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传】
徐树铮(1880年——1925年),字又铮、幼铮,号铁珊,江苏省萧县人,北洋皖系将领,授陆军上将、威远将军。少年时中过秀才。1905年被保送日本士官学校,毕业回国后任第六镇军事参议及第一军总参谋。1912年任陆军部军学处处长等职。袁世凯称帝时,力劝段抵制,被袁免职。1916年袁死后,任国务院秘书长。1917年策动张勋赶走黎元洪,事后又参与讨平张勋的军事行动,任陆军部次长。积极主张武力统一全国。1918年6月15日在天津擅杀北洋元老陆建章。1919年任西北筹边使兼西北边防军总司令。1919年10月率兵进入外蒙古,迫使外蒙古在1919年11月17日正式取消自治,回归中国。1920年直皖大战后,皖系失败,徐树铮遭通缉,被列为安福政治集团的中心人物。后在日本人帮助下逃到上海避难。后又在江浙战争中出任淞沪联军司令,失败后流亡海外。1925年段祺瑞再度执政,召徐树铮回国,12月30日凌晨在廊坊火车站遭冯玉祥部下枪杀。徐号称是段祺瑞的灵魂,追随段25年,忠诚不二。他办事干练,又才华横溢,文武兼资,且勇于负责,但锋芒毕露,飞扬跋扈,树敌颇多。民国政海波澜,多由此君掀起。一生是非功过,实难盖棺论定。
徐树铮,其先祖皆终生务农且生活贫寒。父亲徐世道,勤勉耕读,入选贡生,榜名忠清,字葵南,后来成为徐州城乡有名的教书先生。徐树铮五、六岁时,其父曾于风雪中,将他驮于驴背,口授诗歌,先吟了一句“驴鸣双耳竖”,戏令他仿吟一句,他以“狗尿一蹄翘”相对,意虽不雅,倒也合拍。乡人争传他“七岁能诗”,誉为神童。有位老先生不信,当面要试试他,以“推窗望月”命他答对,他以“拔山超海”相对,那位老先生吃惊而去。
徐树铮13岁中秀才,17岁乡试一等第一名,补为禀生,对于每月所获奖学金,皆信手挥霍,不自视为穷儒之子。对他的放旷作风,时人诋誉参半。有位老翁劝其父训诫他,其父笑而不答,反复劝导之下,徐父才说:“我辈幼时游戏,岂不自能知止,戒曾何补!”此时徐树铮正捧茶上客,闻听此语,进退无所措,真是“一息未平,万念纷起纷落,心志似骤失其依”。从此刻苦自励,以知书达礼约束自己。
徐州南关,有位老先生棋艺精湛,自恃无人能敌,便把“将”钉死在棋盘上,以为无人能将其帅撼动。某日,徐树铮找他下棋,双方一阵攻防厮杀,老先生竟被逼得找来锤头起下钉子,让“帅”能自由走动,以避对方凌厉攻势。是年,徐树铮仅十一岁。
徐树铮18岁时,赴南京投考举人,却名落孙山。徐郁闷还乡,此后不图科举及第,转而专攻经世致用之学,苦读兵法时政之书。1900年,徐闻听国家征兵,便拿了家里一些钱,乘夜出走。未料未至江浦,就被母亲追回,强行为其娶妻,以作羁绊。但没隔多久,徐树铮再度请求离家投身戎旅,父母见其意志甚坚,不忍复加阻挠,遂取家中积蓄,任其远行。新婚之妻也未加阻拦,并倾奁金相助。徐树铮只身一人,跋山涉水,径奔济南,去投奔因创练新军名声骤起、时任山东巡抚的袁世凯。
徐树铮给袁世凯的上书中说:“国事之败,败于兵将之庸蹇。欲整顿济时,舍经武无急务。”袁世凯看后甚以为壮,但因当时正服母丧,不便亲自接见,遂命道台朱钟琪接待。心高气傲的朱钟琪自视为名士,素来目无余子,对这个初出茅庐的青年秀才怎能看得起?问答中话不投机,徐树铮愤然离去。苍凉苦闷之中,徐草成一诗:性气粗豪不自收,等闲岁月太难留!安能化得身千亿,处处迎风上酒楼。写毕,自己把玩一番,觉得意犹未尽,遂又顺手提笔,写信讥笑朱钟琪,称其为“迂腐老生,山间竹笋一根”。不料两信均被转至家中,朋友惊为奇特,长辈讶其鲁莽,甚者胆战心惊,忧虑其即将罹祸。独有其父手书训诫说:“汝之出将以待用也。未得人用,乃妄拟用汝之人先为汝用乎?”真是知子莫若父也。
徐树铮往山东投效袁世凯,上书求见,未得结果,住在济南的高升店,旅居无聊,在厅堂写楹联,时值严冬,徐仅身着一袭夹袍,却没有寒酸之气。某日,段祺瑞恰好到高升店访友,见徐气宇不凡,便询问其姓名,徐告以投友不遇,盘缠用罄,正在等候家款。段问他是否愿意就事?徐答以:“值得就则可就”。段于是约徐树铮长谈,聘徐担任文牍工作,从此毕生追随段祺瑞。袁世凯任北洋大臣,段督办陆军各学校,徐虽担任文员职务,但时与兵士习操练武,后赴日本入士官学校深造,回国后仍在段左右,领袖群僚,被人称为段的“灵魂”。段一生刚愎,有人说段是刚愎“他”用,这个“他”,便是指徐树铮。
徐树铮在济南与段祺瑞初次相遇,即被段引为知己。段祺瑞当时只是武卫右军炮队统带兼随营武备学堂总办。段后来追忆:“至旅店拜客,过厅堂,见一少年正写楹联,字颇苍劲有力。时已冬寒,尚御夹袍,而气宇轩昂,毫无寒酸气象。因询之,谓投友不遇,正候家款。问以愿就事否?则答以‘值得就则可就’。用心奇之,约与长谈,深相契,遂延揽焉。”
1902年,徐树铮偶尔得到一部明朝赵虚舟作注的《孙子》,在反复阅读后,又博采众家之言,条分缕析,使之浅显易懂,印刷了数百部,分赠友好。
徐树铮留学日本时,曾写《九日》诗:家国离忧天一方,好凭鼓角遣重阳。楼观沧海能遗世,坐忆黄花罢举觞。落日营门军令急,白云亲舍旅愁长。故园风雨茱萸会,知否维摩独异邦。
徐树铮于1910年从日本返国后,被分配到由段祺瑞任统制的第六镇。此后不久,徐携家眷来河南彰德,在袁世凯隐居的洹上村小住了一段时间,与袁纵论天下形势,并赋诗五首赠袁。其中有“抚剑长吟追白日,卷帘高卧看黄河。灌园闭户英雄事,岂是消闲安乐窝”句,把袁比作刘备,冀望袁能东山再起。
辛亥革命爆发后,以段祺瑞领衔的42名清军前方将领突然发出通电,吁请清帝退位,实行共和政体,使清廷顿感无力回天,于1912年2月12日,清帝被迫发表退位诏。这封“催命”电报,是由徐树铮草拟。
北洋军鏖战武汉三镇,段祺瑞所部发生纵火事件。一位记者采访段祺瑞,询问因何放火,段竟答:“此乃打仗之法也!孙子曰,凡火攻有五。敌人散布于街内,藏于暗处,而我军在明处,不用火攻,一定有重大伤亡。”采访结束,记者如获至宝,直奔报馆,途中便被徐树铮所阻。徐将记者带回营中,仔细审阅采访记录,把段的那段“纵火论”撕下。徐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你要如此报道:火烧汉口一事,不是段军统的主张。民众对此反响强烈,段军统已经奏明朝廷,对放火者予以严惩,并认真详细地调查了民众生命财产之损失,决定给予赔偿。汉口大战,殃及无辜百姓,段军统深表痛心,表示要尽全力维持停战局面,避免战事再起,使百姓再遭兵祸。话刚说完,徐见记者一脸惊谔,又掏出一叠钱放到面前,记者觉得这是侮辱,拒不收钱。徐树铮随即叫来两个手持大刀的执法官。记者只好从命,揣上钱诺诺而退。
段祺瑞任陆军总长,徐树铮为次长,另有一个次长是蒋作宾,但部中事务大都是徐说了算,有时连段祺瑞本人说的也不一定算数。小徐在老段面前是说一不二,从不被驳回,而老段吩咐下来的事,小徐则不一定照办。某次,有个姓李的军官被撤职,穷的没饭吃,写信到段公馆里来投效,在信上申述了他被撤职的缘由,请求段给他个差使。段看他说的可怜,便答应给他个事做,批交徐树铮办理。徐树铮签呈上去,说:“查该员无大用处,批驳,验过。”于是此事告吹。
蒋作宾(1884~1941),字雨岩,湖北应城人。同盟会员,赴日入陆军士官学校,毕业回国后,先任保定军官速成学校教官,后任清廷陆军部军衡司科长。1911年,晋升为军衡司司长,暗中联络革命党人,支持武昌起义。1912年任南京临时政府的陆军部次长,续任北京政府陆军部次长。北伐时,先后任江西、湖北宣抚使。
欧战爆发,日本对德宣战,出兵山东,攻打德国经营多年的青岛。初时,中国严守中立,而徐树铮却以掌控陆军部的便利,利用驻潍县部队调防之机,秘密地给驻守青岛的德军运去一列车军火,以助德军抵抗日军进攻。欲办此成事且不被日方发觉,须得山东督军靳云鹏的协助,但靳对此顾虑重重且大惑不解,认为:中国即守中立,怎好用军火接济其中一方?徐一向亲日,这次却反对日本?瞒住总统、总长(袁和段)干这件事,万一事情泄露如何善后?徐树铮则答以如下理由:日本是中国最强大的邻国,而中国积弱已久,近一二十年中想有任何作为,只要得不到日本的谅解,就没有一件事能够做成,此为我态度上不能不亲日。但日本绝非中国的朋友,它不会让中国富强。将来真正能成为中国朋友的,只有美国和德国。现在德国处在危难之中,这件事办好了,两国会成为患难之交。这事决不能和总统总长说明,事成则对国家有益,事败就拿我个人来治罪,不至于耽误国家大事。徐树铮最终说服了靳云鹏,事情办得也还顺利。日本人没有察觉中国陆军当局在暗中算计他们,段祺瑞事后也认为徐树铮的做法很对。在德国人方面,虽然没有因此守住青岛,但内心却对中国深为感激。
帝制失败,袁世凯不得已重新起用段祺瑞。段提出由徐树铮任国务院秘书长。因这个职务常与总统打交道,袁世凯立即表示反对。为了给袁一点面子,段祺瑞托张国淦代为疏通,袁世凯满脸不高兴地说:“真是太不成话,军人总理,军人秘书长!这里是东洋刀,那里也是东洋刀!你去对芝泉说,徐树铮是军事人才,就让他再任陆军次长吧(总长由段祺瑞兼)。”段听后,十分生气地说:“时至今日,他还是一点不肯放手!”
徐树铮常说:“优秀的将领,非有文才不可,所以我练边防军,团长以上,都用文人居多。”他又说:“文人操守较佳,缓急之时,亦比较可靠。”
徐树铮不为袁世凯所喜,袁曾说徐:“又铮其人,亦有小才,如循正轨,可期远到。但傲岸自是,开罪于人特多。”袁称帝后,徐树铮写《上袁大元帅书》,言人之所不敢言,其中有:“天下初定,誓血未干,而遽觑非常,变更国体。民信不孚,干戈四起,大局之危,可翘足而待。惟有速下罪己之令,去奸谀之徒,收已去之人心,复共和之旧制,国势可定。若再迟疑瞻望,多延时日,是直授人以柄,自召天下之兵,非策之得也。”
曾毓隽曾问徐树铮:“君谓南皮(张之洞)项城(袁世凯),是半豪杰,作何解?”徐说:“南皮一生,以骂人起家。项城一生,以骗人起家。非豪杰不敢以骂人,非豪杰不足以骗人。然真豪杰,则既不骂人,更不骗人。今南皮与项城一骂人,一骗人,故说是半豪杰也。豪杰而曰半者,其他一半,属屠沽故也。”
黎元洪继任大总统,当听说总理段祺瑞仍任徐树铮为国务院秘书长时,随即表示:我怕这个人,我总统可以不当,但决不与他共事。他又对总统府秘书长张国淦说:“请你告诉总理,一万件事我都依他,只有这一件办不到!”张不好照实转告段,便找徐世昌商议。徐世昌去劝黎元洪说:“我以为一万件事都可以不依从他,只有这一件事必须办到。不要怕又铮跋扈,芝泉已经够跋扈的了,多一个跋扈的,不见得更坏些。”
徐树铮做了国务院秘书长,处处秉承段的旨意,不把大总统黎元洪放在眼里。有一天,徐树铮为任命福建三个厅长发文,到总统府盖印。黎询问这三个人的出身和经历,徐不耐烦地说:“总统不必多问,现在是责任内阁制,有总理负责,请快点盖印,我的事情很忙。”黎倍感难堪,连连叹息:“过去受辱于袁世凯,今天又受辱于段祺瑞。我本来不要做总统,可他们还是非让我做,真是自找其辱啊!”
徐树铮用国务院的名义电令闽赣两省兵分三路攻李烈钧。赣省都督李纯给国务院回电说,该省兵力不足,只能驻守赣粤边境。国务院见了这个回电才知徐树铮在没有决议、没人批准的情况下擅自发电。这种目无总统、内阁,甚至也未告诉段祺瑞的事,只有徐树铮才干得出来。出兵乃是国之大事,历史上若有人像徐树铮这样干恐怕脑袋早就搬家了,可他却安然无恙。黎元洪被气蒙了,说:“现在哪里是责任内阁制,简直是责任秘书长制。”
李烈钧(1882-1946),又名协和,字侠如,江西武宁人。1904年赴日本学习陆军。1907年加入同盟会。归国后,在新军和军事学堂任职。辛亥武昌起义时,在九江运动新军起义。成立军政分府,任参谋长。后在安庆被推为安徽都督。1912年任江西都督。1915年参加护国战争,任护国军第二军总司令。1917年参加护法运动,任护法军政府参谋总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