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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黑白两色的延伸

毛溪韵睡得很沉,直到凌晨才感觉到五脏俱焚,口舌干燥。犹如刚从火焰山走出来,被大火熏染得浑身火烧火燎。她爬起来,模模糊糊中看到床边的黄木藤椅上坐着一个人,毛溪韵想到了在苏菲庄园喝酒的事,第一个想到的是黄原。马上问:“黄市长,我们在哪里?”台灯被慢慢拧开了,雪景纯静的脸上浮现出羞涩的神色。毛溪韵看到自己被换了睡衣,蓦然认识到自己已经中了翠莲的计了。雪景笑眯眯地问:“溪韵,你醒了,你睡得特别香,我都舍不得打扰你。” 毛溪韵惊讶地问雪景:“你不是在一场车祸之后留下了后遗症了吗?你不是亲口叫我阿姨了吗?怎么突然从医院回来了?”雪景柔和地说:“溪韵,我康复了,想起你来了,你一直讨厌我哭泣吗? 我从今以后不再哭泣了,就像鱼缸里的那些美丽的小鱼,它们睡觉的时候也睁着眼睛。不需要爱情,亦从不哭泣。它们是我的榜样。我给你准备了奶茶,你一定渴了吧?”说完亲手倒了一盏奶茶给毛溪韵端到面前,含情脉脉地说:“快喝吧,我看着你喝。”一切仿佛在梦中一样,可是却又是那么现实,这个已经陌生了熟悉、熟悉了又陌生的男孩儿,真的是自己的丈夫吗?

毛溪韵喝下了奶茶,雪景用衣袖为她擦了擦嘴角问:“溪韵,你还喝吗?”毛溪韵摇了摇头,看着谈吐自然的雪景问:“你在医院住了很长时间,你惧怕孤独吗?”雪景说:“不孤独,只是偶尔感到寂寞,很想你。”毛溪韵下了床,屋里一切都没变,打开自己的衣柜,里面挂着自己曾经喜爱过的各种晚礼服。她始终不愿意放弃她对爱情的理想。,直到自己不相信爱情,。但是雪景泼天般澎湃的柔情,让她又不得不跌入一个家庭里,现在他还是这样爱着自己。毛溪韵问:“你一直守候在我的床边吗?”雪景点点头说:“是,你就是断了线的筝鸟,我无法唤会你的心了,你如果还坚持追求你的事业,我不会阻碍你的,但是我一直会等待你的,永远等你。”毛溪韵对雪景说:“雪景,你有这样好的家庭背景,我嫁进顾家的时候,似乎耗尽了生命中所有的激情来支持顾氏集团的发展,可我得到的只有被驱逐和失望。顾家使我丧失了大部分的能力,后来我卖掉身上的首饰,买了油布和颜料,在街头摆地摊给人画像,一步一步走到现在,我有了自己的股份制溪韵桥梁建筑集团,感觉以前简直就是困兽一般,被囚禁在顾家大院,我们可以失望,但不能盲目。我们暂时分开对彼此都好,对于顾家的荣华富贵,我感觉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去接受。”

雪景很同情也很豁达地点点头说:“我帮不了你什么,只能祝福你,你说的暂时分开,是指得多长时间?”毛溪韵说:“也许不长,让我回去好好想想?”雪景说:“不长是多久?是一辈子吗?我永远不知道不长到底有多久,等到我死后,你身穿一袭黑衣,手捧一束白花,来看我,我始终在等你,时光在我们记忆的轨道中急速流转。你里离去了,为我深深鞠躬,我的灵魂穿越时空,朝一个谁也无法更改的地方飘去。”毛溪韵惊奇地看着这个俊美的男孩子,他嘴里嘀咕着连自己都听不懂的话,一阵夜风刮过轻纱窗,拂过他们的脸颊,夜风来送来扑鼻的花香,那种陶醉的感觉令人神往,让人不得不承认苏菲庄园确实是个好地方。雪景来自童话,他没有回头看看这纷纷扰扰的世界,只是一个人沉静在自己的天国里,微微一笑,继续一个人的安静,因为他的天国里没有喧闹。

毛溪韵正要出门,白发苍苍的翠莲进来了,后面带着饱经沧桑的苏菲。大家对视着,都感觉到这个坑挖得太久了。今日打开后,竟然有些说不出的陌生。翠莲噗通一声跪倒在毛溪韵的面前说:“溪韵,太祖母求你留下来吧!雪景在那样大的压力下,都可以肆无忌惮地把你娶进门,就是为了你和你婆婆那么一点小小的摩擦,你就弃之不顾吗?”雪景赶紧上前把翠莲搀扶起来,毛溪韵的脑子就在这一瞬间,所有的念头和问题不翼而飞,只剩下一片白雪茫茫的空白。原来一切真的曾经有过的,自己是顾家的女人!

苏菲面带憔悴,近日事情杂乱繁多,儿子始终走不出自己的世界,心生倦意,让她无力挣脱。苏菲软软地哀求毛溪韵:“溪韵,你就原谅我这个婆婆一次吧,我知道自己多么愚蠢,一次又一次地伤害着你,如果你能留下来,我感谢你的宽容,我会很努力地去好好对你,有一天你原谅了我,就是我的造化,那样,即便是我走了,也走得了无遗憾了,总算把顾家的一切都交给一个最适合的女主人了。” 毛溪韵轻轻的叹息着,也许她已经无法相信:她们都是无法接纳彼此了,也许彼此都已经丧失尊敬和被尊敬的能力,她和她不可能有婆媳之间的和谐融洽,而是两个被同一个男人摧残得面目全非的残废的人。雪景说:“太祖母,您交给我的任务完成了,我该回医院了。去留只由溪韵自己定夺吧,她是聪明的人,聪明的女人原本就遥不可及。”翠莲说:“你完成什么任务了?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守候在溪韵身边,你明白吗?”毛溪韵说:“太祖母,我可以每夜回家陪伴雪景,但是,我也有自己的公司。”翠莲说:“这已经足够了,只要顾家还让你牵肠挂肚,我们都知足了。”苏菲说:“我的好儿媳,我把顾家的一切都交给你了,顾氏集团的发展与衰落,全由你掌控了。”

天亮后,大家在一起吃饭,黄原只觉得羞愧,不敢正眼去看毛溪韵。在他心里这个女人太厉害了。她能在这一方水土拼搏出自己的一片领土,那不仅靠的是聪明,而且需要各个层面的人脉关系。和她打交道的人鱼龙混杂,在关键之时她也许可以轻率的交出身体。,却决不轻易的交出灵魂。

毛溪韵很快就兼任了顾氏集团的总裁,她从浴血奋战中站起来了。从未失败就意味着从未成功;从未挫折就意味着从未胜利;从未反思就意味着从未经历;从未跌倒就意味着从未登顶。她扩建了顾家大院的景点,补植了顾家山林的树,在水泉河边背靠着顾家山林盖起了四星级宾馆,开发了水泉市最宽阔的宾溪大道,全市修好了雕栏和路灯。身处水泉市的人,无一不感激顾家的恩惠,在他们心目中,毛溪韵如传说中的圣母一般,拥有着纯静、高尚、慈悲、善良的心肠。

黄原的女儿新月带着寻根的渴望,回到了水泉市,她在电话中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哭了一夜,原来自己和哥哥顾继居不是同胞兄妹,那相濡以沫的亲情是化不开的血液,凝固在那过往的日日夜夜。此刻,的顾新月不再是一盏孤灯,仿佛只是枝上的一枚倔强的骨朵,在不断的风雨里,散发着将要盛开的气息。光在记忆的轨道中急速流转。穿越时空,朝一个人类谁也无法更改的地方飘去。

那一天,天空就像注满了水银的镜子,明晃晃地反射到60年代中期的那个早上。在顾家大院的弄堂里,直挺挺躺着一个死人,母亲水儿用手蒙住了她的眼睛说:“孩子,不要看,她是服大烟死的,晦气。”母亲拉着她和哥哥的手刚走出弄堂,后面水仙在高声呼喊:“快救救我娘,你们不要走呀!”

凄厉的女孩儿叫声从某个房子的上空以一种重金属般的穿透力划破了晨雾蒙蒙。那个叫水泉镇的大街上刹时像一锅煮沸的开水,喷涌而出的蒸气把每一个还没有起床或已经出门的人们蒸得防不胜防。他们母子三人收拾了所有值钱的东西,雇了辆马车急匆匆地离开了顾家大院、离开了水泉镇。到了教堂门口,那个车夫扯开母亲的衣服,母亲头发蓬乱,粉红的奶子暴露在阳光下,反射出海棠一般的光泽。哥哥拿了石头,后来那个车夫白花花的脑仁流出来,四肢不住地抽搐着。半夜新月醒来尿尿,推开披在身上盔甲一样沉重的棉衣,起身推开教堂好大的窗户,外面一片漆黑,完全看不清半点景物。清冷的风夹杂着一丝侵骨的寒气从半开着的窗户里扑面而来。哥哥连打了几个寒颤告诉自己母亲可能偿命去了。后半夜,纷乱的脚步声、嘈杂的人声,镇上的各种灯光次第亮起,人们纷纷向教堂奔来,他们看到了火光。一波高过一波的“抓住他!抓住他!别让他跑了!”的叫喊声野外显得特别的惊心动魄。紧接着,有尖利的警笛声呼啸而过。哥哥带着她跑了好远的路,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接着他们兄妹二人流浪了三年,被一个叫二飞子的中年男子带到了新疆。那天,火车里的人和站台上送别他们的亲人挥手告别,哭叫声震荡飘散,他们没有人来送别,但还是流泪了,穷家难舍、故土难离,凡是有心有肺的人都能体会到。轰隆隆的火车轮和铁轨相撞的声音把水泉镇难耐的冷寂撕碎了。一直昏昏沉沉睡去的新月,蜷缩在人堆里一动不动,似乎走了很久,火车不分白天黑夜轮番奔跑。快到站了,沉睡不醒的新月被哥哥顾继居叫嚷声震醒后,顾继居掀开盖在她身上的破衣烂衫,被眼前原始、恐怖、凄凉的不毛之地震愣了,顾继居抓住二爷爷的手问:“这就是您说的有果园、羊群、大西瓜的地方吗……田园在哪里?树木果园在哪里?农庄在哪里?先前脑海里残存的那点诗意的想象和希望旋即被撕得粉身碎骨,思维好像狂风卷起的破布条,怎么也落不到现实的地面上,只有一个可怕的信息反复刺激着顾继居的神经:上百号奔往新疆的支援队人们陷入生命禁区,甚至死亡的泥淖。顾继居浑身猛烈战栗哆嗦,新月没有受过这样不分白昼夜的煎熬,她甚至没有喝过一口水,胃里像有无数野兽在东冲西撞往外突击,刚揭起捂在脸上的破衣烂衫,一股胃液就喷了出去,接着身子软软瘫在顾继居怀里。顾继居那童谣般的神奇之手,最终还是没能唤回妹妹的平静,他惨叫一声:“新月——妹妹——你醒来呀!”

二爷爷也吓呆了,连忙叫:“新月,新月!怎么啦?新月你怎么啦?,快醒来,我们快到家了”

全车厢的人们都凑过来围观呼叫,乱成了一团。坐在旁边的青年学生摸样的人更显焦急,凑上去也叫喊着新月的名字,摇着她的胳膊。他二十来岁,大高个儿,剪绒皮帽下,浓浓的眉毛,大大的眼睛,很壮实,不像水泉镇人,倒像性格直率,热情奔放的西北汉子。他和他五十多岁的父亲跟新月和顾继居同乘一辆车。一路上见新月和顾继居凄悲的样子,就想帮帮忙,但插不上手,想说两句安慰话,又不知说什么好。因为他们的命运和遭遇都相同,都没料到命运会开这样的玩笑,把他们抛到这样的地方。大前天好多人们在火车站上车时还发生了盗窃事件。本来他已爬上了东去的火车,但被他父亲硬拽了下来,教导他说:“我们是农民阶级——不能当逃兵!到了边疆一定好好干!”现在他跟所有移民如坠深渊,茫然不知所措,此时此刻又见新月叫不醒,知道问题严重了,慌忙跳下车想办法。火车在一个小镇上停下来,不走了,二爷爷说这个荒凉的小镇就是他家。

那片隐约的泥院和地窝里涌出一群老人儿童:“看看又来一大批人啦!快去看外地人,看外地女人哇!啊啊啊,嗷嗷嗷——”半大小子们老鹰般扇动着两只胳膊,破旧的衣襟旗帜般哗哗飘扬,老人们甩着罗圈腿跑啊跑啊,坎坷的地面使罗圈腿更加显眼,几团黄尘腾空而起,冲向雪雾飘洒的天空,几条瘦狗撒着欢儿紧紧尾随着人群,卷起的尾巴像狂风兜起的花环,荒滩上的草鼠野兔们也纷纷出洞,左右观望,乱跳乱窜,吱吱叫嚷着,好像发现天外来客!顾继居见拥上来许多当地人,迎上去询问:“哪里有医院?医院在哪里?”人群中有位老妈妈两手捅在破棉袄袖里呆呆观望着火车里的人群,听到问话,说:“这里没有医院,没有。”继居又问:“有医生吗?就是治病的大夫?治病的,我妹妹晕过去了。”老妈妈沉吟着:“大夫倒有两个,可前天骑马下牧区了,怕是三五天都回不来。”她花白的鬓发在寒风中飘着,满脸的茫然无奈。

顾继居就傻在那里了。这地方怎么这样?怎么这样?他急得直跺脚,团团转。老妈妈见顾继居焦急的样子知道事情紧急,说:“小孩子,快带我过去看看。”顾继居就带着老妈妈朝那个年轻人看着新月的那节车厢跑去。

新月已被好心人们抬下车厢,歪躺在年轻人的臂弯里。那个年轻人左臂搂着她的肩,右手在她胸口揉着揉着哭叫着,身旁围着的妇女们跟着抹眼泪,有的焦急地寻找着药品和救护的东西,有人建议掐掐人中,又有人说她哥哥就掐了她的人中,可不管用。其他车厢里的人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跳下车厢蜂拥上来。人愈围愈多,好像看大戏。

顾继居带着那位老妈妈拨开人群走进去。老妈妈伸手试试新月的额头,吃惊地叫着:“啊呀!这女孩子烧得厉害,还不快吃药治疗。”她直起腰向四处张望寻求救援的办法,但周围除了满脸忧色的支援边疆的劳苦人和当地围观的老人孩子再什么都没有,就说:“这样吧,先把人送到我家去。”蹲下身子准备背新月走。二爷爷说:“我来吧!”拉起新月的胳膊背在自己背上。老妈妈说快跟我走。顾继居就跟着老妈妈往西山坡下那片泥院和地窝子跑去……

前面停着一辆手扶拖车,拖车的驾驶室里坐着个当地人模样的男人。,三十岁左右的样子,个子不高,身穿狐皮领大衣,脖子里围着围巾,像个地方官儿。他脸庞圆圆的,好像发面团,粗短的眉毛下,镶嵌着两只圆圆的眼睛,很灵活的,时常滴溜溜转。这些天他那眼珠子一直暗暗跟着新月转,好像拴上牵引绳。此时看到新月晕过去了,穿好狐皮领大衣,从驾驶室里跳下来跑过去,看见二爷爷背起新月向那片土院落奔跑,也跟上去,但刚往前走了几步,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从后面追上来,一把拉住他低声而又吃惊道:“罗镇长,你咋还敢在这里看热闹呀?”

“咋啦?”他回头问。说完甩着胳膊走了。

新月只喝了几颗药片,和一碗热水就苏醒了。二爷爷和继居连忙感谢那位老妈妈和那个一起来支援边疆的年轻人。晚上,走了很长时间路,七拐八拐到了二爷爷家。

二飞子爷爷从内蒙拐出一个女孩儿,然后逃到新疆,成家立业,二飞子爷爷也没有正经职业,拿把大剪子靠剪羊毛挣几个小钱。新月到二爷爷家的时候,那个所谓的二奶奶才二十几岁,梳着两条大辫子,眼睛又黑又亮。到了二爷爷家第二天的一大早,哥哥就被二奶奶逼着去野地里捡羊骨头卖钱去了。自己也没有闲着,哄着三岁大的小姑姑。有一次家里只留下自己和小姑姑两个人在家,新月想到镇尾的野外看捡羊骨头的哥哥,可是到了野外,她看到哥哥和二爷爷在沟里杀羊。二爷爷摁着惨叫的母羊,哥哥拿着大剪子捅进羊肚里,母羊的肠子白花花地淌出来。夜里哥哥顾继居回来了,他的身上带着羊膻味,一声不吭地钻进他那个冷得像冰窖一般的被窝。新月对哥哥说:“哥哥,我们走吧,现在就走,二爷爷不是好人,我说二奶奶今天戴着一块新手表。”顾继居摸了摸妹妹冰冷的额头说:“没事,我背着羊肉到三十多里外的地方去卖,又不是天天干,哥哥攒一些钱,让你念书。”新月说:“哥哥我害怕念书,我怕到陌生的地方。”顾继居说:“好,哥哥和你一起去念书,今天二爷爷真勇敢,趁着羊倌不注意的时候,就把一只大绵羊掠走了。他给了我六毛钱,前几次都给的是一毛,我们很快就可以上学了。”新月说:“羊倌丢了羊,怎么交待呀?”顾继居说:“那个老羊倌是个聋子,小羊倌是个傻子,不识数。”说完嘿嘿地笑着。 

小姑姑呆呆地坐在床头,嘴了里含着一块水果糖,新月舔了舔小姑姑脏兮兮的小手,很甜,当她再去舔的时候。,二奶奶劈头就是一个嘴巴,她挽着袖子露出崭新的手表,伸手又要再打的时候,那扇虚掩着的门就被哥哥一掌推开了。他护着新月说:“你再打我妹妹,我杀了你。”二奶奶冲着顾继居劈头盖脸就打,顾继居和二奶奶扭打着,无意中把二奶奶的手表链子揪断了,瘦弱的顾继居根本不是二奶奶的对手。她看到手表被他们踩在地下,犹如断了自己的命根,二奶奶显然急红眼了,捡起一根木棒没命地追打着顾继居,顾继居跑着、跳着,后面二奶奶边扔着石头、棒子,边大声喝骂着。从那以后顾继居再也没有回来。半年以后,另一个镇子来了个女人,自称张家第一寡妇,她赶着骡子车把新月接走。从此,张寡妇带着这兄妹二人种着几亩地过日子。哥哥和新月上了学。一次听哥哥的同学说:“张寡妇的下身的那个太窄,不能和他男人睡觉,她男人带着别的女人走了,把家产留给张寡妇,顾继居人小可能正合适张寡妇的那个。”新月心里特别不舒服,从此她关注哥哥和张寡妇的一举一动。果然,在一个深夜张寡妇悄悄来推他们兄妹的门,然后推了推继居说:“起来。”继居没有动,张寡妇恼了,拧着继居的耳朵拖到张家屋里。新月悄悄跟着到了张寡妇的门外,张寡妇说:“姓顾的,大小你也是爷们儿,你说话可得算话,我把你和你妹妹都送到学校,你也自觉一些。”顾继居流着泪解开张寡妇的衣襟,含着张寡妇的乳头,张寡妇在流泪,顾继居也在流泪。新月回到自己和哥哥的小屋里,目光呆滞的看着屋顶,绝望的泪水瞬间打湿了新月的面颊。屋顶上和墙壁上糊了一层又一层的报纸,是张寡妇和自己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才糊好的。张寡妇边糊边和新月说:“我买了一瓶酒托人送了看库房的人,昨夜我就到镇政府的库房里挑拣了半夜,总共就这些,我都抱回来了,等你和你哥哥把报纸上的字全认识了,我也老了。”

只要顾继居走过的地方,人们总会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各种版本流传开来,黑压压的人群像蚂蛟一样在蠕动着,伸出彼此敏感的触角。这就是国人的人性共点,唯恐天下不乱,又怕这乱到了自己头上,他们说:“这野孩子还真听话你,有奶便是娘”。镇子里好些男人特意从张寡妇的家门口若无其事的经过,那扇红漆已经开始斑驳脱落的木门紧紧的关着,一丝缝隙都没有。里面没有声音,没有灯光,像一具无声的活人墓,冷冷的看着从它门前经过的每一个人,张寡妇一副无所畏惧的表情,她对顾继居说:“爱怎么看怎么看,就当练习他们的视力好了。”顾继居也算一条汉子,考到北京的一所大学,后来到新加坡留洋。

顾继居回国后三十多岁了,安排在石油系统工作,他兑现了对张寡妇的承诺,身穿一身中山装回到家,推开一个独门独院的小院落,一个叫顾晓晓扎着冲天辨、脸如满月的小女孩欢快的地在跳绳。院子的一角,站着一个神情平淡的老妇人,两眼浑浊地看着小女孩。那天的天气很好。,有着极好的阳光,阳光从院子里的无花果树中斑斓的照射下来。,淡淡的洒在老妇人的臃肿的身体上。老妇人就是张寡妇,张寡妇看到顾继居的第一眼,脸色如骨殖骨头一样苍白,她的泪水奔涌而出,大声哭了起来。顾继居的认罪态度良好,说:“别哭了,我不是回来了吗?十年来我没有碰过别的女人。”顾晓晓问:“妈妈,这个大哥哥是谁呀?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见了他你就哭了?”张寡妇说:“他是你爸爸顾继居。”顾晓晓欢蹦乱跳地说:“我爸爸好帅吆!”顾继居娶了张寡妇,张寡妇那年已经57岁了。她十年前抱养了一个婴儿叫顾晓晓,顾继居把张寡妇和顾晓晓安排在单位新分到的房子里,一起生活着,老大嫂极少串门,这个安静的楼房里也很少有人来造访。偶有几个拿着毛线的大妈来向老嫂子讨教那些毛衣的花样,老嫂子总是极富耐心的一针一针的示范了给她们看。顾新月卫校毕业后,在镇里的医院当了护士,后来嫁了一个大夫,就是多年以前一起和她乘火车来的那个学生摸样的年轻人,他叫温习,大顾新月16岁。

岁月如梭,在顾新月的心里划下了一道道看不见的印痕。她想起丢失的母亲、想起兄妹两俩苦难的童年。她已经有了孩子,孩子是那么聪明,她常常问:“妈妈,老师说狼外婆很凶残,我外婆是不是和狼外婆一样可怕,所以你从来不去看她?”新月耐心地说:“你外婆很美丽,她在妈妈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妈妈。”直到一天,分别了二十多年的二爷爷来了,他很自责地损了自己一顿,然后说:“老家来消息了,你奶奶找你们了。”奶奶!把新月生活在二十年里的故事简化成真正的两点一线。顾新月突然想到那个年代里发生的事情,她和哥哥在水泉镇城北的一个大杂院里见到了奶奶,他们满怀希望一步步走近奶奶,奶奶暴怒而胆怯地咒骂着她们兄妹。那个场景,是新月一直不能正视的。许多个无法成眠的夜晚,那个尴尬的场面总是无比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像魔鬼一样的将她缠得死死的。星期天,顾新月带着女儿瑶瑶来到哥哥家,哥哥带着顾晓晓学习舞蹈去了,老嫂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迷恋上了用毛线钩花,花样之多,无人能及。那些蓝的、绿的、粉的毛线在老嫂子手里,成了织女手中的丝线。,化成了大朵大朵鲜活欲滴的牡丹、活灵活现的鸳鸯戏水,看上去似乎有些诡异而又简单的别有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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