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期末考，新年也在渐渐的逼近，有时候方晨闭上眼睛，都能听到时钟嘀嗒嘀嗒摇摆的声音。
里里在考试结束后的第二天就回去了，而黎黎再过两天也要回家过年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方晨一样留在临溪。
这天清晨，方晨挣开眼就看到了窗外的阳光，几场大雪过后，云层似乎都变得薄了几分，阳光可以刺破压抑的黑云，洒下属于它的光辉。
打开窗子一股冷风灌进来，方晨拿过一件外套披在身上，站在冬天的阳光里，感受到的依然是寒冷。不过再怎么样，也总比连续下雪要好，至少可以出门了。
“不如就趁这个机会带她去吧。”方晨想起一个月前黎黎的生日和自己答应她却没有做到的事，心里有点愧疚。
没有骑自行车，雪天路滑，方晨也怕车轮滑胎，然后他想到自己上次弄坏的自行车一直放在院子里没有拿去修，这一个多月都是和黎黎骑得同一辆车。
街道两旁排列整齐的梧桐树叶子已经全部掉光了，剩下枝丫光秃秃的。枝干上覆了一层积雪，雪水融化顺着树干汩汩地往下流。
“雪融化的时候因为需要吸收热量，所以温度比下着大雪的时候还要低。”黎黎不停地搓着手，鼻子冻得通红，脑子里却反射性地出现这样一句话，看来还是没有从考试的状态下摆脱出来，可恶，她恼火的踢了一下脚边的雪堆。
方晨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笑而不语。
小吃街在四十三里河的另一边，在如此寒冷的冬天，这里的生意反而更加火爆，一条甚至不能容纳两辆汽车并行的巷子却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黎黎眼睛亮了起来，欢呼一声冲进巷子里，方晨无奈的摇摇头，笑着跟在后面。
小吃街不愧就是小吃街，什么巧克力豆，酥油饼，麻辣鸡翅，章鱼小丸子，奶昔，臭豆腐，炸鸡腿，松饼，鸡蛋卷，牛肉干，鱿鱼卷各色美食看着黎黎眼花缭乱，之前的颓丧情绪一扫而光。
不仅如此，小吃街除了吃的还有玩的，黎黎走手拿着杯热奶茶，右手一串鱿鱼正两眼放光的盯着此时街道一角摊子上的小玩意，嘴里含混不清的说：“哥，我要这个，我要这个。”
方晨无奈，掏出钱包的时候却发现钱不够了，看着黎黎一脸兴奋的样子也不想让她失望，他凑到摊子主人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小摊主人抬头看了眼黎黎，笑了笑然后让开自己的位置。
黎黎把玩着手里的小单车，震撼地在脑中回放着刚才的画面：方晨拿起摊前的成品仔细端详了良久，再向小摊主人请教了几个问题，然后在他的指导下，就在黎黎惊讶地目光中用那些小铁丝不可思议地完成了手里的这辆小单车模型。
虽然没有小摊主人做得精致，但那可是他第一次做。想到在此之前他在混沌摊的时候还会包混沌，小店老板直接承认他弄得薰衣草奶茶比自己弄得要好喝，黎黎从后面跑上来抱着方晨的手臂，抬起头说：“哥，你是外星人吗。”
方晨停下来，看着她狡黠地笑：“对啊对啊，我是两眼冒星星星人。”
“嘿嘿。”黎黎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礼盒，她小心的把小单车放进去，“嗯嗯，哥你真的很厉害呢。”
……
……
温度持续不断的往下降好像没有尽头。
2012年的脚步越来越近，黎黎在一个月前也离开了临溪，只有两个人的桂花树变得冷清了不少，方晨的大部分时间就是昏睡和在房间里写小说，极少数的时间是和纳兰辞在临溪到处闲逛，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个寒假很少见到晏小燕，打电话给他大部分他都会说没时间。
偶尔会想念起在学校的时候，虽然那个时候每天想的是什么时候放假，可是现在却又疯狂地想念。
新年如期而至，方晨踩着梯子在桂花树门前挂灯笼，黎雪在下面不停的指挥：“偏了偏了，左一点对，哎呀太右了。”二十分钟后黎雪满意地拍了拍手就像是自己弄上去的，方晨黑着一张脸小心翼翼地轰动僵硬的脖子。
只有两个人菜色却十分丰富，黎雪破天荒的开了瓶红酒，方晨尝了一口后还想继续倒杯子却被黎雪抢了过去。
“小孩子少喝点。”黎雪的脸红扑扑的，明显是喝得有点多了。
方晨撇了撇嘴，还有点意犹未尽，琢磨着等会偷偷地再去倒一点。
烟花在桂花树上空炸开，然后四面八方也响起烟花爆炸的声音，烟火照亮了夜空，一时间临溪亮如白昼。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晏小燕的电话。
“新年快乐，恭喜我们又一起走过了一年。”
“嗯，新年快乐。”天空中的一团烟火再一次炸开绚丽的光。两个人又闲聊了一会，在一片嘈杂的烟火爆竹声中，方晨把晏小燕的每一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
是的，我们一起走过了十六岁，即将一起走向第十七年以及更远的以后。
心里是满满的感动，在“我靠再继续下去就矫情了”的调笑声中挂断了电话。脸上还维持着笑意，然后拨通了纳兰辞的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摇了摇头，黎雪起身带翻了椅子的声音传过来，转过头去就看到她亦步亦趋地走向了钢琴，再次坐下后闭上了眼睛。
方晨看到时机来临，摸到刚才黎雪坐的位置，偷偷地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红酒，陶醉的喝了一小口。
忽然想起钢琴声，方晨惊讶地看向桌上的红酒，心里想难道自己喝多了出现幻听，用力的甩了甩头，发现脑袋确实有点晕，不得不以极大的毅力把红酒瓶口封住。
脑子开始放空抵挡诱惑，将抗争进行到底。
钢琴声再次响起，这次听清楚了，是从身后传来的，而且怎么听着有点耳熟。疑惑地转过身，看见黎雪闭着眼睛坐在钢琴架前面，十指灵动地在键上跳跃，速度快得方晨的目光都有点跟不上了。
“这不是阿黎第一次来桂花树的时候弹得那首曲子嘛。”方晨豁然开朗，“原来表姐不仅会弹钢琴，甚至可能连阿黎的钢琴都她教的，难怪上次看见她坐在钢琴架前阿黎不仅没有惊讶反而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只是为什么平时不见她弹呢？”
“姐！”方晨满脸崇拜地朝她走过去，想着顺势拍几个马屁，黎雪却停了下来，趴着不省人事。
费了好大一番劲把黎雪拖到房间，嘴里还一直咕哝着什么，方晨把耳朵凑过去也没听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只得放弃。
出房门的时候手里振动了一下，刚才想打电话给黎黎告诉她自己已经知道她和黎雪之间的秘密了，可是连续拨了好几个都没有人接，只得发了条短信。
果然，黎黎回复了，“哥，你真的是个大笨蛋耶，现在才知道。”
看完之后更郁闷了，准备再给纳兰辞打个电话，黎黎的另一条短信过来了，“对了，哥，阿黎祝你新年快乐哦。”
躺在床上就可以看到窗外面的烟花，给纳兰辞和黎黎发了短信后就躺着一动不动了。
烟花生命虽然短暂，可却拥有别人漫长一生也无法拥有的绚烂。记不清是在哪里看到的了，方晨脑子里突然冒出来这个句子，眼前慢慢的模糊，红酒的劲头开始冲上脑海。
时针、分针、秒针在这一刻重叠在一起，天空中爆发出这一年最绚烂的光芒，准备通宵达旦的大人与小孩都抬起了头，烟火照亮了他们幸福的笑脸，睡去的人们抱紧了自己的双臂，睡梦中也露出了幸福而满足的笑容。
方晨拉下沉重的眼帘，感动与幸福也一起沉进最深的梦境。
晏小燕起身拉开房间的窗帘，火光照亮了他苍白但倔强的脸，他桀骜的望向天空，似乎在向那个高高在上的神明说，我不会向你认输的。
晏小燕打开门，刚好撞见上课时自己老是与她斗嘴的刘芬刘老师。才知道原来刘老师以后就是自己的邻居了，很开心的帮她把手里的东西放进房间，出门的说了一句新年快乐，脸微微地红起来。
刘老师坐在沙发上，手机屏幕上是男朋友爽朗的笑容，突然有一条短信进来，她看了看便开心的笑了起来，隔壁传来纳兰辞的声音，“妈你再说不是你亲生的小心我离家出走，老妈新年快乐。”突然觉得这个上课总是与自己作对的家伙也不是很讨厌。
大山中某座村庄里，家家张灯结彩，自黄昏起，鞭炮声便没有停止过。里里解下腰上的围巾，看着弟弟妹妹高兴地围坐在桌前，起身去母亲的房间叫她，席间欢笑连连，一家人其乐融融。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里里疑惑地想会是谁呢，然后就听到纳兰辞的笑声。
天空在这一瞬间再一次降下大雪，六角形的雪花把世界装点成银色的庄园，悲伤和绝望埋在雪层下面，只剩下雪层之上的平静与欢乐。
让我们忘却痛苦，自由在雪国之中飞翔。
虽然只是暂时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