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7118300000005

第5章 花红湾

大干柴把闺女柳絮许给李栓的儿子团,是大干柴亲自把李栓喊在王家大堂屋里说的。李栓给王家看坟茔十几年了,一家人似的亲近。

王家的茔盘旁边有个湾,夏天湾里开满了红莲花,王家营喊这个湾叫花红湾,据说花红湾底下埋着一个佛。逢旱时,营里娘们儿挎着篮子,篮子里盛着白面馍馍,把馍馍摆在岸上,跪着求雨。

营上人家死了孩子偷偷扔在花红湾,其实就是扔在王家茔盘,下辈子好托生个富人家。野狗为了争吃死孩子,在茔盘龇牙咧嘴地撕咬在一起,吃红了眼。大干柴嘱咐李栓看住茔盘,不准人家把小死孩儿扔在这里,坏了王家风水。

万生千生,头出头没,不知更换了多少身躯头目。李栓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干柴家开油坊,种大烟。富得招眼。

大干柴这名字,是营上人给王少渊起的外号。方圆几百里的豆子都进了王家油坊,王家祖上的油坊,不知榨过多少豆油,可是王家自家人吃,都要过秤的,多了一斤也不准从油坊里往外出,要吃不要紧,得掏钱买。

被油腥子馋煞,也要不出王家一滴油,没有豆子换油,得去王家地里干活换。营上人说王少渊就像一块枯竭了多少年的木柴,从他身上压榨不出一滴汁,营上人背后就叫他大干柴。这个名字在花红湾一带很响亮,大干柴成了王少渊的外号。

其实,王少渊是看不惯营上抿着裤腰闲在胡同头的懒汉,不干活甭想过好日子。他接济营上的孤寡老人,却不理会偷奸耍滑的壮实汉子。

前些年,营上疯传着大干柴家的事。大干柴家被土匪邱七惦记上,他跟小婆生的闺女柳絮被绑票,被邱七奸了票扔在花红湾。柳絮就被人下意识的排斥,唾弃,二十出头了还剩在家里。背地里都说是大干柴的大儿子王大山,伙同土匪邱七干的。王家营围墙坚固,没有内应,土匪哪能轻易进来。柳絮奶奶听说宝贝孙女被糟蹋,王家人被人侮辱,就好像她老人家失了贞节,一下子咽了气,王大山他娘拿起绳子就绑在窗棂上要上吊,被柳絮娘发现夺下。

王大山被赶出家门不知去向,从此,王大山他娘,搬到小南屋,整天的纳鞋底,到死没有脸到大堂屋踩个脚印。

李栓跟儿子团告知柳絮要给他当媳妇这件事时,团说柳絮是破货就不愿意,破了的女人谁稀罕,听说柳絮不光是土匪头子邱七一个人弄了,他底下的人弄了个遍。再说了,柳絮年龄那么大了,当娘?啊,你愿意要你要。

人高马大的李栓朝团的腚就是一脚,团当场就趴下了。

王家的千金小姐你还看不中啦,你这熊孩子,王家对咱家有恩,你爹抱着你要饭要到王家营,王家留下咱给王家看坟茔,才没有饿死,你别忘了,王少渊让你进学堂念了这么多年书,这可是富人家孩子的事,人家没拿咱当外人,将来跟柳絮在省里念书的弟弟王家福一样出息。家里该有个女人了,你都十六岁的人了,家里没有个女人哪像家啊,你别没个数,还挑肥拣瘦的啦。听你王爷说,王家福来信说,日本鬼子侵略咱国家了,他离开学校去前线了。这个乱世,有地方落脚就是造化。你成了家,也就安稳下来了。

人家没要聘礼,闺女白送给咱。你王爷说了,以后花红湾的地打了粮食,王家一粒也不收了。你别看花红湾荒岭地不长豆子不长谷子,可是块好瓜地,以后咱想种啥就种啥,以后咱就秧地瓜。有了地瓜,咱家就开个粉条作坊,不愁不起家。

柳絮这孩子,跟地瓜花一样水灵,就这么被土匪糟蹋了,冤亲债主啊,作孽啊。

被绑票第二天,柳絮凌乱的被扔在花红湾,是李栓夜里上茅房发现的。朦朦胧胧的月光下,一条尸体躺在一个坟茔边,李栓开始以为谁家的孩子死了又扔在这里的,狗还来不及吃,这么大了,怎么也不挖土埋了。突然听到一声呻吟,把他吓了一跳,上前一看,“啊”地惊叫了起来,这不是王家闺女柳絮吗?李栓赶紧喊来儿子团去营上给王少渊报信,抖抖索索把柳絮抱回屋里。

才十四岁的黄花闺女啊就这么糟蹋了,早就许给邻村地主刘家,刘家听到这事后退了亲。大干柴娶小婆,大婆的儿子王大山替娘抱怨,勾结土匪伤天害理呐。小婆的两个孩子跟宝贝似的,大干柴那份豆油都是小婆家打去了,没撕票还算柳絮命大。

柳絮一出生,营上冯半仙就说这孩子命硬。命硬归命硬,只要降住了,她顶着一脸旺夫相呢。

花红湾的大豆收回场里后,大干柴卖了两头骡子,给看坟茔的李栓修了屋子,屋子离开坟地一截子地,依坡而建,掩映在榆树林里。

大干柴请了营上最好的木匠,在场院屋子里打箱柜,用了整整一个月时间。

一进腊月,柳絮就被花轿抬到李栓家,轿子从王家营南门出的。王家营有南门、北门、东门、西门,南门一般是有隆重或特殊的事才开。场院屋子里的箱柜是给柳絮的嫁妆,装了整整一马车。

出嫁那天,柳絮一身红裤红袄,她回头望了自家老屋一眼,幽怨地看了看娘,极不情愿地爬上轿。

柳絮的红花轿在前,装嫁妆的马车在后,在花红湾蜿蜒的小路上盘旋,庄稼都收回场里,岭上一片空旷,野茅草顶着白须在岭坡上“死呀死呀”的疯摇。

柳絮听到外面的风声,心头不由暗暗发紧。

轿夫不敢造次,一向抠门的大干柴多给了钱,把压在心头的包袱抬出去没了心事。轿子和马车跟走平地一样平稳。

走在半坡上,柳絮听到外面一阵嘈杂,接着扶轿的婆子挑开帘子。

“李栓打发人来说,听说日本鬼子就要打进县城了,团打鬼子去了。咱们还走不走?”

柳絮心里“咕咚”一下,想自己的命怎么这么硬,还没进门,就把丈夫冲跑了。

既然嫁了,就是李家的人了,一咬牙:“走!”

轿子到了李栓家门口,李栓正朝着团远去的身影骂不知好歹的东西。

柳絮吩咐跟轿的把马车上的箱柜卸下来,在新房里放好,就打发人们回了。自己抱着首饰箱子就上了炕。

李栓那个不自在,这个憋蛋团,柳絮大喜日子独守空房。赶紧下厨,给柳絮做新媳妇饭。

自己被土匪扔在坟茔,幸亏李栓发现,等于她这条命是他李栓给的,柳絮对李栓格外尊敬。

李栓在厨房里忙乎,想起团他娘,团他娘的脸蛋比柳絮还滑润,谁知家里招来一场劫,团他娘被淫官看上,他失手杀掉淫官,领着媳妇连夜逃跑,媳妇肚子里正怀着孩子,一路颠簸惊吓,孩子早产,鲜花样的媳妇生下孩子就死了,这个孩子就是团。

李栓把一桌子菜摆好,说柳絮啊,今天真对不住你了,团这个憋蛋羔子打鬼子去了,赶明儿我把他找回来。不管怎么样,今天好日子,就多喝几杯吧。就把柳絮的酒杯倒得哩哩啦啦的就要溢出。

柳絮心里憋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心口火辣辣的烫。

自当了肉票以来,刘家退了婚,她就在营里再也抬不起头来,在痛苦,矛盾,纠葛,盼望,自卑,痛恨里熬日头,父亲像处理垃圾似的把她扔出来,团竟然看不上她跑了。她柳絮知书达理,哪点配不上个看坟茔的穷种儿子。

柳絮一杯一杯的喝酒,人活着有过多波折和痛苦无奈,她柳絮不甘呐。

柳絮想团走了,反正自己也是李家的人了,李栓身材魁梧,比自己才大七八岁,反正是嫁人,就嫁给李栓吧。守住身子,还能给我竖块贞节牌坊不成。

“你如果不嫌弃我的身子不干净,今晚你我就圆房吧。”柳絮红着眼瞅着李栓说。

听到柳絮这句话,李栓端酒杯的手不由抖动,醉眼朦胧的盯住柳絮的眼睛,板结了多少年的心热血沸腾。

他看上柳絮很久了,柳絮端庄,自己看坟茔的配不上她,就不敢跟王少渊提亲,王少渊又把她许给团,自己更不能说什么了。今天既然团不同意这婚事逃了,柳絮又愿意,也算没有糟蹋了这个大喜日子。天意啊。

想到这里,豪爽的李栓忽然腼腆了,蜡烛照着他粗狂的脸庞通红通红,搓着手不知所措。

窗外忽然传来女人凄婉的叹息声,还有几声老头咳嗽的声音,柳絮脊梁骨发麻,不由躲在李栓身后。

“花红湾的夜晚鬼哭狼嚎的就这样,以后习惯了就好了。刚才是刺猬在咳嗽,跟老头咳嗽的声音很像。”

又传来绵长凄凉的孩子哭泣,一声连着一声。柳絮吓得钻进李栓怀里。

柳絮可怜楚楚的样子,李栓不由抿嘴笑了,顺势把她揽在怀里。“那是母猫在叫猫子。”

外面又几声凄婉欢愉的叫声,柳絮的心“扑扑”跳个不停。

李栓随之把柳絮抱起,就上了炕。

醒来,细心的柳絮发现褥子上一滩血跟罂粟花一样怒放。自己几年前已经被土匪糟蹋了,不可能是珍贵的处女红,李栓像发情的公牛用力过猛罢了。

李栓也发现那滩鲜艳的血迹,内心不由一阵颤栗,柳絮还是女儿身哦,营上疯传着柳絮那地方被土匪弄烂了,都是他娘的吃饱了撑的。

他赤裸着身子,跪在柳絮两腿之间,仰天“呜呜”大哭。

一个月后,柳絮感觉身子不适,不时的呕吐,没有食欲。

柳絮肚子里种上娃了。

李栓惊喜过后,一下子愁着了。跟柳絮成亲,营上人还不知道,柳絮怀孕,营上人又有了嚼头。

李栓说生下再说。

柳絮生下一个女婴起名挖参。当了母亲,柳絮觉得自己此时才是真正的女人。

柳絮和李栓生了孩子,营上风言风语一阵子,诅咒李栓伤风败俗,霸了儿媳妇,转了狗屎运,给大干柴又添了个守茔的。

大干柴知道柳絮和李栓打了伙,祖宗八代的脸叫柳絮丢尽了,气得不许柳絮进王家家门。

“生了个小柳絮。”李栓逗着女儿挖参,回头跟柳絮说:“下年再生个大胖小子。”

柳絮娇嗔地瞅他一眼。生铁一样坚硬的李栓,被柳絮一瞅,不由簌簌软化成滚烫的铁水没了形状。

营上被抓走的几个青壮汉子陆续的逃回来了,团没回来。一连过了两个大年,团也没回来,连个信也没有。子弹不长眼啊,大概死在外面了。李栓叹了一口气,就病倒了。

女人受打击,蔫了后像个蔓藤一样经过一段时间又扭扭捏捏脆生了,男人不行,男人刚性,易碎,一旦碎了,不容易粘合。何况柳絮对团也没有感情,李栓就不一样了,团身上留着他的血,骨血亲。

柳絮到营上药铺抓来药,买了一个药罐子,给李栓熬药。营上都说柳絮知道疼男人,大户人家的闺女识大体。

柳絮炕前炕后的伺候,亲手给李栓喂饭。柳絮觉得,营上人都看贱他,唯有李栓,拿她当一个干净的女人看待。

李栓被季节催得勉强爬了起来。看地瓜蔓的长势,翠绿的地瓜蔓已经被秋霜打蔫了,黑了,地瓜岭就像村里要生孩子婆娘的肚皮,鼓鼓囊囊就要胀破地皮。

地瓜等着他开沟了。

这天晌午,李栓拿起镰刀和耙子就下了地。庄稼不等人啊。

柳絮喂完猪和鸡,哄着挖参睡了,也下地了。

李栓正弯腰撅腚地割地瓜蔓,看柳絮来了,就摆着手让她回去,柳絮不肯回,拿起耙子搂地瓜叶。李栓疾步走过来把耙子从柳絮手里夺下,“回吧,这是男人的活,女人家,奶孩子身体虚弱。”

柳絮回到院子里,无聊地望着李栓在地里,像一头骡子似的劳作的身影。

不远处的坟茔堆,野草跟旗杆一样高了,白茫茫的,一个一个白堡似的。

一群狗正在坟茔盘溜达。一只母狗走在前,肚皮上的一排奶子耷拉着,一走一晃,后面一群公狗紧跟在母狗后面,有一只狗不时的闻闻母狗的屁股,另一只狗马上把这只狗咬到一边,趁机爬到母狗的胯上,母狗畏畏缩缩的不动了,满足而忐忑的呜咽了一声。

柳絮想起威猛的邱七剥掉她的衣服就扑了上去,花蕾样的姑娘顿然不省人事了,醒来时,就躺在坟茔边。这个阴影像噩梦一样甩也甩不掉,柳絮的心口隐隐作痛。

不要脸的畜生,柳絮咬牙切齿,拿起一把铁锨就过去了,一群围观的狗一哄而散,只有那两只狗仍然上下重复着,一起一伏的旁若无人。柳絮咬牙切齿,举起铁锨朝着趴在母狗上面的公狗就劈了下去,公狗“呜”的一声惨叫,就从母狗胯上掉了下来。

柳絮气急败坏,用力拍打着铁锨,仿佛打得是邱七。两只情狗就这么不经打,梦断花红湾。

柳絮看着腚对着腚,仍然没有分开的两只咽了气的狗,“噗”的瘫倒在地。

喘息了一会儿,柳絮把两只死狗拖回家。挽起袖口,生火,扒皮。

李栓下地回来看到地上的血迹和狗皮,闻到肉香,问柳絮哪来的狗。柳絮说茔盘的野狗,今晚吃狗肉。

咱这里的狗吃小死孩儿长大的,不能吃,它们都是阴曹地府的饿鬼变的。李栓说。

人到狗肚子变成狗肉,狗到了人肚子就是人肉。费事把力的煮熟,不吃可惜了。柳絮拿出过节时父亲送给李栓的一瓶烧酒,启开。

她把酒给李栓倒满,给自己也倒上一杯。

不喝点酒糟蹋了狗肉。柳絮把油汪汪的狗腿撕下放到李栓的碗里。“滋阴壮阳呢。”李栓“呵呵”地搓着手。“再加把劲生个胖小子。”

几杯酒下肚,柳絮有点醉意,李栓心底也透彻了,自团去前线生死未卜,这个家沉闷的透不过气来。

柳絮一生下来就是美人胚子,身子幽幽散发着芬芳,李栓一碰,跟面团似的柔软,软得没边没棱的。李栓被团搞得好几个月没有心思沾柳絮的身子了,这几杯酒猛然唤醒了灿烂的春天,抱起柳絮就亲。

一旦尝到甜头,就天天想,柳絮早已迫不及待,把李栓的手牵引到衣服里面,干涸了多少个日夜的河流一下子决堤了……

李栓畅汗淋漓得从柳絮身上刚滑下来,又贪婪的拧了一把柳絮滑润的脸蛋。“我还要。”

柳絮翻身上来,欢愉地骑在李栓身上……

两人滚在一起正欢,突然 “啪”的 一声,惊了花红湾的高潮。

“不好,这是枪声。”李栓爬起来,穿衣下炕,“营上大概出事了。”

柳絮也赶紧摸衣服。闺女挖参在一边还甜蜜蜜的睡。

营上又传来“啪啪“的声音,格外清晰,震得柳絮的心“扑扑”跳个不停。

李栓吩咐柳絮不要点灯,看住孩子,就出了门。

柳絮赶紧抱住首饰箱子,梦一般安静的孩子“哇”地哭了,柳絮被这哭声吓了一跳,把首饰箱子放在炕上,抱起挖参。“乖乖,不哭不哭。”

突然“咣”的一声,门被撞开了,一个人影闪进来,柳絮的心不觉一紧,听见黑暗里说话了:“妹妹,是我,你大山哥。”

“大山,畜生,你……你来干什么?”她放下孩子,就摸起炕席底下的斧头。

“妹妹,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当初我是为了报复大干柴那老东西,谁知邱七这个王八蛋奸污了你。日本鬼子来了,你快哄哄孩子,我听到哭声进来的,哭声会把鬼子引来。鬼子进营抢粮食,邱七一伙人在营门外跟鬼子交上火了。”

柳絮把孩子抱起来,孩子仍然“哇哇”哭。

“快把孩子掐死,引来鬼子你也活不了。”

“滚!”

王大山擦亮了一根火柴,看到炕上的首饰箱子,抱起就往外跑。

柳絮把斧头扔向他,“咣”的一声,斧头扎在门框上。

王大山慌慌张张爬向岭顶,翻过岭顶就是一片树林,就安全了。刚爬到岭顶,一颗子弹“嗖”的飞来,从他的耳朵穿过,王大山倒下了,首饰箱子摔在地上,首饰散落一地。

营上起火了,大火的影子舔着窗户纸透红透红。柳絮担心爹娘出事。该死的李栓跑哪去了。

柳絮刚把孩子哄睡了放下,感觉眼前一阵透明,猛然抬头,把她吓呆了,一个日本鬼子端着带刺刀的枪举着火把进来了。

柳絮的心“咕咚”一下,赶紧摸斧头,斧头还在门框上插着。娃啊千万不要哭。柳絮祷告着。

鬼子看见柳絮,放下枪,把火把插在门框缝隙,淫笑着朝柳絮“乌啦哇啦”一阵,柳絮听不懂她乌啦些什么。

鬼子“嘻嘻”着,扑上来就撕裂她的衣服,柳絮尖叫,孩子一下子惊醒了,敞亮地哭了起来。

她一脚把鬼子蹬在炕前,摸起炕头针线笸箩里的剪刀,跳下炕用力刺向鬼子的喉咙,鲜血“跐溜”喷出,溅了柳絮一身,柳絮发疯的又刺向鬼子,一连十几下,不知鬼子死了没有,到门口拔出斧头回来,狠命地砍。

孩子一直“哇哇”哭个不停,像给母亲高歌奏曲似的。

柳絮扔掉斧头,爬到炕上就抱起孩子,解开怀把奶头放在孩子嘴里。

柳絮隐约感觉门口又进来一个,她觉得这次死定了,反而不慌了,抱着孩子继续喂奶。

那人进了屋,四周望了望,把门框上的火把拔出来,握在手里高高举起,慢慢近了炕前,柳絮坐在炕上安详的给孩子喂奶,她脸上的血,滴落在孩子的小脸上,一滴一滴,画成了浓墨重彩的脸谱。“你这娘们儿够味!”

柳絮慢慢抬起头。“是你!”

“你还认得我。”

“扒了你的皮我也认得你的骨头,看我不杀掉你!”进来的正是几年前强暴她的邱七。

“啊嘿!还刻骨仇恨呢,这个火把再不拔出来就引着了房子,你得感谢我呢。”邱七的眼睛紧盯着孩子吃奶的小嘴。“说来话长,是你哥王大山为了你爹的钱求我绑了你,我不过看你有点姿色,可是你当时可没有现在勇敢,还没等我沾身,就吓死了,我没有尝到鲜啊。我可没有奸尸的毛病。你死后,我吩咐人把你放到你家祖坟上还错了哦。听说你还活着,我肠子都悔青了,当初怎么就那么及时的送走你,要不现在奶的就是我的孩子。李栓真有艳福哎,你生个孩子应该叫他爷爷呵。”

柳絮瞪他一眼,“别从裤裆里摸着说话。滚!”

“王大山这狗日的跑哪去了?我看他朝这边来了,这个狗日的胆小鬼,不打鬼子竟然跑了,还不跟个娘们儿有胆。”

邱七扔掉火把,转身出屋,马上不见了踪影。

一会儿,外面“咚咚咚”脚步声,柳絮放下孩子下地,摸起地上的斧头握着躲在门后。

仔细一听,是李栓的呼吸声。赶紧开门,李栓背着柳絮她娘进了院子。大干柴背着一个大箱子,踉踉跄跄跟在后面。

李栓气喘吁吁,走在炕前一个趔趄差点歪倒,歪歪斜斜把柳絮娘放在炕上。“大山他娘怕跑得慢连累咱们,抓着门框死活不走,我们只好抛下她走了。”李栓回头对柳絮说。“炕前什么东西软软鼓鼓的差点绊倒我。”

柳絮摸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忽然想起自己杀人了,斧头“咣当”落在地上,腿马上哆嗦得不成人样了。

粮食都被鬼子抢走了,幸亏地瓜没有刨出,还留在地里。

房子也烧了,大山她娘仅剩下一把焦油,大山被流弹穿过耳朵,耳朵整天流脓,疯疯癫癫在坟茔盘转悠,柳絮娘拽也拽不回来。国破家亡,留着钱有什么用,一夜间大干柴白了头,躺在李栓的炕上,看着那夜冒死带出的财宝箱发呆。

县上店铺的伙计回来给大干柴报信,李团和王家福一起率领一支部队,正往花红湾进发。大干柴把家里所有的钱交给李栓,都去买了枪支,李栓知道团还活着,并拉出一帮干杀人越货行当的汉子加入了王家福的抗日队伍,正开往花红湾,那个激动啊。这段时间,营上人都来借李栓的地瓜吃,他跟大干柴一样有威望了。他号召营上的老少爷们,跟邱七联手,要拦截下日本鬼子抢去的粮食。

大干柴买了烧纸在坟头烧了,他跪在坟上,告诉祖宗不要害怕,听到枪炮声,那是炸强盗的声音。

柳絮杀了好几只野狗,煮在锅里。她坐在灶前拉着风箱,不停的往锅灶添柴草,不由一阵反胃,干呕了一阵,流出一脸的泪。柳絮用衣袖抹去脸上的泪水,暗暗想,肚子里又有了。

今晚,日本鬼子的运粮车路过花红湾,夜里,将是一场恶战……

同类推荐
  • 无法呼吸

    无法呼吸

    江都大学旁的滩涂上,发现了一对年轻男女死状惨烈的尸体。恐怖阴云笼罩在江都市上空,令刑警周渊易感觉到无法呼吸。令人惊恐的事件不断发生,心中有鬼的孕妇不停产生恐怖幻觉,大厦十三层发现美丽的无头女尸,医药公司副总葬身于离奇的车祸。在进一步的调查中,更发现所有的一切竟与四年前的一段隐情有关。真凶究竟是谁?杀人的动机又是什么?
  • 隐形罪恶

    隐形罪恶

    开庭后被判处死刑的东林市建国以来最大涉黑“1012”案件主犯柯东辉等人,被送往东林市公安局监管支队第一看守所关押。柯东辉想重大立功以期保命。为了摆脱主管民警谢英鹏的主管,他趁人大代表到看守所视察之机,对谢英鹏进行诬告使民警祁军主管了柯东辉。祁军为了索取为柯东辉保命的好处费,以买房的名义在柯东辉的哥哥柯东南的朋友修洋处借得20万元钱。祁军在看守所所长时春武的协助下,把有漏罪在身的8监室的在押人员陈尚实串至10监室,陈尚实在祁军的压制和柯东辉的胁迫下,违心地把自己的漏罪说给了柯东辉。柯东辉检举的案件线索破获后,死刑判决即将被改判。
  • 特警力量

    特警力量

    交警沈鸿飞在参加工作第一天眼睁睁的看着同事遭到歹徒袭击而受重伤,而自己却爱莫能助。沈鸿飞暗下决心,一定要成为特警支队的突击队员。在特警支队新训营里,沈鸿飞和警员凌云因误会而不打不相识。同时进入特警部队的还有刑侦人才郑直、转业军官段卫国、武警狙击手赵小黑、拆弹奇才何苗、战术医生陶静,七人在训练中相互扶持,通过了层层严酷的选拔,被任命为特警反恐精英小组——小虎队。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任务,小虎队日渐成熟,这帮同生共死的年轻人最终成长为一支让恐怖分子闻风丧胆的特警力量。
  • 龙飞三下江南

    龙飞三下江南

    这是张宝瑞“文革”时期手抄本原创小说《一只绣花鞋》的续篇,也是当时流传甚广的手抄本小说之一。风流妩媚的女特务,诡诈异常的内奸,歹毒阴险的手段;计上计,案中案。国家最高领导人的生命受到严重威胁,震惊世界的暗杀事件将发生于瞬间……中共优秀特工、第一神探龙飞临危受命,二上北京,三下江南,潜楚宅,巧施妙计,化险为夷。我之间盘根错节的残酷斗争,隐秘战线的神奇惊险,杀奸除恶的艰难壮烈,令小说跌宕起伏,险象环生,悬念迭起,扣人心弦。
  • 爱无藏身之地

    爱无藏身之地

    这部小说写的是一个已婚男人和一个离异的女人的感情纠葛,当然,还有那个“孩儿他妈”。现代都市人情感生态环境的复杂、家庭与爱情的分离或是蜕变,都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而活生生地存在着。本书中的这对男女,因偶然的机会建立起的微妙关系,辗转发展着,其间充满了试探、揣摩、疑惑、激情、焦虑、震怒和幽怨,而另一个女人,也像个侦探或间谍似的,在一个又一个悬念的化解和制造中,惴惴不安,既怒火中烧,又不得不心存顾忌。
热门推荐
  • 腹黑夫君猎逃妻

    腹黑夫君猎逃妻

    “穆萧,我求求你,好不好,求求你,放过她们。”陌上瑾的语气更加卑微,为了妍妍,为了宇文家,她可以付出一切代价。“你凭什么要求我放过她们?你有什么资格?”穆萧的薄唇吐出伤人的话,果然,陌上瑾再也说不出任何的话来。没错,她是谁,她凭什么这么要求穆萧?“穆萧,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她们?”陌上瑾突然觉得很累。“你该知道我想要什么的。”冷冷的说完,穆萧挂断了电话。陌上瑾看着已经结束通话的手机,心底悲凉。--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白纸扇

    白纸扇

    一个从小习惯在孤独中磨练自身的少年他一点一滴地积蓄着洞穿人生百态的眼光他在苦难的现实面前不断地坚毅着自我他把自己的命运看成了身外之物十七岁,他孤身闯荡在这个精彩纷呈而弱肉强食的世界他总是谋求活出异样的幸福他像一个哲学家那样冷静,却有一个令他爱到撕心裂肺的梦中情人他是一个运筹帷幄的军师,却不满足于战胜对手他是一个谋定天下的谋士,却艰难于自己跟自己较量他用挥手天下的智慧,面对富可敌国的财富,倾城倾国的美女,神秘莫测的神秘组织……他将演绎怎样的人生世界?将感悟怎样的血肉灵魂……
  • 异界灭魂传说

    异界灭魂传说

    一代狂人的灵魂穿越,是预谋,还是巧合?一段大陆的崛起传奇,是偶然,还是必然?任你斗魂千万,不过是给他做嫁衣。手一挥,吸取万魂;身一震,万魂相融!且看莫问天如何将疯狂进行到底,一步步融合斗魂,成为无上噬魂主宰。
  • 小不死的回忆录

    小不死的回忆录

    有人说,我的存在改变了这个世界。一些不该死的人,都死了,不该发生的事情,也发生了。我是神,因为我统领着这个世界。我是魔,所有因为我存在而恐惧。我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一个异界,因为我这个陌生人回到过去,而改变出来的异界。我承认是我让你们感到烦恼。改变了你们的游戏规则。我要的不是七个球球,用来召唤五百万!我叫哪吒,人称小不死的。
  • 魔道之本

    魔道之本

    为什么....我重生了?前世,因一场事故丹田破损,遭到朋友的背叛,自己唯一的亲人弟弟被杀,因此入了魔,成为了魔帝,最终被40位上古大能以燃烧灵魂为代价被消灭。为什么要让我回到我最痛苦的地方?贼老天,既然你让我重生,我必将拿回属于我的一切,保护我的亲人,哪怕是以再次入魔为代价,我也心甘情愿!
  • 指尖上的华尔兹

    指尖上的华尔兹

    《指尖上的华尔兹》作者指尖旋舞的情愫是跟着年龄而走,或是时节、风景,一段心历,一段感悟。人生的味道,揉碎,潋滟于流光飞舞里,静静消融,每一篇,都隐约闪光点点,若以琥珀释之,应是极品。本书包括:琵琶弦上说相思,零度沸腾,不为繁华易素心等内容。
  • 魔法城堡下的幸运符号

    魔法城堡下的幸运符号

    一位四叶草的妹妹,不小心启动了时光机,回到了十年前,偶然间遇到了凯源玺,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呢,那就请大家来看这本小说吧!
  • 我乃道士

    我乃道士

    从山上下山的道士,神秘的黑匣子,乾坤袋,都市里的艳遇不知是好还是坏,叶封,一个道士,降妖伏魔、打僵尸、妖魔鬼怪、都不在话下,那是不可能的。新人写书多多指教写不好不要骂我会伤心的
  • 海边的艾米丽

    海边的艾米丽

    这套原创儿童文学图书的作家们用真诚、美好的心和富有智慧的文字编织了一幅幅迷人的图画。相信读过这套书的朋友,一定能够从这些新鲜的作品里,得到诸多艺术的思想的启发,感受到儿童文学价值和阅读的乐趣。
  • 易烊千玺:思念的距离

    易烊千玺:思念的距离

    十年前,你爱我,我逃避不见,十年后,我爱你,你不在身边。人生的错过就是如此。一刹便是永远,追悔也是纪念。在心的修行途中,绝不允许投机,面具必被撕毁,谎言必被揭穿,谁也无法幸免。当初,既然爱,为什么不说出口,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初夏的鸢尾花,暖暖的,淡淡的,甜甜的,凝成了你的微笑,那么动人,那么馨香。风中夹杂着春末的微凉,暖暖的绿意,缓缓蔓延,潮湿的雾气晕开了最初的记忆,你的微笑,仿佛是甜甜的蜂蜜,将你我的心黏在一起。风依旧吹着,你我的记忆定格在那片花海里,你的微笑,却在记忆中永不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