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溪韵为黄原送来油画,黄原看了满心喜欢。这样精细而高超的绘画技艺,就是连专业画家也难掌控。注重透视关系的注重,讲究人物比例的讲究,强调色彩变化,人物十分真实,而立体。画面的内容是黄原弯腰用搪瓷缸子浇一棵刚刚抽出嫩叶的树苗。黄原说不出的感激,他抚摸着画面感慨万千地说:“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她在灯火阑珊处。”毛溪韵说:“您太夸奖它了,凡正我一个人晚上也没事干,喜欢了,以后再送你。”黄原问:“什么?你没有成家吗?”毛溪韵说:“成过,但现在不在一起了。”黄原惊诧地问:“为什么?他有新欢了?”毛溪韵摇摇头说:“没有,他很好,只是他的家庭太强势了,我和他们家不是门当户对的,所以我选择了离开。”黄原叹息了一声,有些遗憾地说:“好女人,都没有好命。我知道真爱只有一次,不论男女。”毛溪韵说:“女人就是命苦,嫁个有地位又能干的男人,今天外地出差,明天歌厅喝酒,哪有心情天天陪女人聊天?日子久了,女人自己就觉得烦了?不免带给丈夫这些负面情绪,男人在外边受人吹捧,回家看老婆脸色,日子久了,再好的夫妻也有隔阂。另一种是没有素养的男人,自以为给家里挣了俩钱儿,就在家里拿腔拿调,把老婆当员工使唤,这样的日子好过吗?做那种全职太太你要有心理准备,居安思危,保持学习,不要丢失了谋生技艺。”黄原说:“和你一样,我也有家庭恐惧症,这么多年都自己过来了,在要成家真难,找个年纪小的,做为一个市长,免不了招来非议,破坏自己的清白。找个岁数大的,感觉到如果没有同样的爱好,不懂得热爱生活,今天吵、明天闹,家本事温馨的港湾,最后成了满布硝烟的战场。”毛溪韵说:“你还可以,事业有成,朋友的圈子也很广,回家有保姆为你端茶送水,有了情绪对女部下找些问题,喝骂几句消化一下内心的怨愤,但大家不得不承认是你的成就是自己打拼出来的。”黄原摸了摸越来越稀少的头发说:“你更得交几个好朋友,女人可以没有情人相伴,但是不能没有闺中密友,友情对女人很重要。是生活之中的润滑剂。孤身女人一定要有几个死党,在你情绪失控的时候,给她们打个电话,相互抚慰一下,来缓冲自己的情绪。”
毛溪韵的脸上泛出了久违的笑容,犹如太阳照在冰面是反射的天光一样奇幻。黄原看着毛溪韵说:“你笑起来真美,原来你不仅有才华,而且也是一个美人。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的财力也是自已打拼的出来的吗?我从骨子里敬重女人的自立。有挖掘经济能力的女人是有骨气的女人。”毛溪韵说:“我是生活得不错,可是我也不是依靠卖画来挣钱的,油画不比中国写意画,那是需要精力和金钱的,我的主要来源还是在承包工地建筑。”黄原说:“我们说了很投机的话题,和你谈得这些话,我对谁都没有这样敞开谈过,给个面子,今天我请客好吗?”毛溪韵说:“当然好了,也算你买我画的费用吧,我真有些饥饿了。”黄原哈哈地笑着说:“其实,我很想给你一些钱,只是怕亵渎了你对我的尊敬。”毛溪韵说:“那好,先存放在你的账号上,我可真要了。”二人说着笑着下了市政府办公楼,来到了苏菲庄园吃饭。
前边的车开道,毛溪韵开着车,心事重重,她很不想到这里吃饭,但又抹不下面子,市长兼任市委书记的黄原,是从来不请别人吃饭的。车从后门徐徐开进,门童门赶紧打开车门,要上钥匙,开到地下车库。毛溪韵举目四下搜索了一遍,苏菲庄园还有了很大的变化,南方的奇花异草增加了几百种,河道也挖宽了,停泊着帆船,酷似水乡的码头。许多服务员已经认出了毛溪韵了,她们一路小跑去禀报翠莲去了。毛溪韵曾经发过毒誓,顾家不用八台大轿重新娶她一回,她是不会回来的。但是,她现在回来了,这就是她的家,她和顾雪景没有离婚,但是这个家已经不属于她了。世上任何东西都可被替代,惟独家是别的物质代替不了的。爱情,往事,记忆,失望,时间……都在眨眼间幻变成了空白一片,她,毛溪韵不管走到天涯海角,都是飞不过沧海的蝴蝶,可现在雪景还在医院,在他自己设置的爱情中无力自拔。这一瞬间,毛溪韵感到非常的陌生,她终于发现,那曾深爱过的人,早在告别的那天,已消失在这个世界。心中的爱和思念,都只是属于自己曾经拥有过的记念。
黄原和毛溪韵二人并肩走过曲折的桥廊,黄原忽然携起毛溪韵温热的手,沿着青石小路拾级而行,幽寂的深林,任参天古木投落遍身斑驳叶影。小路尽头,那一道爬满花藤的篱墙,是曾经毛溪韵为自己设置的一片桃源。花木掩映处,黛瓦白墙的屋宇错落,门前细竹,影儿青青,碧透窗纱染阶绿。经过一路美丽的风景,然后来到岸边。船儿停泊在芳草凄凄的汀州,一个服务生抓着缆绳,把船靠岸。黄原前走过颤悠悠的踏板,上了船以后,转过身对毛溪韵说:“来我接着你,你大胆些。”毛溪韵笑着摆摆手,如履平地般跳进画舫。
翠莲接到了餐厅服务员得禀报后,换了身新衣服,直奔毛溪韵进餐的画舫,当她正要踏上船板的时候,透过画舫的轻纱看到了黄原。翠莲忽然想起苏菲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也许毛溪韵买下山林是和黄原共同串通好的阴谋!”但是转眼又一想:不可能,如果两个人是玩阴谋,为什么他们两人一起来苏菲庄园吃饭?翠莲对服务员说:“他们如果要饮料,里面参些酒,毛溪韵是从来滴酒不沾,见酒就头晕的。”
菜都上齐了,四个凉菜,四个热菜,一个汤。黄原问毛溪韵:“你喝什么?少来一点酒怎么样?”毛溪韵说:“我喝饮料,不会喝酒,再说我不像您市长大人,有司机开车,我还得自己开车回去。”黄原说:“这个地方我以前只来过一次就喜欢上了,那是好几年以前我来顾家寻找我失踪的女儿,故意找事的,现在想起来也后悔,如果我的女儿命中和我有缘,一定要回水泉市的,因为她母亲的坟墓在这里。这也是我要求到水泉市工作的一个原因。”毛溪韵说:“您是当了水泉市市长以来第一次到苏菲庄园的?”黄原说:“是,以前想来和他们顾家的人讨个说法,后来前思后想,在那个混乱的年代,我都被差一点枪毙了,何况一个没人管的小女孩。为了我能等到归来的女儿,你和我喝几口酒,我自从走上政治生涯,也给自己定了一条规定,不喝酒。但是今天有好的环境、好的朋友,不能没有酒的。”毛溪韵说:“那好,来半杯,我最大限度只是一大口。”服务员上了茅台,二人边喝酒边聊天,不时地哈哈笑着。毛溪韵脸沾酒就红,喝酒使她增加了几分妩媚。
一个手包琵琶的女子穿着长款旗袍,露着雪白的腿肚进来,深深地鞠躬说:“打扰二位了,如果二位需要,我为二位献上一曲。”黄原哈哈地笑着说:“苏菲庄园又出新鲜花样了,来一曲,给五十元小费。”那个一腔怀古的幽怨女子说:“对不起,给多了,只需要十块钱。”毛溪韵掏出十块钱递过去,那个女子还了黄原五十元钱,然后款款坐下,真有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姿态。她尖尖的十指用胶布裹了,铁质指甲,弹在弦上异常悦耳,她很陶醉的样子弹了一曲《梁祝》。那缠缠绵绵的琶音,几乎让毛溪韵心碎,她想到了常富临死前对自己的眼神、想到了母亲如飞蝶一样从高高的楼顶古古怪怪地飘落下来、想到了雪景温柔地搂着自己,不住地呼喊:“溪韵、溪韵、我的溪韵,今生今世我都不会抛弃你的。”毛溪韵趴在酒桌上哭泣着,黄原扶她说:“服务员,拿些饮料,最好是苹果醋,快,越快越好。”毛溪韵抬起曚昽的泪眼说:“我一直隐瞒了你,我就是当初和你在这个庄园里见面的,在我和顾雪景成亲的那天,你忘了,我一生难忘!”黄原惊呆了,心想:这难道是李翠莲使出的美人计?自己为什么总是对付不了这个老太太,原以为卖掉顾家山林出口杀妻之恨,没想到买顾家山林的却依然是顾家的人。黄原长叹:“我真傻,看到你第一眼就知道我们曾经见过面的,但是我没有想到我又让顾家涮了一把。”毛溪韵说:“没有,我已经不是顾家的儿媳妇了。可是无法放弃对自己的珍惜。灵魂深处的思念和寂寞,总是需要一个人来读懂。我想我和顾雪景不再爱了,这样真好,我拜托了枷锁,顾雪景也不认识我了,他在一次车祸中失去了记忆,把我在他的生命中一扫而光。我们给过彼此的那些眼泪和疼痛,如风一样飘散。”
服务员拿来饮料,黄原让毛溪韵喝下解酒。这事万一传出去,自己可面临着身败名裂。毛溪韵尽管喝多了酒,当她咕咚咕咚喝下饮料的时候,感觉不对,酸甜的苹果醋带着浓烈的酒味,直接燃烧到胃部。这事翠莲进来了,黄原站起来解释,翠莲说:“黄市长,您过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溪韵到底还年轻,我来陪着黄市长喝几杯,希望黄市长赏脸,你们把毛主管搀扶下去。”黄原本想拦住几个搀扶毛溪韵的服务员,但是翠莲说:“她自己闹着要闯出一番事业,但毕竟是顾家的人,这里有她的房子,您放心,我不会伤害自己的重孙媳妇的。”黄原说:“我们是朋友,不!是刚认识的,您可不要误解。”翠莲说:“黄市长既然能走到现在就不是一般的俗人,溪韵也不是随便的女子,你们在一起是绝对的冰清玉洁梨花纯美,我和所有人都不会胡乱猜测的。”黄原说:“谢谢老太太,也谢谢您当年以前的收留之恩。我们干了,可以吗?”翠莲说:“黄市长,您抬举我了,我先干!”翠莲又说:“前些日子,我的一个小叔子从新疆那边捎信回来说顾家的一儿一女都很好,男儿顾继居到新加坡留学,女儿顾新月在一家医院当护士。”黄原一愣,然后说:“老太太,您说的可是真的?为何不早告诉我?新月,还活着?”翠莲说得到了消息,我打发我的一个孙子顾藤几次去市委大院,可是门房里给您打了一个电话,您说凡是水泉市顾家的人一律不见。”黄原说:“老太太,我太高兴了,您为啥不说清楚我女儿有了下落了?好,现在也不晚,我自罚一杯。”
黄原喝醉了,司机要拉他回政府家属楼,翠莲说:“我们已经给黄市长安排好了总统套间,再说了,他喝的是百年珍藏的女儿红,见风就更加不省人事,你睡外屋照顾着,让黄市长睡在里屋,你可以随时端茶送水的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