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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苏莱曼汪汪(2)

穆尼尔哲学家跟鲍里斯黄毛要了一个麻袋,让米吉提转悠装好狗,准备去葬狗。苏莱曼汪汪不同意他背,自己背着麻袋带路了。一路上,没有人说话。他们来到了公墓,公墓上面那片荒地是新近兴起葬宠物狗的地方。苏莱曼汪汪选了个陡坡,挖好坑,把狗埋了。穆尼尔哲学家说:“最后说一句话吧,咱们走。”苏莱曼汪汪说:“你们走吧,我要等到天黑才能走,天黑了,我就能忘记黄狗。”他们走了,苏莱曼汪汪孤独地留在了原地,坐在狗墓前,说:“我要给它树碑,用一流的花岗岩石,把它救过我的事也记上。还有,那年家里进贼,要不是它及时报告,我也没命了。加上这个,它救过我四条命。它死得太早了,太可怜,那些满街跑骚的走狗都蹦跶着,为什么唯独我的黄狗要离开我呢?以后,这样的黄狗就不好找了。那年,它的主人不卖,说买卖狗是不吉利的,于是我用两匹好马换了它。今天,他的生命走到了尽头,这是命吗?”

天渐渐地黑了,风把白杨树下社区暖屋里的炊烟味吹了过来,还有家狗们亲切的呼叫声。天边最后的亮光微弱地照在黄狗墓上的黄土上,闪着吝啬的暗光,匆忙地倾听着黄狗和苏莱曼汪汪灵魂的告别。大雁飞过去了,只能听到它们的声音,在朦胧的天空,匆忙地安慰着黄狗的灵魂。

苏莱曼汪汪站了起来,星星照亮了他脚下的小路,他弯下腰,抓了一把土,掏出手帕包好,装进衣兜里,转身开始往回走。他刚一迈步,一条长腿的地方狗挡住了他的去路。狗昂起头,惭愧地说:“不好意思,我是狗,不应该挡你路的,但没有办法,必须见你一面。我是你黄狗的朋友,黄狗去另一个世界流浪了,这是我们的狗神告诉我的。狗神告诉我说,你的黄狗是吃了一种有病毒的骨髓死的,要我把这个秘密告诉你。在黄狗还没有被你换来的时候,我们就是朋友了,我们是在斗狗的集市上认识的。那个地方的男人们吃饱肚子以后就斗狗,我们狗咬狗,主人才能说我们是好狗。非常奇怪的一个情况是,每当集日里我们参加斗狗的时候,就刮龙卷风,有的时候把一些弱小的狗和羔羊卷到天上,抛到很远的地方,于是我们就跑去吃那嫩嫩的羔羊肉,而你的黄狗就不动,在原地等待主人回来找它。后来我的主人不要我了,原因是在母羊们哭泣的时候,我去和那些没有狗心的狗抢肉。后来我成了一条流浪狗。你的黄狗那时候的主人非常喜欢它,谁人也不卖,后来你要用两匹马来换,它的主人就满足了你。我们狗的命运就是这样,因为我们不懂人话,我们不属于我们自己。再见,我走了,愿你走过的那些地方,能变成我们通向天堂的小径。”长腿狗叫了几声,来到黄狗的墓前,说,“朋友,我死后,请把你在那个世界的位置告诉我,我不追求天堂,我流浪惯了,我卑贱地活着,心里才好受。”

苏莱曼汪汪转身走了。他走出墓地,孤独地走在路上,像个丢魂的人,满脸尘土,开始摇晃起来了。他喝多了,但更加残酷的是,没有黄狗给他带路,那不仅仅是一条狗,而是他十五年来的朋友。他来到十字路口的烤肉摊前,要了十串烤肉,要了一瓶酒,打开瓶盖,直接放进了嘴里。小胡子烤肉师傅说:“酒哥,不要呛住了,给你一个酒杯吧!”“不要,我的狗死了,我刚刚把它埋了,我伤心着呢!”“哦,是这样,人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节哀吧。再说了,狗嘛,死了就死了,又不是人,狗不要紧,人要紧。兄弟,你还嫩,你那胡子是随风长的。”“我那个狗比人还要好!”“哦,你那是公狗还是母狗?”“公狗,我一堂堂的男人,养母狗吗?”“酒哥,你不要误会,一般的情况下,母狗比较忠诚。长老们说,古代的时候也是这样。母狗无论有吃没吃的,都不离家出走。你也是,兄弟,母狗能骚情吗?能折腾出风雨来吗?可惜了,酒哥,如果你喜欢母狗,我想送你一条。”“算了,我酒也喝完了,该回家了,你那条母狗好好留着,送给你姐姐玩过家家吧!”“酒哥,请原谅,我没有姐姐。”“那就你和它玩吧,也可能这就是你的命。”小胡子师傅心里骂了一句:老贼!苏莱曼汪汪给完钱,摇摇晃晃地走了。

天已经很晚了,他来到巷子里,好不容易找到院门,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儿,站起来开始敲门。没有人开门,院子里什么动静也没有,他又敲了几下,还是没有人,他叫了几声,也没有人应。他说了一句“这个丑老婆子”,就瘫在地上,睡着了。以前,这种时候,都是他的黄狗给他叫门,他的老婆阿丽雅会跑出来开门,扶他进屋,并发牢骚说他越喝越糊涂!很长时间后,剧烈的呼噜声吵醒了阿丽雅,阿丽雅跑出来开门,把他扶起来,说:“黄狗呢?”苏莱曼汪汪摇了摇头,振作了一下,说:“什么黄狗?等一等,你这是从哪儿来?你这不要脸的女人,半夜三更的,穿个花裤衩儿,耷拉着奶子,干什么去了!说!”阿利亚说:“马尿又喝多了你,我这不是出来给你开门吗?”“你娘的包子!是我给你开的门,你分明是从外面进来的!”说着,苏莱曼汪汪一巴掌扇了过去,阿丽雅倒在了地上。苏莱曼汪汪开始放嘴大骂,骂得非常难听,他说:“我要用铅水灌死你的那个地方!”阿丽雅爬起来,回到屋子里,穿好衣服,跑回娘家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邻居家的狗叫醒了他,苏莱曼汪汪发现自己睡在廊檐下了,院门敞开着。他叫了几声老婆,没人答应,他这时才开始回忆昨晚上的事情。他只知道黄狗死了,其他的事,他回忆不起来,脑子一片空白。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在院子里觅食的候鸟飞走了,穆尼尔哲学家领着五十多个哥们儿来看苏莱曼汪汪了。他们沉痛地向他表示哀悼,说一个男人失去了心爱的狗,就像失去了自己的右臂一样痛苦,他们理解这一点。穆尼尔哲学家说:“节哀吧,好朋友,自古一切好东西都是有生命的,而且他们的生命短暂。愿它安息的那个地方,变成天堂的入口,在那个灿烂无忧的世界,欢度它的二次生命。”米吉提转悠说:“多好的黄狗啊,把苏莱曼的许多秘密都带到了另一个世界。”鲍里斯黄毛说:“放心,我会给你找一条黄狗的。”大家坐在葡萄架下,沉默了,没有人说话。穆尼尔哲学家打破了沉默,说:“有没有唱狗的悼歌?”

鲍里斯黄毛说:“没有,马牛羊的有,狗的没有,没人创作,因为狗的名声太坏。”苏莱曼汪汪说:“那是从前的说法,现在的狗都是宠物了,变好了,在真主的感召下,狗是可以变的。”穆尼尔哲学家说:“那好,咱们告别吧,黄狗是一条好狗,我们大家会纪念它。通向天堂的路是很艰难的,愿人狗在通向天堂的路途中都能看到自己美好的一面。”大家走了,谁的脸上都没有笑容,苏莱曼汪汪孤独地坐在葡萄架下的长凳子上,开始回忆昨晚的事情。太阳光从葡萄藤叶的间隙中照射下来,在风的忽悠下,在温暖的地上多情地舞蹈,缓慢地打开了他记忆的闸门。他猛然想起了昨晚打老婆的情景,他咬住嘴唇,开始诅咒自己:“我还是人吗?什么时代了,能打老婆吗,自己的狗都不能打的呀,而且还怀疑她在外面不检点,要是让那个爱叨叨的街坊尼亚斯罕知道了,还能在这里住吗?这脸不成屁股了吗?必须想办法把老婆哄住,买个金戒指什么的,堵她的嘴。”

他知道老婆阿丽雅回娘家了,想让米吉提转悠转悠着帮自己把老婆接回来,但是又不好意思把昨晚的丑事告诉他。中午,他要了一份外卖,是羊肉抓饭。吃晚饭时,他给老婆打了个手机,阿丽雅没有接,第三个电话也没有接。他觉得问题严重,就给她发了一条信息:“我有罪,马尿喝多了,是因为爱狗突然死了,我埋葬了它,在高高的丘坡上。看在黄狗的面子上,回来吧,我的心肝老婆,这个世界,现在只有你才是我的灵魂了。昨晚睡在廊檐上,梦见了你的手,我给你买了一对儿邻国的戒指,闪闪发光,像星星一样照亮了故乡的大地!回来吧,我的夜莺,你不在家,院子里已经变成了坟墓,我要梦想成真,把那对儿戒指买给你。”阿丽雅看到信息,说:“看来他还没有醒酒。”她妈妈汉克孜非常生气,说:“苏莱曼汪汪是一个大公司的经理了,还敢打人吗!从小玩狗,外号也是狗,脾性也变成狗的脾性了!你拖他个十天半个月,让两个儿子从大学打电话和他要娘,看他还能玩什么花样。这是一个机会,你要拿住他才行。”晚上,汉克孜把教唆女儿的话,讲给了男人吾斯曼鸽子,一向不反对老婆的吾斯曼鸽子说:“错了,胖老婆,你那个女婿不是和我一样吃剩饭的人,是有钱人,你和有钱人不能玩心。现在有的是鬼女人,你女儿三五天不回去,他就弄个外宅,养个小,那个时候,你还能和他玩心眼儿吗?”“那怎么办?”“明天听我的,胖老婆,他那个好狗不是升天了吗,我去慰问他,你和阿丽雅中午来,就让他们和好算了。再说了,那小子也是一个面子货,我有办法。”

第二天,吾斯曼鸽子和小儿子赛买提鸽子来到了苏莱曼汪汪的院子。吾斯曼鸽子的小儿子赛买提不玩鸽子,可是他的朋友们把他老子的外号贴在了他的名字后面,他曾向他们的老大老买求饶过,不要叫他鸽子,他大哥才玩鸽子。但是他越急,老买越是教唆忽悠哥们儿这样叫他。他甚至请过客,他们喝完他的酒,仍叫他赛买提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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