心里爱得别人发狂,可偏要等别人向她求爱,自己把自己的感情封闭得让人难以捉摸。王斌呢,虽然爱柳琴,可面对柳琴封闭的感情显得不知所措,找不到一种合适的表达方式向柳琴吐露心曲。他又怕柳琴回绝了他,不仅得不到柳琴,而且还会因此失去柳琴这个好朋友,所以,在这样一种环境里,他俩只能在各自心中埋藏真爱,难以冲出感情的围城,到目前,依旧是一对要好的朋友。”
“那么,他俩的结果呢?”钱水仙问。
“哪有什么结果呢,你不看那个叫范文的男孩又出现了吗?这个男孩在讨女孩欢心上比王斌强百倍,柳琴迟早会投入范文的怀抱。”
“王斌失去了柳琴,心里一定很痛苦。”钱水仙满脸忧郁。
“因此,在这个时候,你要抓住王斌,王斌对你很好,这个时候需要你去安慰他。”王秀丽说。
钱水仙点点头,陷入了沉思。
王秀丽得到儿子平安的消息,悬挂着的心终于放进了肚子里,工作起来也轻快多了,她飞快地拨打着算盘,为年底决算做准备。这时,马云仙走进营业室,询问存款净增数字,问完后,马云仙苦笑一下:“储蓄存款只完成了联社下达指标的75%,对公存款和没增一样,离决算只有不到一个星期了,我们得想点办法。”
钱水仙说:“实在不行,我给我爸妈打个电话,让他们筹些资金,帮我们社度过年底,完成任务。”
“我有个同学小娟在鼓乐班子,她答应我帮我完成储蓄任务,她说凑个几十万不成问题。噢,对了,今天深山沟有家姓杨的给儿子办喜事,就是请的小娟她们的鼓乐班子,等中午下了班我去找找她。”王秀丽也说。
“只能这样了,”马云仙无可奈何地笑笑,“咱们在这地方,老百姓没钱存,外地人还嫌不方便,每年完任务,存款每年前增后减,年年是个和尚的帽子——平顶子,农民不富,信用社难兴啊!”
接着,马云仙又告诉王秀丽和钱水仙,她下午要到县联社开会,顺便再从城里寻点存款。再从城里托人跑跑报社,发篇通讯,不然,联社又要罚职工们的工资,职工工资本来就没有多少。
“宣传报道什么?存款上不去,贷款收不回来,工资挣不下,联社有时候真能给基层社出难题,他们办公室里的秀才们尽是吃干饭的。一年省地级好几篇,咱是记者,还是报社是给信用社办的?”钱水仙不满地嘟囔着。
营业室门外忽然响起了汽车的喇叭声,马云仙她们透过玻璃一看,见帕萨特轿车上走下了联社主任杨玉春。
杨玉春是去松塔信用社下乡后专程到大青山信用社来的。
杨玉春给马云仙带来了好消息。城关信用社等几个效益好的兄弟社对大青山信用社很支持,纷纷表示尽量挤出一些资金帮助马云仙。让马云仙尽快写出拆借申请,办理拆借手续。
其次是杨玉春和松塔镇政府交涉过了,决定拍卖榆家沟煤矿,这样可以盘活500万元沉淀贷款。
“可煤矿是人家镇政府的,咱们能拍卖?”马云仙问。
“为什么不能,煤矿抵押贷咱信用社的500万,现在煤矿评估也不过值五六百万,按照法律,是完全可以把榆家沟煤矿抵偿贷款的,我们要尽快到县法院起诉榆家沟煤矿,收回煤矿所有权。”杨玉春说。
“这说明我们得跟松塔镇政府打官司了。”马云仙说。
“怎么,不敢?为了维护信用社的利益,该和政府打就得打,不然我们什么时候能收回这500万贷款,指望镇政府还,希望很小。不要担心,县联社出面帮你打这场官司。”杨玉春说。
“我担心什么,只要500万贷款能收回来,我就是解甲归田也乐意。”马云仙充满信心地说。
午饭时,杨玉春照往常到大青山信用社一样,让做了酸汤荞面饸饹,他抱着马云仙的儿子边吃边表扬了马云仙在电视台上播催款通知的做法。并对王秀丽说,他母亲对王秀丽的印象很好,想认她做干女儿。
王秀丽说:“我还想认大娘做干娘哩,我从小没了父母,半路有了这么好的干娘,我感到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那好啊,等有空儿,我派车来接你去拜干娘。”杨玉春笑着摸着额头的汗珠子说。
“那现在先给干哥磕个头。”马云仙开着玩笑对王秀丽说。
钱水仙在一旁抿着嘴笑。
老金师傅又端上一碗荞面饸饹放在杨玉春面前说:“杨主任,真没官架子,跟职工们处得跟一家人似的。”
“有官架子也不能放在饭桌上呀,不然能吃出你金师傅这荞面饸饹是啥滋味来。哎哟!这小家伙对我有意见怎的?”杨玉春忽然喊了起来。
马云仙一瞅,才发现是新新给杨玉春尿了一裤子。
围着桌子吃饭的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