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锟六十大寿,光园内外张灯结彩,门前车水马龙,各省军政要员纷纷前来贺寿。吴佩孚特赶到保定,做总招待员。曹锟见吴佩孚如此恭顺,十分高兴。他对幕僚们说:“子玉生性古怪,却独能推崇老夫,这也算是前生的缘分咧。”众人听了争着奉承说:“吴帅无论怎样威望,怎比得上老帅勋高望重,震古铄今?此中不但有缘,也是老帅德业所感召啊!”曹听了十分开心。
曹锟爱看戏,将关帝庙改建为戏园,人称“曹锟戏园”。他常常邀请当时戏剧名伶来保定演出。曹锟兼署直隶省长春风得意之时,特邀京剧名角梅兰芳来保定演出,并亲自率领部下坐马车到保定城北迎接。未料,梅是乘私人汽车来的,当时达官贵人有汽车的也不多。曹锟见梅有自己的汽车很是羡慕,心想直隶省长竟不如一个唱戏的排场。梅下车后,改乘曹的马车进城。曹锟对梅热情备至,并邀请梅同住光园。不久,曹锟便派人买来4辆汽车。自此,保定街头出现了汽车。
吴佩孚对曹锟急于当大总统,很不同意,他曾向曹建言:“今虽三分天下有其二,然两广莫测,东三省尚在负隅;时机未至,不可强为。待国家统一,总统一席,不求自至。若勉强为之,诚恐资攻讦者之口,结局无法善后。”但曹未予采纳。
曹锟谋任总统,初时,吴佩孚持不赞成态度,吴曾去保定光园拜见曹锟,当谈到国事时对曹说:“到天与人归之时,大总统一席非您莫属。可是现在不要当总统,在现形势下当总统会由婆婆地位变成儿媳妇。”曹听后未明确表示意见,只说了句:“唉,我这就到60岁了!”吴察言观色,知曹想当总统之意已决,从此对有关选取总统的事便不再过问,听凭曹自己进行。
12月9日(农历十月十一日),是曹锟61岁寿辰,四方来客,云集保定。前一日由北京开往保定的专车多达四列,前来拜寿的人中,有国会议员、军人、政客和达官贵人。来保议员比平常国会开会时的议员还多。最引人注目者,是两位年轻公子,一为张作霖的公子张学良,二为卢永祥的公子卢小嘉。吴佩孚没有赶来祝寿,让保定的盛会为之减色。吴特派湖北督军萧耀南为代表,专诚赴保定向老帅祝寿。萧向曹报告:吴巡阅使本来准备要来祝寿的,只因为老帅正在气头上,怕触老帅之怒,所以决定改期前来补寿。末了还说了许多“保、洛不可分家”的话。曹锟则大声地说:“是嘛,保、洛是铁一般的关系,怎么分得开?子玉办错了事,我不说他,谁说他。以后不许人再讲什么保、洛两个字了。”
曹锟曾公开然对议员们说:谁又有名又有钱,谁就可以当总统。某议员立刻提议道:大帅,梅兰芳既有名又有钱,我看可以当总统。举座大笑。得知曹锟贿选当总统,张作霖就表态:我们东北人绝不捧他。并宣称议员若能不接受曹锟的贿赂,就可以向自己领取相同数目,这叫反贿选。
曹锟想靠贿赂议员当选总统,但又不肯出钱。部下直隶省长王承斌想出一个“捉财神”的办法,派出密查员二十余人分赴直隶各地,逮捕了制造金丹、白丸的制毒犯百余人,选择其中无力缴款的“小鱼”数人枪决示威,其余责令缴款自赎。又以借军饷为名,将直隶一百七十县,分大、中、小三级,每县筹一万到三万元不等,好容易凑足了贿款。
大选当日,曹锟亲自临场督选,当他走到北京议员国民党员吕复席前,察其未选自己,不禁心痒难禁,竟然附耳轻语:“如何不选曹某?”不料吕复刚愎,怒喝道:“你要能做总统,天下人都能做总统了。你要是当了总统,总统也就不是总统了。”言毕,随手操起桌上的砚台向曹掷去。
吕复(1879~1955),字建秋,河北涿鹿人。1903年考中举人,1905年赴日本留学,加入同盟会。1911年回国,当选为国会众议院议员。一生主要从事教育,1928年应聘北京燕京大学政教系教授,讲授《中国法制史》、《比较宪法》等课程。抗战时期,曾任广州中山大学、重庆中央大学教授。抗战胜利后,任北平中国大学校长。
曹锟贿选成功后,引起全国上下一致反对,怨愤之声不绝于耳。一些怀有正义感的戏曲艺人,故意演久已有之的《击鼓骂曹》,以此影射曹锟行为不端。曹锟身边那些惯于逢迎的谋士为取媚曹锟,下令京津梨园界禁演《击鼓骂曹》和《徐母骂曹》两出戏。名伶孙菊仙在天津丹桂茶园演《骂王郎》,演到半截,他停止演唱,站到舞台中央,摘下髯口对观众说:“总统姓曹就不准演与曹姓沾边的戏?若是总统有朱、牛、杨、马等姓的,不然猪、牛、羊、马皆被禁杀,人将素食了。”
1923年,曹锟以贿选的方式当选了总统,引起海内外抨击,选他的国会议员也被骂为“猪仔议员”。其时吴稚晖正好在北京,他某次演讲提到贿选时指出,人的精虫若能全部胎化为人,则曹锟和他太太房事一次,即可有四万万个子女,一致投票选他老子了,根本就不必浪费许多钱来收买议员。这异想天开的言词,让闻者大笑,从此有人称曹锟为“精虫总统”。
曹锟贿选总统虽为人所诟,但支持国会制宪是曹在贿选前与国会多数派达成的协议。曹上台后果未食言,于10月10日国庆节就职当日,也就是宪法通过后的第二天,正式宣布颁行宪法,为历经十年风雨的制宪大业划上了句号。后世学者评论:“但就该宪法本身而言,它综合体现了西方近代宪法理论和宪政原则以及中华民国十年共和历史的政治实践和立法经验。”
曹锟贿选的猪仔国会,草草制定宪法,于1923年10月10日公布,庆祝仪式在众议院举行,两院议员皆礼服齐集会场,入场之先每人分发红皮宪法印本一份,宪法成立纪念章一个。每个纪念章值洋120元,早已制好,存在财政部。前任总长曾以之抵押银行,未经赎回,这边急用,前一天半夜方设法取回。议员入场,赞礼员奏乐,议长宣读宪法毕,全体鼓掌,呼宪法万岁,以为这回总算完事了,不料主席报告尚需用电光摄影,请大家不要惊慌,以为枪弹光临。摄影毕,即宣告结束。
曹锟荣登总统宝座,曹锐由天津进京祝贺,住进公府,李彦青竟不为他备餐。曹锐饿极,只好命随从外出买羊肉包饺充饥。随后一怒返回天津。对不少直系要员说:“你们大家捧三爷做总统,不问他够不够料,将来总得闹出乱子。”自此一年内绝足不至,曹锟召他也不去。
曹锟就任中华民国第六任大总统。曹锟就职后即发表文告,内称:“锟军人,于政治初无经验,今依全国人民付托之重,出而谋一国之福利,深思熟计,不胜兢惕!所私幸者,国家之成立,以法治为根基;总统之职务,以守法为要义。历任总统,皆系一时之彦,只以国家根本大法未立,无所依据,未克实施。锟就任之时,适在大法告成之际,此后庶政举措,一一皆有遵循,私心窃幸遭遇有过于前人也。当此国事未宁,民生正困,财政竭蹶,军事未戢之时,瞻顾前途,诚不敢谓有必达之能力。然不畏艰难,出于素性,所以答我父老昆季者,惟此至诚而已。近年以来,政治潮流,日新月异,臂之医者,不愿泥古,自囿于方书,不敢鹜新,以国为试验。语云:‘为政不在多言,顾力行如何耳’。谨以服膺,施诸有政。”
美国《时代》杂志,出于对“封面人物应是新闻制造者”的标准,颇为投入地跟踪报道了曹锟的选举。9月24日,该刊发布了曹锟贿选的专题,并配有其照片,标题却是仍无总统。
曹锟一上台,西方国家公使便提出要惩办临城劫车案负有责任的山东督军,否则不支持曹政府。曹锟只好准许山东督军田中玉“辞职”,升他为空有虚名的上将军。不料洋人仍旧不买账,说升为上将是奖励不是惩罚。无奈,曹只好亲自出马劝田中玉自动辞去上将军以免政府为难。田大怒不允,曹央求道:“老弟委屈点,看我的面子。”
田中玉(1869—1935),字蕴山,河北秦皇岛人。北洋武备学堂毕业,民国后代理山东民政长,历任曹州镇总兵、兖州镇守使、陆军第五师师长、陆军部部长、察哈尔都统、吉林省督军。1919年任山东督军兼省长。1923年因发生临城劫车案,被迫辞职。
1924年初,吴佩孚保荐高恩洪为胶澳商埠督办,高是曹锟深恶痛绝的一个人,曹锟心中大不痛快,他叫着吴的名字悻悻地说道:“吴佩孚,吴子玉,你保举别人都可以,保举这个人却办不到。”吴随即打来电报说:“我之信任高恩洪,犹如总统之信任我。”于是曹无话可说,只好发布任命高恩洪为胶澳商埠督办的命令。
高恩洪(1875—1928)字定安,山东蓬莱人。曾留学英国,充驻英使馆翻译。1904年随唐绍仪赴印议订藏印条约,任英文秘书。民国后,历任汉口成都电报局局长、川藏电政监督、上海电报局局长等职。1922年先后任颜惠庆、唐绍仪、汪大燮等内阁交通总长。1924年充胶澳商埠督办,后调任青岛大学校长。
李彦青虽权倾朝野,但曹锟仍视之为厮役,从未假以词色。时孙宝琦组阁,程克曾一度为内务总长,赋闲已久,见猎心喜,便与李彦青订金兰之交。李果然进言于曹锟,说:“程某才堪大用,愿服侍三爷,现在让他主内务部如何?”曹锟正卧榻抽烟,掷烟枪于地,虎跃而起,厉声斥责:“你是个什么东西,总长也够你保举的吗?”
孙宝琦(1867—1931),字慕韩,浙江余杭人。1911年任山东巡抚,武昌起义后,被迫宣布山东独立,旋即取消。1913年任北洋政府外交总长,后历任税务处督办、财政总长兼盐务署督办等职。1922年任国务总理,不久辞职南归。1925年出任驻苏俄大使,1928年归国。
程克(1878~1936),字仲渔,河南开封人,曾留学日本,同盟会会员。1918年被选为安福国会议员,1924年任内务总长。
胡景翼领饷,李彦青说:“你先将收条开下,我随后给你送去。”胡将收条交李,但等了几日,不见军饷送到,就亲自去催。李说:“待我给你查一查。”李查了之后说道:“这钱你已领去了,这不有你的收条吗?”胡大怒,与李争辩,惊动了曹锟,问知此事,也说胡不对。曹说“他没给你钱,你怎么开收条给他?”胡无言以对,愤愤而去,对人言:我得了手,一定枪毙李彦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